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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楔子:剪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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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于氤氲暮霭下沉睡
玫林理工大学是玫林王国最著名的大学,其高端科学技术的研发能力在整个翠薇星球都享有盛誉,聚集了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玫林王国多年来具有压倒性优势的空间技术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这所学校。至于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机构会位于这苦寒的北方地区,实在是不得而知,难道是极寒的气候、绵长的冬季和漫漫的长夜,更有利于钻研科学不成?既然是大学,必然少不了学生,虽然每年招生人数不少,但和本国庞大的人口比起来仍是九牛一毛,必须既聪明又勤奋,还足够幸运的理科生,才有可能从学校常年挤破脑袋的华丽大门中冲进来。当然,这里也从不拒绝别国的优秀人才,除了一些技术需要保密的领域,远道而来的留学生和研修生也有不少。
时下是最寒冷的季节,也是全国学生的考试季。当然,玫林理工大学的考试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使身为拥有最高智商群体,大部分学生想顺利通过全部考试也要熬上许多大夜,以避免被严苛的学业要求淘汰。毕竟每年大概都会有百分之十以上的学生,因为学业问题被退学或转到更适合自己层次的学校。学校的条件配得上她的名声,校园中的宏伟楼宇无不透着精干与华丽,内部功能也非常人性化。图书馆、资料室、教室、餐厅甚至体育馆都全年无休24小时免费开放,仿佛只要可以做到不睡觉,就可以永动机一般不停地学下去。在这样的备考氛围中待久了,人自然会感到心情些许低落甚至压抑,加之冬季室外被白雪覆盖,天色也时常是暗淡的,春夏植被再茂盛,到了冬季也只剩下灰突突的一片。这时候,学校外的生活区就成了整日苦读学生们的可以短暂逃离的避难所。
只要溜出高大的校门,往右侧走个二三百米,穿过主干道,拐进小街,马上别有洞天。那是一片以生活为主要功能的街区,居于此的都是普通百姓,几乎没什么高楼大厦,多是些十层以下的楼房。这片街区的建筑物很朴素,没有过多的装饰,老旧些的甚至还没有电梯。寒冷地区的房子需要厚厚的墙壁来保暖,因此北境的楼房都显得朴厚敦实,立在风雪中,展示出一种灰头土脸老实巴交的意象。把整个街区分割开来的,是一条条能并行大约三辆小型车的街道,街边有零星树木敷衍地点缀着,临街的房前,还种着一些不会长得太高的灌木。和南方茂密挺拔的常绿植物不同,这些树木因为生长期很长,又要经受严寒的摧残,冬季里只剩下些黢黑的枝桠张牙舞爪,仔细看总给人一种阴森怪异的感觉。
有了居民必然少不了各种商业,为了满足衣食住行的需要,各式店铺、集市、诊所、学校、饭馆齐聚于此,因此这片氤氲在雾霭中的灰色街区,不出意外地成为了学生们课余生活的乐园。厌烦了学校食堂的单调且不带感情色彩的食物,他们总是惦记着出来寻找一些暖心暖胃的食物,或是购买一些日用品,再或是走进一家家小店铺,过个廉价的购物日。有的学生甚至放弃免费的学校宿舍,躲到这里租间小公寓,每天享受着市井生活,过着神仙般的逍遥日子。但最近,大家都完全没有享乐的心情,连日来的结业考试,熬得大部分人都挂着深深的黑眼圈,猛灌各种提神饮料避免罢工的大脑宕机。这时候他们最常光顾的场所就是各式类似茶馆、咖啡店或休息吧的小店。学校有的是能学习得地方,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个稍显轻松的环境似乎更能拯救即将崩溃的脑回路,还能不挪动囫囵吞下一顿节约时间的简餐,以获取维持生命必须的养分。
