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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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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白光。这是程予乐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他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双手被塑料扎带绑在身前。头顶裸露的灯泡晃得他眼睛发疼，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
这是一间废弃的工厂宿舍，墙面斑驳，窗户被木板封死。唯一的门紧闭着，门外隐约传来对话声。
程予乐尝试坐起来，一阵眩晕立刻袭来。迷药的余效让他的思维迟缓，口中残留着苦涩的味道。他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逃脱工具，却只在墙角发现几只空酒瓶。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
"已经通知他了。别担心，这次准备得更充分。"是许彦的声音。
"老板，那小子醒了。"另一个粗犷的男声。
门被推开，许彦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保镖。他穿着休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金属箱子，看起来像是刚从某个高级餐厅过来，而非绑架犯。
"睡得还好吗？"许彦微笑着问，仿佛他们只是在普通聊天。
程予乐的喉咙干涩："你想要什么？"
"简单。"许彦放下金属箱，打开，里面是几支药剂和注射器，"苏瑾已经在路上了。他需要做个选择——签下家族企业的放弃声明，或者……”他拿起一支药剂，"看你再忘记他一次。永久性的。"
程予乐的血液瞬间变冷。十年前的车祸，失忆，一切都是许彦设计的。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许彦凑近观察他的表情，"我就知道苏瑾那个蠢货会告诉你一切。"
"部分。"程予乐谨慎地回答，"足够知道你是怎样的怪物。"
许彦大笑起来："怪物？我才是拯救你的人！你知道苏瑾的父亲怎么形容你吗？'一个没背景的小画家，只配做我儿子暂时的玩物。'"他模仿着老苏总的口吻，"而我，我给了你全新的身份，新的人生……”
"一个虚假的人生。"程予乐挣扎着坐直，"你抹去了我真正的过去。"
"那又怎样？"许彦突然暴怒，"至少我接受真实的你！苏瑾呢？他爱的只是那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程予乐。如果知道你这些年连一幅完整的画都创作不出来，他还会多看你一眼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程予乐的心脏。因为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恐惧——没有记忆的自己，是否还值得被爱？
"他来了。"一个保镖从窗外报告。
许彦迅速恢复了冷静："很好。把我们的客人带到'老地方'。"他转向程予乐，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让我们看看，十年后的苏瑾会做出什么选择。"
保镖粗暴地将程予乐拖起来，推着他穿过昏暗的走廊，来到一个空旷的厂房。中央停着一辆旧轿车，车头严重凹陷，挡风玻璃碎裂——那分明是一辆事故车。
程予乐被按进副驾驶座，扎带换成了金属手铐，固定在车门把手上。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场景与闪回的记忆碎片重叠——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一辆车向他们冲来...
厂房的大门缓缓打开，刺目的阳光中，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苏瑾独自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面容冷峻，目光在看到程予乐的瞬间变得异常锐利。
"放了他。"苏瑾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你要的文件我带来了。"
许彦站在车旁，夸张地鼓掌："多么感人啊。苏大少爷为了小画家放弃亿万家产。"他接过文件袋，快速浏览，"看来是真的。你父亲会气疯的。"
"现在放人。"苏瑾向前一步，两个保镖立刻拦住他。
"急什么？"许彦慢条斯理地折好文件，"我们还没完成十年前的告别仪式呢。"他示意保镖，后者从金属箱中取出注射器，开始准备药剂。
苏瑾的脸色瞬间惨白："你答应过的！"
"我撒谎了。"许彦愉快地说，"就像十年前我告诉你程予乐拿了钱离开一样。"他俯身靠近程予乐，"这次剂量更大，足够抹去你过去二十年的所有记忆。你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空白画布。"
程予乐剧烈挣扎，手铐在手腕上勒出深痕。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愤怒——对许彦，对这个剥夺了他十年人生的恶魔。
"别碰他！"苏瑾突然发力，一拳打倒一个保镖，向车子冲来。但另一个保镖掏出了□□，蓝色的电弧闪过，苏瑾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按住他。"许彦命令道，"我要他亲眼看着。"
保镖将苏瑾拖到车前，强迫他抬头看着程予乐。苏瑾的眼中满是痛苦和自责，嘴角有一丝血迹，但声音依然坚定："予乐，看着我。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爱你。从十年前到现在，从未停止。"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程予乐记忆最深处的锁。画面如洪水般奔涌而来——
