41、十三种色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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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没有欲望，连神都要拜我。’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一遍遍回响在少年心头，久久不散。
眼前人个子小小，但却有种深入骨髓的血性和傲慢，它并不对凡人显露，却向命运和诸神挥剑。
他都感觉自己有点傻了：“你……在否认神明吗？”
所以小醒其实是无神论者？
“神真实存在。”孩童轻声说，“但祂们也不过是走得够远的人，远到足以诠释某一概念的所有，与宇宙的规则融为一体，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如果有人能走得比祂们更远，祂们自然要为之让步。”
可那会是一条极其艰辛的旅途。
坚韧的意志诞生于苦难的土壤中，每一场加冕必然伴随着生不如死的[命运]。
所以他没有把完整的真相告诉他，只是说：“每个人都有追求未来的权利，他们只是在以一种不同的方式走向远方而已。你和那些普通人，你们的生命和灵魂都是平等的，对于你所无法理解的那些，我们只能给予冷漠和尊重。”
而不是因此迷茫和痛苦，宛若无病呻吟。
“……果然，你也觉得这些没必要思考吗……”
夏油杰垂下头，把脸埋进掌心里。
“可我……我无法忽视……
“你知道吗？咒术师的存在是为了祓除咒灵，保护普通人。可他们不知道有人在为他们赴汤蹈火，也不理解我们的付出，甚至……甚至有人在……
“那个盘星教，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知晓咒术界存在的普通人，可他们集资刺杀理子妹妹，就是因为一个…一个她自己也不愿意的同化……
“我真的……我看不下去，明明好不容易才从咒灵手里救下他们，他们却又自相残杀。我所作的一切，我一直以来坚持的大义，就像一个笑话……”
原来是这样啊。
过于强烈的责任心和道德感让他为他人的死亡而悲伤，为自己无法拯救的人而悲伤。
“可如此，便不做了吗？”
“……我不知道。”
夏蝉在树干上鸣叫，滋滋喳喳，扰得人心中的情绪也乱乱糟糟，比猫咪抓过的毛线球还要顺不清。
小醒抬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冒着薄烟的庙宇，还有并不明媚的天空中，有一只看不出品种的鸟划过。
他说：“你着相了。”
“……啊？”夏油杰从胳膊中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他。
着相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着火着魔。
“所以，鸟为什么会飞呢？”
没由来的，孩童问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少年不知所以，等待着他的回答，但对方望着空荡荡的天，没有续言。
……所以这是在问他？
“呃……”夏油杰思考了一会儿，试探道：“为了……方便寻找食物？”
“……”
“还为了躲避捕食者，在树上做巢？”
“……”
“呃……那是为了什么啊，总不能是…巧合吧？”
“飞翔不是本能。”小醒终于将目光收回，重新看向他。
“那是为了在野外生存下去，演化出的能力。
“可在天上，也会被猎杀、被捕食、被雨水逼回地面。
“如此，便不飞了吗？”
轰！
近似的话语只一瞬便在心中相连，夏油杰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生命追求着永恒，万死不足为惧，就如同他们祓除咒灵，给予他人生的机会，而具体要如何把握这个机会，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而是这过程中他们付出的努力和决心。
只要有一个人因他们而活下去，走向幸福的生活，他们所做的一切就不是徒劳的。
“小醒，谢谢你，我…什么都明白了。”他忍不住挪过去，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知道就好。”小醒依旧面无表情。
少年失笑：
“我有点怀疑你是不是面瘫了。
“谢谢你帮我想通这些，回去之后我就去告诉悟……”
“小杰！”
这时，不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
“啊，妈！”他们的对话被打断，“您拜好了？那现在要回家吗？”
“是啊。”夏油妈妈拍拍自己的膝盖，“小杰，陪妈妈一起回家吧，你爸爸等会就下班了，我们可以一起吃完饭。”
“……嗯，好的。”
难得见一次面，少年无法拒绝。
然而，就在他们走到车站，数下一趟车的时间时，夏油杰的手机打来了电话。
“嗯？嗯嗯是我，好的，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抱歉地看向母亲：“对不起啊妈，学校那边突然说有事，我不能和您一起回去了……”
“你们学校怎么那么多事啊。”夏油妈妈有些不悦。
