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秘密 ...
-
陈玱大三的那个春节像是吃坏了肚子似的，一直在腹痛，吃什么都只能吃一点儿，肠胃一直闹腾他，搞得整个人都蔫蔫的。
“哎，都去吃饭了，这小孩儿怎么坐在这儿？”
已经开饭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往堂屋去了。陈玱难受得坐在廊下，撑着脸看手机。他姥从南地走来，看他还不进去，高声提醒着。
陈玱连说话都使不上劲儿，只抬头朝他姥夸张地笑笑，以求她看得清楚，表示自己听着了她的话。以此，每个经过廊下去堂屋吃饭的人都催促他，陈玱都抬脸笑笑，没说话。
刘悦青从厨房出来催着他们先去吃饭，端了一碗苹果银耳汤到陈玱跟前，让他喝点东西。
陈玱看着那么大一碗，想都没想就推开了。刘悦青关切地让他多少吃点，拿过来一张板凳在他跟前，把汤放在了上面。
直到所有人都吃得差不多来了，他才将将喝了小半碗。
“去吃点吧，你这样不吃也不行啊，去吧！”都过来催陈玱去吧，他前几个还客气地说几句，来的多了他连说话都不想了，就摇摇头，哪怕显得失了礼貌也没辙了。
刘悦青端着碗出来，见这么多人关心，她在桌上也吃不好，过来好说歹说劝着，提着缩成一团的陈玱，偎在他耳边小声说：“别让人都劝，多少吃点，不想吃也坐哪儿坐一会儿，和人说说话，别让人都劝。”
陈玱再想说什么也没办法了，他就是不想坐，才一直蹲着角落，这下倒是直接给他拉到人堆里了。
一进门，刘悦青就讨好他说坐在自己旁边，到了桌子跟前他才看到另一边的安渡。他见陈玱来了，客气地往另一边移了移，给他腾位置。
陈玱犹犹豫豫地坐下，又听一群坐客急切地邀他吃这吃那。如此欢欣的场面，让他如同身上窜了千百只蚂蚁。当关心不能被当做关心，就会让人心烦。他们纷纷往这儿转着圆盘，邀他吃这吃那，逼他做个别扭的人。
陈玱叹了叹气，手肘搁在膝盖上，撑着头，垂着脸看手机，谁也不搭理，只是摇头。
刘悦青帮他回复这些坐客，说他不舒服，不用在意他。她吃着，却仍不停小声地问陈玱有什么想吃的，陈玱悉数摇头。她还是问，万一哪个菜他真的想吃，倒也能吃些。
可陈玱偏这时极不舒服，他想拉开板凳蹲在地上，但是不能，只好垫着脚尖抬高双膝来挤压腹部。
“他不舒服，就别催他吃了。”
刘悦青还在问，安渡微微偏过来脸，视线仍在远处，倒像是陈玱的代表人似的，和刘悦青客气地推辞。
刘悦青碍于他笑笑，没在问了。陈玱低着头，盯着也不知道要看什么的手机，良久，不露声色得在心里微微一笑。
他们往后每每相见都是过年集会，一年一次，不多不少，也不想不腻。安渡不再住在舅舅家，而是初二拜年的时候跟着崔丽玲拎着年货来。
年初二陈玱拎着年货大大方方地往他舅的正厅去，有模有式地可一群人侃。一进门可能看见安渡在客厅坐着，也可能看不见，反正到吃饭时他会下来的。他一下来，他俩指定一眼看准对方，陈玱再毫不在意地瞥开眼去，像是不怎么熟悉的人交了一个瞬间眼神而已。
实际上，他在心里真会带着一道坎儿去看他。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这一年时间太久，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太长。多看他几眼后，又熟悉回来，于是期盼着吃饭的时候可以做得离他近些，或者挨着他坐，听他会和自己说什么。
安渡一定是不会看他的，和一众亲戚有说有笑，不禁意间倒了杯果汁，拿到他跟前问他喝不喝。
陈玱点头，他知道，他们又毫无征兆地熟络起来了。只一句话。
他们都是不喜欢只言语沟通的，因为极有默契，很少误判对方的行为，所以在无言中沟通效率极佳。又各自宽容，哪怕误会，也能很快解除。只是这一切开始需要些耐心，不知道对方何时才会释放出信号。
吃完饭，安渡问他上去吗？
陈玱虽是还没吃好，却也扔了筷子上去。要是一前一后，他俩这刚又熟络起来的气氛又得重新捂热了。进了房间，陈玱照例关门不锁，一张床隔两边，你坐这儿他坐那儿。等了一会儿都歪着，卧在床尾的位置。他们像是初次见面被硬拉倒一起的生人，硬生生张开嘴，说着奇奇怪怪的客气话，再渐至佳境，聊些这几天共同参与的事儿或者饭菜。双方各自的生活对于对方来说都隐私，也没有互动性，唯一可说的就是当前过年的二三事。这绝不是一种藏匿，可能算是一种秘密，只由他二人合谋而成的秘密。
这样的气氛很自在，他们歪着看起来动画片。片头片尾都放，于是两人有机会无声地表达出无聊的意味。安渡靠过来，把陈玱的头搬在他腿上枕着，他伸手下去摸他的脸，陈玱微扬起来下巴靠进他掌心。太过亲密的行为让人陡生羞耻之心，可现在四下无人，无需在意小的礼节。反正一有人进来，他们即会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