中央美院的毕业展，他第一次见到苏瑾，对方站在他的画前久久不动；雨夜的画室里，苏瑾第一次吻他，颜料的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气息；两人挤在狭小的公寓沙发上规划未来，苏瑾说等他从法国留学回来就一起开工作室……
还有那个致命的夜晚。他们刚从画廊出来，手牵着手走向地铁站。一辆轿车突然加速冲来，苏瑾奋力将他推开，自己被撞飞数米。程予乐跑向苏瑾，却被从车上下来的许彦拦住，然后是一阵刺痛，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的画面是医院的天花板，许彦俯视着他，手里拿着注射器："忘记苏瑾，你就能开始新生活……”
"准备好了吗？"许彦的声音将程予乐拉回现实。冰凉的酒精棉球擦过他的手臂。
"阿瑾！"程予乐突然喊道，用的是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昵称，"记得我们在798第一次约会吗？你偷吻我被保安发现，我们翻墙逃跑……”
苏瑾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想起来了？"
"全部。"程予乐的眼泪终于落下，"我想起了一切。"
许彦的脸色变得铁青："无所谓。几分钟后，这些记忆又会消失。"他举起注射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警笛声由远及近。许彦愣了一下，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苏瑾猛地挣脱束缚，扑向车子。
"拦住他！"许彦大喊，但已经晚了。
苏瑾撞开车门，一拳击中许彦的面门。注射器掉在地上，药液洒了一地。两个保镖冲向苏瑾，但厂房大门被撞开，数名警察冲了进来。
混乱中，程予乐看到许彦试图捡起注射器，但被一名警察按倒在地。另一名警察用手铐阻断了他的束缚。
"没事了，我在这里。"苏瑾将他拉出车子，紧紧抱住，声音颤抖，"对不起，我来晚了……”
程予乐埋首在苏瑾肩头，呼吸着熟悉的雪松气息。记忆与现实终于重合，十年的空白被填满。他想起自己是谁，想起他们曾经多么相爱，也想起许彦如何残忍地拆散了他们。
"不晚。"程予乐轻声说，"只要我们能重逢，永远不晚。"
警方的调查持续到深夜。原来苏瑾来之前就报了警，并安排了私家侦探跟踪许彦多日，收集他挪用公款和商业欺诈的证据。那份"放弃声明"只是诱饵，为了让许彦露出马脚。
"他会坐牢吗？"在医院做完检查后，程予乐问道。
苏瑾握紧他的手："足够他在里面待上十几年。绑架、故意伤害、商业犯罪……更不用说十年前的车祸和非法拘禁。"
程予乐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苏瑾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处有打架留下的擦伤。这双手他牵过无数次，在另一个生命里。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轻声问，"这两个月来……”
"医生说强行恢复记忆可能导致精神崩溃。"苏瑾用拇指轻抚他的手背，"我想等你自己想起来。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我需要确保证据确凿，不能再让许彦逃脱惩罚。"
程予乐点点头。他能理解苏瑾的谨慎，但心中仍有一丝隐痛——如果早点知道真相，他们会不会少浪费一些时间？
"跟我来。"苏瑾突然站起来，"有个地方我想带你去。"
出租车停在了程予乐熟悉的地方——他住了两年的公寓楼下。但苏瑾带他去的不是公寓，而是地下停车场的一个储藏室。
"这是……"
苏瑾从钱包里取出一把旧钥匙："这些年，我租下了这个储藏室，但从来没勇气打开。"他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现在我们可以一起看了。"
门开了，灰尘在灯光下飞舞。储藏室里整齐地码放着十几个纸箱，最显眼的是一摞素描本，堆放在一个小桌上。
程予乐走向那摞素描本，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呼吸瞬间停滞——每一页都是他的画像。睡着的，专注画画的，微笑的...每一笔都充满爱意。有些页角还有日期和简短的文字："今天予乐做了番茄炒蛋，太咸但很好吃"，"予乐说想去冰岛看极光，等毕业就带他去"……
"这些……"程予乐的声音哽咽。
"车祸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画你。"苏瑾站在他身后，声音低沉，"怕自己会忘记你的样子。后来成了习惯，即使去了法国……”
程予乐继续翻阅，在最后一本素描的扉页上发现了一行字："第十年。还在找你。"
眼泪终于决堤。程予乐转身抱住苏瑾，十年的分离，十年的寻找，十年的等待，全都融化在这个拥抱里。
"我在这里。"他重复着，像是要弥补所有错过的时光，"我回来了。"
回到苏瑾的公寓已是凌晨。程予乐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城市的灯火。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但有种奇异的不真实感——仿佛他同时生活在两个时空里。
"累了吗？"苏瑾递给他一杯热茶。
程予乐接过杯子，指尖相触的瞬间，一阵熟悉的电流窜过脊背。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怀表——在混乱中它竟然还在。
"今天在古董店找到的。"他打开表盖，露出里面的刻字，"S&L。"
苏瑾的眼神变得柔软："我们的第一年纪念日礼物。车祸那天你戴着它……”
"老人说你每年五月都会打电话问有没有人去取。"程予乐将怀表放在苏瑾手心，"十年，你从未放弃。"
"我怎么可能放弃？"苏瑾轻声说，将怀表放回程予乐手中，"就像它最终回到了你手里，我知道我们也会重逢。"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程予乐看着苏瑾被晨曦勾勒的侧脸，突然意识到，无论记忆如何被抹去，有些东西是永恒的——比如他看向这个人的心跳，比如他们之间这种无需言语的理解。
"这次，"程予乐握住苏瑾的手，"我不会再忘记了。"
苏瑾倾身向前，额头抵着他的："不需要记忆。只要我们相遇，我就会一次又一次爱上你。"
当他们的唇终于相触时，程予乐闭上了眼睛。十年的时光化作一个吻，过去与现在终于合二为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