“小杰，我知道上学很重要，但你也不能对家里不管不顾吧？而且你那个宗教学校……哎呀，我们一开始就不同意你去！要不是有正规证明我都怀疑他们是骗子！”
夏油夫妻俩都是纯普通人，没有见过咒灵，也没听过超自然事件。他们的世界很简单，只有石头、花草和人。对孩子的想法和事业，他们无法理解，也不想支持。
“妈妈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做个正常人啊。你国中成绩一直很好的，读其他高中一定能顺利考上大学啊。”
而不是远离家庭和人群，去做他们搞不懂的可能有危险的事。
夏油杰捏了捏手指，道：“妈，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们学校真不是骗子，也不会害人。
“高考报名也不限学校，我会考大学的，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就好了。”
“真的假的？你们老师从来不家访，我都不知道你最近功课怎么样，没落下吗？”
“哎呀真的没有，您就放心吧……”
拉扯间车到了，夏油妈妈就算有再多话想说，也只能上车离去。
送走母亲，少年总算松了口气，苦笑着对孩童说：“抱歉，我和家里关系不太好，让你看笑话了。”
归根结底，他和他的父母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有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而且在不断变粗糙，直到最后两边都看无法描绘出对方的模样。
“正常。”小醒说。
代沟嘛，很常见的。
“你有新任务吗？”
“啊，是啊，辅助监督说我距离那里最近……你也来吗？”
“来。”
——并不是想帮忙，只是想搞只储备粮。
夏油杰也知道他会吃咒灵，为表今天开导的感谢，他把这只咒灵搓成咒灵玉送给对方。
“呐，这样就不会占空间，也不会乱动了。”
“唔。”小醒接过咒灵玉，试着咬了一口，嗯，能咬动。
夏油杰笑了：“你的牙口呀太好了，你们种族都像你这么厉害吗？”
“唔。”
孩童把咒灵玉擦擦干净，放进猫包里给泡泡玩。
“我很弱的。”他摇头说，“大家都比我强。”
“你…呃？你都这样了弱吗？”夏油杰眨眨疑惑的小眼睛，“我和悟加起来恐怕都打不过你吧？这样还算弱，那你的家人都有多夸张啊？这个星球真的容得下你们折腾吗？”
确实容不下啊，他们平时切磋都是去专门的练武场，或者到太空里边飘边打。
在其他地方闹起来的话就会……你们不要再打啦！要打出去打！（昔涟音）
“我是外星人。”他说，“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确实听过他这么说但根本没放心上的夏油杰：……
“真的有外星人啊？我还以为这是科幻片里才有的东西呢。”
“宇宙很大。”
言外之意，能诞生生命的星球数不胜数，哪怕其中只有亿分之一发展出文明，也是天文数字。
你们不知道，只是因为科技水平还不够，没有发现而已。
“可是……为什么你和地球人长得这么像啊？”夏油杰疑惑，“你们不应该是那种……那种头大大的，眼睛圆圆的……”
“住口，那样好丑。”
那种外星人他在电视上看过了，简直丑得不可方物。
“生命和文明的发展具有趋同性。”
或许是命途的作用，或许是某种物理和生物学上的规律，又或许只是巧合，但许多智慧种群最终都长成了“人”的形状。
有的星球上甚至能看见与其他星球相似但又不相同的个体，比如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和通缉令上的那个星核猎手骇客，她们的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感觉你们的生活很精彩。”他都有些羡慕了。
帐已经褪去，被油烟熏成深色的墙壁之间夹着一条窄窄的天。
夏油杰突然心绪翻涌，问：“小醒，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家人吗？”
从一开始，他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疑似非人的孩子就多有戒备，但很快他又陷在痛苦和自我怀疑中，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在做人这件事上，他甚至可能还没有一个孩子通透。
他想多了解一些，想知道……异世界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又是怎么相处的。
他们也会因为理念不合闹矛盾吗？也会相互猜忌和争吵吗？如果会的话……他们最后又是怎么解决的呢？
小醒看得出他所渴望的答案，所以他思考片刻，还是答应了。
小小的手机里有很多照片，每一张都是新的，镌刻着独一无二的痕迹。
他按照相册的顺序讲述，略去姓名和他们的身份，就像在描述一群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人。
“姐姐是粉色的涟漪，是喜欢笑的，很好很好的。她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像花一样。