北部地区深冬的黑夜总是很早降临,三点多太阳就淹没在墨蓝色的夜幕中,天色彻底暗淡下来后,空气中弥漫着通风口和取暖设施释放出的白色雾气,整个城市被笼罩起来。随即路灯亮了,建筑物室内的灯光也陆续被点亮,白色、乳黄色、暗黄色的光线交错在密密麻麻的窗格之间。光秃秃的树木张牙舞爪地伸出枝桠,在寒风吹起时,哗啦啦地抖个不停。灯光和霓虹将光晕延展向深邃无星的夜空,将那笼罩着的白色烟雾渲染得更加如梦似幻。即便是主要街道上也行人稀疏,都紧缩脖子顶着寒风低头赶路,好赶紧钻进温暖的室内。偏僻些的街道,灯光更加晦暗,行人偶尔可见,但与室外的肃杀冷清形成极大反差的是,无论哪栋建筑物,室内的灯光都展示着内部的人气。仿佛这城市是一只灰色的巨大盒子,里面充满了无数小盒子,每个盒子里活跃着的人和事,都在独立上演着只属于自己小世界的剧本。
其中一个这样的“盒子”,就藏在这个老式的街区稍显破败的楼房间。夜色中,一块闪烁着“港湾”二字霓虹的招牌释放出的亮光穿透重重夜色,让人远远便能望见。“港湾”是这些沙漠绿洲一般的小店之一。考试季从不缺生意,但生意是一直要做下去的,为了长久地吸引客人,每家小店的老板都拿出十足的创意,营造自己的特色,换着法子留住常客。这家店的装修风格整体上没有多么华丽复杂的元素,最大的特色就是“水”和“植物”。店面很小,正面门市只有一门一窗,窗子不是流行的只有一块玻璃的橱窗,而是由些许白色窗格构成的,室内窗边布满绿植的藤蔓和巨大的叶子,其间透出暖黄色的灯光,使得室内颇有私密性。拉开小店镶着半幅马赛克配色玻璃的檀色木门,仿佛进入了一只巨大的生态缸。
迎面而来的就是具有影壁功能的一座两米宽的落地生态缸,一半是水一半布置着假山和绿色植物,水中各色小型鱼类欢脱地游来游去。绕过玻璃缸,店内的布置一览无余。小店不大,左右两侧墙内分别嵌入两条长条的水族缸,一侧是淡水,一侧是海水。淡水鱼缸是按照江河溪流的风格布置的,长长的鱼缸种,有各种鱼、虾、螺、水草等,构成了一个生态系统;海水缸则有海洋中的珊瑚、海葵、水木和颜色艳丽的海水鱼构成。每侧鱼缸边分别布置了三组卡座,这样坐在任何一个位置,都可以享受不停变化的水下世界,左右卡座又由一条长水陆缸隔开,水陆缸垫高到一米多,两侧放置长条的桌子,单人的顾客可以对着鱼缸坐下,边享受饮料食物,边欣赏缸中美景。
至于老板,则给自己安置在连着大厅的一大块凹进去的空间里,紧邻后厨和洗手间,这块空间也用一个落地大鱼缸隔开,鱼缸作为结账的吧台,闲来无事时,老板便窝在吧台后面的小沙发中,啜着茶,抱着本厚厚的书,时不时透过鱼缸的光影流动扫过店内。大量的水汽和植物,使室内的湿度适宜,空气清新,尤其在室内因取暖而变得异常干燥的时候,一进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新的温暖的气息,仿佛瞬间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当然,维护运行这么多鱼缸和,定期添补植物和生物,需要一笔不菲的开销,因此小店的价格在着充满烟火气息的一带堪称奢侈。但事实上店里的生意还算稳定,玫林王国的收入很高,大学提供的奖学金又十分丰厚,因此学生们不大会囊中羞涩,总有人觉得为这样的氛围买单是相当值得的。而老板似乎也并不焦虑每日的收益,除了一些常驻的饮品和简餐,每日根据食材和季节,还会有一些限定的品类,至于这家店是否真的能盈利,这么多年来始终是一个未解之谜。
