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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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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潇满怀热忱地投入了新的工作。航空公司的“飞行安全与人文因素研究中心”是一个新成立的部门,旨在用科学方法提升飞行安全水平和机组人员福祉,理念前沿,但也意味着需要在一片传统且略显保守的领域里开拓疆土。
她的直接上司,一位姓刘的副主任,五十岁左右,是公司多年的老员工,从基层机务岗调任过来,对“心理学”这类“软科学”始终带着一种不以为然的轻视。他认为飞行安全靠的是严格的规章、过硬的技术和不断的重复训练,而不是研究什么“心理状态”、“情绪负荷”。
钰潇很快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阻力。
她精心准备的关于引入新型心理韧性评估体系的报告,在部门会议上被刘主任轻描淡写地以“目前条件不成熟”、“飞行员们可能会反感”为由搁置。她提议与飞行部合作,进行一个小范围的驾驶舱人因工效学观察,申请被一再拖延,理由是“担心影响正常飞行任务”。甚至她办公桌的摆放位置,都被安排在最靠近茶水间、人来人往最嘈杂的角落,美其名曰“方便你多观察、多交流”。
这些,与高中时直白的恶意截然不同。没有辱骂,没有孤立,甚至表面上的礼貌都维持得恰到好处。这是一种更高级、更隐形的“霸凌”——用资历和职位不动声色地压制你的想法,用流程和“现实考量”磨灭你的热情,让你所有的努力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声无息地被消解。
偶尔,当她试图据理力争时,刘主任会露出一种近乎“怜悯”的笑容:“小钰啊,你刚出校门,理论一套一套的,这很好。但公司里实际运作很复杂的,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种居高临下的“教导”,比直接的否定更让人憋闷。
有同事实在看不过去,私下提醒她:“刘主任是怕你搞出太大动静,显得他这些年没作为。你挡他路了。”
钰潇恍然。原来这不是理念之争,而是利益之争。她这个新来的、高学历的“学院派”,带着总部看重的新项目,无形中成了这位守成派领导的威胁。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不是靠告诉老师或者姐姐站出来就能解决的战斗。这是成人世界的规则,没有明确的敌人,却有无处不在的铜墙铁壁。
她甚至不能像妹妹那样,直接指出对方的恶意。因为对方的所有行为,都可以用“工作需要”、“谨慎负责”来完美掩饰。
一天下班,她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租住的小公寓,感觉比连续熬夜写论文还要累。手机响起,是清黎宁发来的讯息,一如既往的简洁: 「新工作还顺利吗?有任何需要,随时。」
钰潇看着那条信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良久,却没有回复。
她该怎么说?说她在工作上被上司隐形打压?说她的理想主义撞上了官僚主义的软钉子?向他求助吗?以他在这家公司乃至行业内的声望,或许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她的处境大为改善。
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样做。
她选择这条路,就是为了凭自己的专业能力立足,而不是永远活在他的庇护之下。如果连这点职场困境都需要他出面,那她这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放到一边。
她没有回复清黎宁,而是打开了电脑,重新调出那份被搁置的心理韧性评估报告。她不再试图从宏观层面推动,而是开始思考,能否先从一个更小、更不易引人注意的切入点开始?比如,先以“志愿者招募”的形式,在小范围内做一些匿名的心理压力调研?或者,结合已有的飞行数据和安全报告,做一些相关性分析,用数据说话?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专注和锐利。
这里的“霸凌”无法用对抗的方式解决,需要的是智慧、策略和更强大的专业实力。这不再是校园里非黑即白的冲突,而是一场关于影响力、耐心和时机的博弈。
她想起了父亲徽章上的话:“云层之上,永远晴朗。”或许,职场这片天空,云层之下的气象更加复杂多变,但穿越之后,才能真正抵达属于自己的高度。
她不再感到委屈和愤怒,而是将其视为一份特殊的“入职培训”。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必须靠自己打赢。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而是为了她坚信能带来的改变,为了那些真正在蓝天之上应对复杂压力的人们。
她低下头,再次沉浸到数据和文献中去,侧脸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坚韧。
夜空下,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属于钰潇的真正的成年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