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辗转反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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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术师，或者说，织影阁的少阁主，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显然没料到槐十七会这么快回来，而且听得一清二楚。
兜帽迅速被她重新拉起，遮住了那张布满咒文的脸。她深吸一口气，似乎稳住了心神，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嘶哑与冷静，但细听之下，仍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您说笑了，”她转向槐十七，微微颔首，“只是见识到江临先生独特的天赋，一时惜才，忍不住出言邀请罢了。”
她顿了顿，又转向江临，语气郑重了几分：“江临先生，我方才的承诺长期有效，织影阁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你若改变主意，可通过任何织影阁的据点联系我。”
说完，她不卑不亢地再次向两人致意，不再多言，转身掀开门帘，身影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中，干脆利落。
帐篷里重新只剩下江临、槐十七，以及睡得正香的砚离。
少阁主一走，槐十七身上那点故意端着的、阴阳怪气的架势就松了下来。
他走到那张合并的大床边，动作幅度略大地坐下，床铺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没看江临，视线落在空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由咒文构成的“床单”，嘴角撇了撇，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溜溜：
“行啊江临，我才出去几分钟？这就被人惦记上了？织影阁的客卿长老，啧，出手倒是挺大方。”
话是这么说，但他眼神里除了那点不爽，确实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有荣焉。
看，我搭档就是这么优秀。
江临看着他这副明明有点赌气却还要强装淡定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
他走到帐篷角落，伸手拂过那盏符文灯，灯光应声而灭，帐篷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门帘缝隙透入一点微弱的篝火余光。
“好了，”江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无波，“后半夜还要守夜，抓紧时间休息吧。”
他摸索着在床的外侧躺下，尽量靠边，给中间留出了足够的空隙。
槐十七在黑暗里静坐了几秒，似乎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也窸窸窣窣地躺了下来，背对着江临，扯过薄毯盖在身上。
帐篷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以及平台外隐约传来的、古树无处不在的精神低语。
然而，这份安静并未持续多久。
江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的槐十七像是在摊煎饼一样，翻来覆去，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薄毯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就在江临闭目养神，几乎要忽略这动静时，槐十七又一次猛地翻了个身，这次是面向了他。
江临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后颈。
他转过去，在极微弱的光线下，能看到槐十七正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那双在黑暗中依然隐约流动着金色光华的眼眸里，情绪复杂，有些挣扎，还有些……难以言喻的灼热。
被这样盯着，江临想装作没感觉都不行。
他微微侧过头，对上槐十七的视线，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槐十七像是被他的突然转头惊到，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移开，喉结滚动，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沙哑：“没事，我睡不着。”
槐十七猛地翻过身，再度背对江临，几乎是赌气般闭上了眼。
可这毫无用处。
几乎是在他转身的瞬间，那该死的惑心古树便趁虚而入。
眼前的黑暗中，幻象如同附骨之疽般清晰浮现——他看见江临与那织影阁的少阁主并肩而立，对方摘下了兜帽，脸上不再是冰冷的咒文，而是带着清浅的笑意。
江临微微侧头听着对方说话，神情放松，面带微笑。然后，他们一同转身，身影逐渐淡去，走向他无法触及的远方，留下他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他们成了搭档。
他几乎是狼狈地再次翻身，转到面向江临的方向。
然而，朝向这边的情况也并未好转多少。
江临就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清浅的呼吸声近在耳畔，身上那股干净清冽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
黑暗中，他只能隐约看到对方肩膀和后背的轮廓，但这已足够他的想象力失控地奔腾。
离得太近了。
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的温热，近到他会不受控制地去想，如果伸手过去，揽住那截看起来劲瘦的腰身，将人带入怀中……会是什么感觉？
江临的头发蹭起来会不会很软？他颈间的皮肤，是否也像他的手一样，带着微凉的触感？
这些念头如同野草疯长，烧得他耳根滚烫，心跳失序。
背过去，是害怕失去的恐惧；面向着，是难以自持的悸动。
这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让他像个傻子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躺都不对劲，怎么都无法安宁。
槐十七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脑中的杂念，强行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声音依旧有些低哑：“其实……我在这副本里，受到的影响相对算轻的。”
“嗯？”江临示意他在听。
“我的能力你也知道，能预知死亡，”槐十七斟酌着词句，尽量说得轻描淡写，“越是亲近的人，看到的次数可能就越多。所以，对于‘失去’、‘死亡’这类景象，抗性反而比较高。家里……也有过相关的心性训练。”
槐十七说这话是想让江临放心，表示自己还能撑住，没那么脆弱。
但他在心里默默补充：确实训练过，但谁知道最近突然多了你这么个变数啊？
那些训练可没教怎么应对心上人睡在旁边的幻象轰炸啊！
不过江临何等敏锐，立刻猜到槐十七这“睡不着”多半与古树的幻象有关，而且很可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带着点了然的莫名意味。
然后，在槐十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临忽然转过来面向他，同时一只手从自己的被窝里伸了出来，探向了槐十七那边。
槐十七的余光里，上一秒还是江临冷漠离开去找咒术师的幻象，下一秒就变成了江临主动靠近、伸手过来的亲密画面。
这极致的反差让他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声音都绷紧了：“你……你干嘛？”
江临的手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了他的手臂，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毯子里带了出来。
“手给我。”
江临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槐十七怔住了，心跳如擂鼓。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江临的力道，慢慢地，带着点迟疑地，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下一刻，他感觉到江临的手指坚定地滑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掌心相贴，温热干燥的触感无比真实，瞬间驱散了不少幻象带来的虚妄与冰冷。
江临轻轻收拢手指，确保交握的姿势稳固，然后才又低笑了一声。
槐十七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不容忽视的温度和力度，心头那点慌乱和躁动奇异地平复了不少，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小声嘟囔着问：
“……你笑什么？”
“没什么，”江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就是觉得，我们两个这样，好像小朋友夜里害怕，牵手壮胆。”
槐十七：“……”
他脸上有点发热，想反驳，却又贪恋这份真实的触感带来的安心。
只听江临又补充道，语气认真了些：“牵着真实的，就不会被那些假象误导了，睡吧。”
槐十七没再说话，只是悄悄地、更紧地回握住了那只手。
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道是如此真实而坚定，瞬间抚平了他心头因幻象而起的最后一丝焦躁与不安。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顺着相扣的指尖涌向四肢百骸，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一直紧绷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向上扬起。
他真好。
槐十七在心底无声地喟叹。
天哪，他怎么能这么懂我？
先前那些关于江临会被挖走、会离开的惶恐和猜忌，在此刻这紧密的牵手面前，显得如此多余且可笑。
江临没有用任何言语去辩解或承诺，只是用这样一个简单却直接的行动，就精准地安抚了他所有的不安。
是了，这就是我搭档江临，槐十七想，总是这样，看似冷淡疏离，实则心思细腻又体贴。
我完美的搭档！
之前那些辗转反侧、患得患失的纠结，在这份体贴面前，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满足和高兴。
他闭上眼，感受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心跳的鼓噪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满足。
真实的触碰，确实比任何对抗幻象的咒语或意志都来得有效。
至少在此刻，对于槐十七而言，确实是如此。
“嗯。”槐十七听到自己极轻地应了一声，他终于不再翻来覆去，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调整了一个舒适的睡姿。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在彻底沉入睡眠之前，他模糊地想：
小朋友就小朋友吧……
完美的搭档江临……到底什么时候能升级成完美的男朋友啊？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辗转反侧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