在深冬某一个考试季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天,“港湾”大门口的风铃随着开门发出清脆的“叮铃”声,随着彻骨寒气钻进室内的,是一位一眼看上去就是附近学生的年轻人。年轻人虽然只身一人,但还是轻车熟路地快速绕过玄关,越过对着水陆缸的单人位,径直走向最里面角落的卡座,把书包一丢,脱下厚重的外套用力拍了拍身上,仿佛这一拍就能把寒冷的感觉彻底甩掉似的。他是典型的混血人种,身形中等,深棕色的头发,灰色的瞳孔,鼻梁挺括,肤色介于纯白和黄之间的一个令人舒适的色度,嘴唇纤薄。玫林王国开放的族群观念让混血成为一种最为常见的存在,因此这类长相在这里非常普遍。从他书包上学校的校徽看来,无疑是玫林理工大学的学生,连日来的高强度备考,让他显得没什么精气神,头发显然没有特意打理过,头顶几根不服帖倔强地支棱着,的黑眼圈下是浓重的困意,下巴上还挂着两颗通红的痘痘,不那么合身的黑色的毛衣皱皱巴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更谈不上帅气,整体给人的印象是一个不修边幅略显邋遢的普通工科男形象。
在桌边的电子屏上快速点完了餐食,他顿了一下,呆呆地凝视着身旁的淡水鱼缸。鱼缸是模仿野生环境下的溪流设置的,目之所及之处,好几种形态各异的鱼群或觅食,或成群地来回游动,小河蚌往泥沙里奋力翻动着,小虾们在水草间上下翻飞,让人有种自己也没入水中成为水生生物的错觉,被冻得有些麻木的身体也暖了起来,好像沉浸在生命诞生之初的环境之中。不知不觉,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竟然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
Ⅱ.与那片海一同闪耀
玫林王国的首都南北幅员宽阔,横跨三个不同的气候类型。北方受到冰封大陆的冷空气影响,冬天寒冷,夏季凉爽,冷空气南下过程中被横亘大陆中央的山脉阻挡无法前进,因此山脉南麓的气候温和了许多。夏天的湿热空气因山脉也难以北上,使得中部内陆地区的气候夏天闷热潮湿,春秋气候宜人,冬天则阴冷潮湿。靠近海洋的部分国土,在海风的吹拂下夏天凉爽干燥许多,冬天也十分温和。因此,首都就位于大陆中东部离海洋较近的地区,经济中心则在大西南部的沿海处,为的是便于和大陆三个国家和南半球大陆进行贸易往来。至于为什么首都不靠西侧,原因是不言自明的,玫林王国的人们,总感觉西面有双阴鸷的眼睛,时刻在暗处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再往南,靠近最南部沿海一线完全脱离了北方冷空气的掌控,展现出一派热带风情。最西南部的海岸地区终年潮湿炎热,适合种植一些热带作物,东南角冷暖洋流汇合处,有丰富的鱼类资源,气候也略微凉爽一些,是著名的渔场和旅行胜地。海岸附近大小岛屿星罗棋布,这些岛屿不适合开发工商业和农业,几乎都成为了环境优美的度假地。为了国家战略安全,这些岛屿都不是私有的,属于国家的共有领地,除了皇室拥有的个别岛屿和驻军外,绝大部分岛屿都是开放给全世界游客的。热带的海洋气候再风凉,在长达半年的夏季也是湿热难耐,加之多变的天气,大雾、暴风雨经常光顾,因此这个季节并没有什么游客。而一旦到了春秋冬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空气变得干燥了许多,温度也十分宜人,习习微风下,阳光不再毒辣,而是如少女双手般温柔。这时,才是这里的黄金季节。
星罗岛是最靠近东南陆地的最大岛屿,岛和陆地的大陆架相连,只被一条浅浅的海峡分隔开,即便乘坐行驶缓慢的观光船,从本土也能不到一小时就登岛。岛上居民不少,大都从事和旅游相关的行业或捕鱼为生。小岛呈半月形,属于起伏的丘陵地带,房屋都不高,普遍两三层,沿着起伏的地势高底错落。岛上开了许多特色小店:茶饮店、面包店、小吃店、旅舍、纪念品店、便利店、书店.......各种店面的用心装修让房屋的建筑风格颇具美感,颜色不是清一色的灰白,而是各种或明快跳脱,或格调高级,或清新淡雅的色彩和装饰。那里的气候适合植物生长,房前屋后,坡上坡下,都叠满各色植物,有的房屋主人还嫌不够,索性将门前和窗台再用一盆盆植物装饰得满满当当。冬日午后的阳光倾斜下来,仿佛将小岛上的建筑都浸没在淡金色的溶液里,各种色调都被磨平了棱角,静谧而安定地聆听着轻柔的海浪声。天空是淡蓝色的,偶尔闪过一缕云彩,绿叶、藤蔓、各色花朵随海风静静摇曳,映衬着各色建筑,精致的小店可以悠闲地边吃边逛,却没有城市的喧嚣和寒冷,猫咪懒洋洋地蜷曲在阴凉处打盹,海鸟鸣叫声中,不知何处隐约飘来音乐声......简直就是个逃避现实的桃花源!