“养父是温暖的太阳，是有点憨的，经常活力四射的。他并不擅长照顾人，连自己都没有养好，但他在努力。
“红色的老师是狮子，会很轻很轻地亲吻每一只蝴蝶。他对责任义无反顾，但嘴很倔，总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心。
“绿色的教授是智者，是疯狂而善良的天才，但骂人很厉害，我有一点怕他。
“医生姐姐是彩虹，是治愈人心的阳光。天空是她的苗床，但她却将手伸向大地，抚摸世上的每一个生灵。
“紫色的姐姐是蝴蝶，是花香，是每一缕宁静又温和的风。她的手一直很温暖。
“红色的阿姨是星星，她是长辈，但卸下重负之后经常表现得像小孩子，她也很爱她的妈妈。
“金色的女士是金苹果，是浪漫的，热爱一切美丽的。她保护过很多人，也喜欢养小猫，还会和教授吵架。
“女皇是不怒自威的，掌控性的，自我的。她宁可被遗忘也不愿被定义，即便别人当面歌颂她的功绩。
“紫鱼姐姐是飘忽的，有酒味的，像蜜酿一样的。她会拉琴，还会变出鱼，但她总是和女皇在一起，平时见不到。
“猫咪姐姐是没有影子的，会到处偷东西，可是她不偷穷人的金钱，也不偷于人重要之物。每月月底，金色女士就会把她的小宝箱翻出来还给别人。”
瑰丽的世界有十三种色彩，倒映在每一滴水、每一本书、每一面水晶里。
“还有…唔……”
翻了很久没翻到开拓者他们的。
貌似也正常，列车已经有段时间没来访了，无名客们满宇宙连跑，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不过他记得上一次他们来的时候，开拓者拉着他拍过照来着，美其名曰“每年一张记录成长”。
他根本没长个好不好。
这时，小醒和夏油杰的背同时被拍了一下：“喂！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小醒更先反应过来，一脚踹了过去，后者高呼一声国骂，用无下限挡完还后退了几步。
“你干嘛！”五条悟不满嚷嚷，“老子还没嫌弃你呢，你踢老子干嘛？！”
“……”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你怎么来了，悟？”夏油杰也哭笑不得，“还没声音的，你是飘过来的吗？”
“是瞬移，我用了瞬移！”五条悟今天心情不错，“老子会瞬移了杰！以后老子还会变得更强的！”
“……哦，真好啊。”
夏油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
此时刚解锁新技能的五条悟还在兴头上，挂到他身上叽叽喳喳问：“杰你们在背着我聊什么呢？还有你们怎么又遇到了，不是说要重新考虑对他们的态度吗？”
“……我觉得小醒不是坏人。”夏油杰无奈，“我们也没聊什么，就是听他讲他家里的人而已。”
“家里人？”
五条悟看向小醒，六眼的视觉无所不见，他早就看到了对方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一个白毛小伙正在鸡圈里抓鸡，头顶上还有几根鸡毛。
“一个农村人有什么好的啦！”或许是配色相同，他突然起了无缘无故的攀比心。
“他有老子帅吗？有老子有钱吗？有老子厉害吗？”
“……”
小醒缓缓息屏。
“比你强。”
“不可能！老子能召唤黑洞！”
说着，五条悟举起手，食指前方出现一个蓝色的小黑洞。
“那不是黑洞。”小醒否决。
“哈？”五条悟把“苍”往天上一打，零散的云都被聚拢成一团，感觉马上就要下雨了。
“这不就是黑洞吗？”
“不是。”小醒面无表情，“你的技能很有欺骗性，但你对天体的力量依旧一无所知。
“按照这颗星球的直径和引力计算，其总质量相当于一个视界直径18mm的黑洞，只要有一个视界直径10mm的黑洞路过，这里就会像橡皮泥一样被拎过去一个尖尖，岩浆笼罩地表，所有生物都会被引力撕碎。
“你丢的那个球只是拟造而已，真是黑洞的话，你早就已经死了。”
五条悟：……
好科学的论据，他竟无法反驳！
“那又怎么样啦！”五条悟嘴硬叉腰，“老子就是最强的！你爸能做什么比老子强？”
“他会丢石头。”
“？什么鬼！丢石头而已老子也会啊，老子还能丢几吨重的石头！”
“……”
那他还真不知道那重“石头”有多重。
这种抽象的东西想必就算说出来了他们也不会信，但小醒是不会承认白厄输给一个精神小伙（他眼中）的！
“他比你帅。”
“不信不信，老子才是最帅的！”
“他是硕士。”
“呵呵，老子小时候就是奥数竞赛冠军了！”
“他还是英雄。”
“不就是英雄吗老子也是啊！所有前线咒术师都是英雄！”
“他敢抓大鹅。”
“老子也能抓！”
“他还敢吃屎。”
“老子也……”
夏油杰飞扑过去捂住他的嘴：“不可以！你不准吃屎！！！”
（此时在不知道多少光年外）
“阿嚏！”
飘在太空中的白厄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太空里也有粉尘吗……”
不远处的飞船趁机溜掉，他一个激灵追上去。
“喂，等一下！真不打你们！我要去你们酒馆打听消息——”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十三种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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