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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燎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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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司修被电话吵醒时,头痛欲裂。昨晚的酒精和那些理不清的思绪像水泥一样灌满了他的头颅。
“修哥!救命!”电话那头是圈里另一个朋友,声音急切,“新开那家‘穹顶’俱乐部,阿泽跟人杠上了,场面有点难看!”
陈司修的睡意瞬间跑了一半。“怎么回事?”他坐起身,声音还带着沙哑,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
“好像是对方嘴贱,提了苏言总和姜少的事,话说得难听……阿泽就直接抄酒瓶子了……”
陈司修骂了句脏话,掀被下床。“按住他,我马上到。”
他甚至没心思搭配那身骚包的行头,随手抓了件黑色丝绒衬衫和长裤套上,头发随意抓了两把,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腕上的鹦鹉螺冰冷地贴着他的皮肤,提醒着他此刻不同寻常的心绪。
“穹顶”俱乐部里,音乐震耳欲聋,灯光迷幻。但此刻舞池边的一角却气氛凝滞。
叶醉泽被两个朋友拦腰抱着,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盯着对面一个捂着额头、指缝间渗出血丝的男人。地上是碎裂的酒瓶和泼洒的酒液。他今天没穿卫衣,只套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领口歪斜,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此刻因为愤怒和挣扎,T恤皱起,勾勒出腰腹紧实的肌肉轮廓。陈司修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心先是一紧,随即一股无名火窜起——不是对叶醉泽,是对那个不知死活招惹他的蠢货,也是对自己这种不受控的紧张。
“怎么回事?”陈司修拨开人群走过去,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先是扫了一眼对面受伤的人,确认只是皮外伤,然后目光便定在叶醉泽身上。
叶醉泽看到他,挣扎的动作顿了一下,那双燃着怒火的眸子与他对上,里面的情绪复杂难辨,有未消的戾气,也有几分被撞破狼狈的懊恼。
“陈少,你来得正好……”对面那人还想说什么。
陈司修抬手打断,他甚至没看那人,径直走到叶醉泽面前,对拦着他的朋友使了个眼色。那两人迟疑地松开手。
陈司修什么也没问,直接伸手,一把抓住叶醉泽的手腕。触手一片温热,甚至有些烫,脉搏在他掌心下急促地跳动。他力道很大,不容挣脱。
“人我带走。”陈司修丢下这句话,拉着叶醉泽就往外走,甚至没理会身后那人的叫嚣和朋友的错愕。
叶醉泽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想甩开,却被攥得更紧。陈司修的手心像烙铁,烫得他心烦意乱。
“陈司修你放开!”直到被塞进陈司修跑车的副驾驶,叶醉泽才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带着怒气未平的沙哑。
陈司修砰地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发动引擎,跑车低吼一声汇入车流。他抿着唇,下颌线绷紧,侧脸在街灯明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冷硬。
“为了几句闲话就动手?叶醉泽,你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陈司修终于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却字字敲在叶醉泽心上。
叶醉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头瞪他:“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陈司修突然拔高了声音,方向盘一打,车子猛地拐进一条僻静的沿海公路,然后急刹在路边。他解开安全带,转身逼近叶醉泽,桃花眼里不再是平日玩世不恭的笑意,而是翻涌着叶醉泽从未见过的怒意和某种更深的东西。
“我不懂你为了一个眼里根本没有你的人,一次次失控,一次次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到底值不值得!”
海风从敞开的车窗灌进来,吹乱了叶醉泽额前的碎发,也吹得他心口发凉。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陈司修,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像燃着暗火,灼热得让他几乎无法直视。
“我的事,不用你管。”叶醉泽偏过头,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脆弱。
陈司修盯着他偏过去的侧脸,视线落在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落在他紧抿的、带着倔强弧度的嘴唇上,最后落在那枚黑色的、沉默的耳钉上。
怒火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无奈的情绪。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碰耳钉,而是用指尖,极轻地拂开了叶醉泽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得近乎旖旎,与他刚才的怒气判若两人。
叶醉泽浑身一僵,猛地转回头,惊愕地看着他。
月光与远处的霓虹交织,落在叶醉泽脸上。脱离了平时那种刻意营造的慵懒痞气,脱离了愤怒时的尖锐,此刻在惊愕与些许无措中,他的五官呈现出一种毫无防备的、肆意张扬的好看。不是温苏言那种精雕细琢、清冷易碎的漂亮,而是一种野性的、生动的、带着蓬勃生命力的俊朗,像旷野的风,像未经驯服的烈马。
陈司修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呼吸一滞。
“叶醉泽,”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诚,“我也不想管。”
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叶醉泽的鬓边,没有离开。
“但我控制不住。”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狭小的车厢里漾开无声的涟漪。
叶醉泽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无法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或者说,不敢去理解。
陈司修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残存的理智终于彻底溃散。他俯身靠近,目光紧紧锁住叶醉泽,像是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进脑海里。
“你为他挡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带着灼人的热度拂过叶醉泽的耳廓,“我也会为你心疼?”
叶醉泽的呼吸彻底乱了。他看着陈司修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双桃花眼里不再掩饰的、汹涌的情感,大脑一片空白。他想推开他,想用惯常的玩笑搪塞过去,却发现身体僵硬得不听使唤。
陈司修的目光最终落在他微张的唇上,眸色深得如同窗外的夜海。
有些东西,一旦破了土,便再难收回。
比如清醒,比如界限。
比如他这盏,早已为眼前这人烫手不堪的灯,终于决意要引燃一场,不知结局的燎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