一位中等的个子,身材匀称,身穿简约的牛仔裤和米白色外套的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现在小岛。她头上的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依稀看得出面色白净,和其他游客一样,悠闲地沿着石板路边逛着小店边往高处走。不多时,在喝了两次饮品,品尝了四样小吃,偷偷打了个长长的饱嗝,买了若干纪念品之后,又走过一段狭窄的石子路,她沿着地势到达了最高处。
那是一片顶部平坦的海岬,上面修建了一片突出的露台能俯瞰整个小岛,游客可以坐在白色的长椅上看到一路走来看到的大部分店铺,天空中盘旋的海鸟,金色沙滩上相互依偎的情侣,林间追逐嬉戏的孩童,还有那被暖阳镀成金色的广袤海洋。冬日的阳光总比不上其他季节,风中也多少带着些凉意,风掠过海面带来冰凉咸湿的气息,长椅上的少女耸了耸瘦削的肩,下意识地收紧敞开的外套。又一阵风吹过,她小巧精致的鼻子像小狗嗅到什么味道似的抽吸了几下,猝不及防地打了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喷嚏,整个身体随之往前一倾,头上的草帽调皮地飞了出去,使得一头亚麻金色调的长发被海风搅动着,像极了前方那片镀了金的海。她没去管地上的帽子,揉着发酸的鼻子,灰蓝色的眸子始终没有离开眼前那片流动着的闪耀。海的那一边,到底有什么?
Ⅲ.潜行的灰色捕猎者
由于大部分产业的生产方式粗放,人们也没有太多保护环境的意识,神佑联邦大部分地区的天空是常年灰色阴沉的。高耸烟囱中排出的刺鼻烟雾笼罩在城市上空,好像灰色的网纱,遮蔽掉来自太空的光与热,废水只经过简单的处理,就匆匆排入一切可能找到的水体中。在乡村,贫穷的农户烧荒、取暖,终日生活得乌烟瘴气。从空中俯瞰,一条宽阔的大河从大陆西侧的高山间奔流而下,从正中央贯穿整个大陆,最后在平缓处分成两路,分别经过东川国和西川国汇入海洋。灰色的湍流一路上颜色不断加深,仿佛一条带着血污的巨大伤疤。其实,这条污浊大河有个美丽的名字“翠川”,是神佑联邦的母亲河。同时,她也是两个南部邻国,东川国和西川国的生命之源。翠川在联邦南部一分为二,分别进入两国后,被叫做“承喜川”和“望灵川”。这片大陆虽拥有众多山川河湖、深林草场,曾经水草肥美、万物繁盛,却没有珍惜这些天赐之物的文化和传统。到如今,空旷的大地仿佛被榨干了生命力,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摆脱的贫穷、疾病和绝大部分人困顿的生活。
在城市,权力者和富人能享受最先进的技术带来的便利生活,除了要忍受越来越糟糕的自然环境,物质方面的生活和玫林王国区别不大,但女性被排除政治经济生活之外的存在,构成一个庞大而沉默的群体。在广袤的乡村,无论是山野林间,还是一望无际的耕地间,亦或是各类经济作物种植园中,都能看到面色黑黄的农村躬身劳作。他们衣衫褴褛,男女老少都有,甚至儿童也参与其中,周而复始地从事着枯燥而繁重的农事。这些蹒跚向前的身影,被笼罩在灰突突的天穹下,如同这片土地一般隐忍而静默,麻木又木讷。在某一个普通的闷热午后,隆隆的军用装甲运输车的轰鸣声,划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这样的场景每隔几个月就会重复一次,神佑联邦虽然自称为民主国家,国家机器由总统、总理和国家议事会的等机构组成,各地区也有完备的政府,但实质具有话语权的却是军队,确切点说,是盘踞各地的大军阀。伴随交易、消费、收入等可控经济活动产生的税收,政府能够通过电脑系统直接和地方政府以及军队瓜分,但各类农业的收成情况,政府则不那么容易掌握。除了自由农民或者农场主拿到市场规定渠道出售农产品的能够征税之外,国家无法直接对收获的农产品本身征税,因此直接征收农产品再由军队出售,就给贪心不足的各地军阀带来了一份新的收益。
