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绿藤王冠 4 ...
-
蝉在芙洛的怀里醒过来，温暖的体温和熟悉的气息让他条件反射般抱紧眼前的人。
芙洛睡觉的时候神识失去控制，散落在森林的各个角落，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挤压感，一下子回过神。
怀里不算小巧的人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上。
芙洛低头拍了拍蝉的背，示意他放松，然后成功将手臂抽出来了：“睡得还好吗？”
她坐起来，整理身上的衣服。
蝉感受着手臂离开，动作下意识的追随过去，却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刻停止了。
“小猫，早上好。”他抬头微笑着看向芙洛。
他们睡了一天一夜，芙洛仰头观察了一下阳光的位置，有些无奈的对蝉说：“你睡得太久了吧。”
芙洛睡着睡着容易减弱身份认同，主动跑到植物上，所以经常忘记时间。
蝉没有说话，只是乖巧的任芙洛指责。
其实他已经醒过一次了，这次苏醒的时候忘了力度才让芙洛醒来，他在内心总结经验，悄悄为芙洛制定了“睡美人”计划，一直睡在他身边。
可是蝉已经等不到这个机会了。
“蝉，你需要干自己的事情。”
蝉的眼神微动，但没来得及说话。
“我不知道是治疗过程中的哪个法阵让你总是喜欢跟着我，但是以后作为人类是需要学会独立生活的。”她思索了一下补充道：“你现在不会做其他东西，可以试试用石头刻木头。先学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说话间，蝉的身前就出现了一套工具。
蝉被治疗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从睁眼就开始观察芙洛，他觉得自己是芙洛的一部分，因为他身上无处没有芙洛的痕迹，她用草药、树枝雕刻他。
蝉无时无刻都在等待“母体”的召唤，他可以融入芙洛的身体，成为皮肤下跳动的万千经络之一，随着她的控制运作。
他不敢想象这是怎样美妙的体验。
但是芙洛不喜欢他的靠近，总是对他的接触摇头。蝉可以忍受芙洛的气息与自己隔绝，只用看她就好。
“干我自己的事情？”他拿起有些尖锐的石头，对着芙洛的眼睛重复。
芙洛这时候将木块塞到他的另一只手里：“对啊，我知道你很聪明，或许你可以在晚上之前简单的刻一下我们周围的环境吗？”
蝉的手不断收紧，嘴巴张开又关上，在她温和的目光里点头。
他们两个约定了晚上，但实际上芙洛一直没有空下来检查蝉的成果。
“用柃柑可以把麻丝染成橘色……”
“申果加在里面就可以长金色的头发了……”
芙洛在做事情的时候十分专心，放任蝉蹲在离她不远的角落处。
不知过了多久，蝉拿着他的成果停在工具台，似乎只要芙洛一转身就可以碰到他。
果然一只手被他挡在身前。
“刻完了就去睡吧，我可能还要忙一会儿。”
芙洛发现他之后手臂绕过去，拿到心中想要的东西，又转头忙活了，过程里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刻完了。”蝉把木头递到她面前，阻挡了她的视线。
芙洛抬头示意他继续说。
“你不看我一眼吗？”蝉十分理直气壮的回答。
蝉的表情生动，芙洛不由因为他的情绪越发丰富多生出了几分宽容。
她拿过石头，上面自己的模样刻画得惟妙惟肖，周围的树、草、花、木皆是一笔带过。
“手艺不错，但我不是让你刻周围的环境吗？”
蝉的样子看起来在试图理解这句话：“周围，你，小猫，我……”
周围的事物里我只想刻你。
芙洛大概理解了他的话，无奈的拍拍他的脑袋：“我不是让你别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吗。
明天再努力努力吧，今天先去睡觉，不然好不容易苏醒的脑袋就给熬坏了。”
蝉拉动她的衣角，却在想说什么的时候一股困倦从心里涌上来，他没有支撑的瘫倒在地上，勉强支撑着清醒的大脑也迅速丧失抵抗力。
“这次我就不陪你睡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吧。”
身边的植物把他拉到床上，芙洛继续手里的动作。
-
蝉醒来的时候芙洛正在不远的桌子上读书，她总是想获取更多关于人类社会的信息。
“小猫，早安。”
“早安，先洗漱吧。”芙洛抬头朝他点点头，又低垂着头沉浸在书中。
蝉在没有意识的时候被芙洛带着洗漱，慢慢恢复之后也没有改变这个习惯，便在早晨围着芙洛团团转完成漱口和净面。
芙洛习惯了他的存在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洗漱完成后问他。
“今天也刻木头好吗？”
蝉看着她的眼眸纠结了一瞬，对她说：“我可以看书吗，小猫？”
芙洛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扬了扬手里的故事集：“这个？”
蝉只是点头便看见她笑着问他：“你读的懂吗？”
芙洛招手叫他靠近许多，直至可以共度一本书。
蝉心脏不可控制的狂喜，动作一时显得比刚才呆滞许多。
“你先试试能不能理解。”
这是一本儿童启蒙用的童话故事集，芙洛是在小镇周围捡到的，不知道是谁不小心遗失在那里。
【小鸡冒险记】
小鸡出生时便没有母亲，它独自生活十分艰难，于是想找到自己的同类和它们生活在一起。