于是军车隆隆下乡征收所谓“军粮”的活动,在整个国家普遍地存在着。对于大农场主,在当地村镇能够有一些影响力,出售农产品也交许多的税,因此征收比例大概是每年收成的一半左右,对于这样的损失,农场主自然是心疼至极的,只能转而狠狠剥削依附于自己没有土地的农奴们。至于那些中小自耕农,则是最凄惨的,每年征收的量,大概在普通年成的六成左右,剩余的只够全家填饱肚子和换取一些最低程度的必需品。如果赶上灾荒之年,可能要上交几乎全部收成,自然军队不会让自己的钱袋子变成一次性用品,会留下仅够生存的口粮,如果哪天遇上瘟疫疾病或事故这家灭门了,那也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吧。
春末的午后已经有些闷热了,一户普通农户破败的室内,一位年轻的上尉穿着刚刚踩上泥巴的黑色军靴,气急败坏地踩着刚被他打翻在地的男主人的手。虽然常年军旅生活让他并不白皙的皮肤变得粗糙黝黑,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板正利落,黑色宪兵制服穿得笔挺,大热的天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乌黑浓密的头发虽然因为军队的要求不能超过五公分,但一看也是精心打理过。老谋深算的地方军阀怕由固定的军官向同一批农户征收,久而久之会形成默契影响征收量,因此征收人每年都会轮换,所有军官都要轮流承担这项任务。于是乎,今年就轮上他到本地区土地最贫瘠的穷乡僻壤来征收,难度可想而知。本身就极其不情愿的他,又不出意外地遇上了偷偷藏起来部分收获不愿上交的农户,多亏士兵们没费多大力气就从漏风房屋墙壁里挖出来不少谷物和动物毛皮,否则他这次这点可怜的收成甚至都难以交差了。按照法律,农户这样的行为,轻则被抓走判处苦役,严重的情形,征收的军官有权射杀。
他将脚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一脸沧桑的男人脸着地,忍着剧痛发出一声闷闷的呜咽,身旁的家眷跪了一地瑟瑟发抖。他们,都很清楚地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青年军官蹙了蹙眉毛,幽深的黑眸深不见底,拔出枪,毫不犹豫地给了地上的男子一枪,男人挣扎着发出凄惨的嘶吼,一时间四周尖叫声四起。把这些声音抛在身后,男子拔腿走了出去,修长的身躯轻快地跳上装甲车,后面的士兵也匆匆跟着收队,轰隆隆地驶离了被暮色镀了层铜锈色的灰色村庄,驶入前方无尽的夜色中。在车上,他交叉起长腿,支在仪表台上,黑眸依旧像前方化不开的夜色。
他的枪法是极好的,无论是狙击还是正面射击,都可圈可点,今天他仅仅避开要害打伤了农户的小腿,估计养上两个月就能继续干活了。他经历过残酷的训练,参加过残忍的战斗,到过地狱般的战场,也为上司做过黑暗的勾当,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被认为是一个“好人”。但他没有虐杀的变态心理,也不喜欢回到他从小长大的乡村,那里仿佛总埋着他的软肋,作为执法者,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他不擅长想太过复杂的问题,不耐烦地甩了甩头,决定一会儿回去一定要好好大吃大喝一番,不醉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