有一天它看见排成一列的鸭群，便假装小鸭子跟在身后。鸭群一只只在母鸭的注视下入水，快乐的在水上玩耍，最后轮到小鸡，它听见鸭妈妈疑惑的说。
“我没有第15只孩子啊。”
小鸡只能悲伤的回答：“真是抱歉，我迷路了，还以为你们是我的家人。”
鸭妈妈大方的告诉小鸡：“我们不是你的家人，北边的农场有一群鸡宝宝出生，或许它们是你的家人。”
小鸡向它道谢后，往北边走，但是它太小了走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农场，这个时候从它身边飞过的小鸟看见它，和它交谈后得知它要去农场，于是阻止他。
“可怜的小鸡，农场里面的生活虽然好，但是你最后会被当成食物。别去农场了，别去农场了。”
小鸡被它吓到，腿软的停在去农场的路上，看小鸟飞得越来越高，自己也失去了目标。
有一只虫子从它的脚边路过，它看着比自己小得多的虫子快乐的哼着歌，于是问它：
“你为什么这么快乐？”
虫子神采奕奕的对它说：“我刚刚找到了一个月的食物，我一只虫居然这么厉害。”
小鸡看着它快乐的背影。
没错，再小的生命也找得到自己的生存之道。
小鸡振作的站起来，决定自己一只鸡生活，不要假装鸭子、不去依附农场。
芙洛在他身边为他讲解这个简单的小故事。
“它一定不会存活很久吧。”蝉理解了故事向芙洛发问。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蝉笑着回答：“明明有食物却放任它快乐的离去。”
蝉居然知道虫子是鸡的食物。
但是关注点好像错了吧，芙洛见他一贯木讷的脸上出现笑容不由觉得困惑，但没有深究。
“这只是一个童话故事罢了，为了教导人类独立生存。如果它去农场每天虽然有吃有喝但是失去了自由，孕育出的后代也过着这样的生活，所以不能贪图享乐。”
蝉点头没再说什么，手已经翻到下一页。
芙洛见他对文字大概没有问题，便离开做自己的事情了。
蝉没有阻止她的离去，他明白芙洛在学习并认可人类的故事，或许他知道怎么让芙洛开心了。
比如勤劳才不会被主人赶出家门（出自《懒惰的猫》）
比如容易掌控的东西会让人放松警惕（出自《狼还是狗》）
比如长得好看会得到便利（出自《一只漂亮的汤勺》）
……
他反复研读完人类留在书中的精华，觉得自己成长了许多。
蝉走到芙洛的身边，开始整理随处摆放的材料，为了美观，他按照颜色、材质小心摆放。
“甘蓝……”身边的芙洛嘴里重复着一个名字，手按照记忆向后摸索。
手探了几下却没有找到，只能疑惑的回头：“嗯？怎么没有。”
沉迷收纳的蝉还在纠结两种草谁左谁右，后脑勺就被芙洛拍打了。
“你又在这里使什么坏呢。”
“我，呃。”蝉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打，语气里带来些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倔强：“我在书里看见的，勤劳一点才不会被讨厌。”
芙洛也没有打击他，只是把自己需要的材料重新挑出来：“还会迁移运用，但是我不太喜欢有人碰我的东西，你可以自己去森林里找点东西锻炼劳动能力。”
蝉眼看着他把自己苦心摆弄的物品打乱，捏紧手指。
得不到关注再加上自己学会的技巧被芙洛否定，他心里面因为苏醒出现的欲望沟壑越来越大。
为什么要独立？为什么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情？难道一只进入农场失去自由的鸡就一定不快乐吗？
明明我在你面前为什么不在乎我……
隐约间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他感到没来由的心痛，眼角挣扎出一滴泪水。
芙洛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他这一幅奇怪的模样。
她皱眉，将手放在他的眉心感受他的异样。
“没有异样？奇怪，难道是看书看累了。”
植物拟核的力量涌向蝉的体内，蝉慢慢失去意识了。
-
“他好像没我想得这么呆愣。”芙洛收拾和旁边的天兰交流，她们之间可以不用靠语言表达，但是芙洛最近在练习交流。
“我知道，你今天早上和我说过了。他在我睡觉的时候阻止你们叫醒我，故意让我在他身边睡了两天。”
天兰不满的摇晃树叶，一股幽香包裹住芙洛：“争宠的小猫崽。”
芙洛走到溪边，把身体慢慢浸入水中，她的身体慢悠悠延申出许多根须，在潺潺的流水悠闲的左右摇晃。
“他不适合人类社会，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芙洛无聊的把手撑在岸边，身体已经坐在底下的一块大石头上。
天兰补充道：“也不适合森林。”
芙洛低头轻柔的笑了笑：“我当然不会把他留在这里，”她手指打圈的逗弄着几株小草，而后又头疼的低声呢喃“那他能去哪里呢？”
“控制系拟核消耗掉了他几乎全部生命。他不想死我便救他，可是用这么多方法让他变成这副样子。”她长叹一口气。
天兰有些累了，交流是很消耗精力的事情，她已经是这片森林话最多的了。
她疲惫的建议芙洛：“我看见孩子们的小猫总是会自己跑出去，或许你放放手他就跑得没影儿了，你也不必想这么多。”
植物不喜欢把精力放在除了生长以外的事情，这毫无疑问是个省力的建议，芙洛听后只是摇头。
“就算他真的是小猫崽，我救了他又怎么能抛弃。”
芙洛换了个姿势，趴在岸上望着上方的月亮，耳边全是植物们在汲取水分的静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