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逃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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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过后，气温又降了好几度，早上推开窗户，外面飘着细密的冷雨，把整个世界都裹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
我骑车来学校时，雨衣的帽子被风吹得歪到一边，雨水打湿了头发，贴在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走进教室，暖气开得很足，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大概是昨天放学时打扫卫生喷的。
江之弦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外套，拉链拉到顶，连围巾都没摘，大概是早上骑车也淋到雨了。
他手里拿着一本物理练习册，却没怎么翻，只是盯着窗外的雨，眉头轻轻皱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悄悄走到座位上坐下，尽量不发出声音，把湿掉的雨衣叠好放在桌角，拿出课本假装看书。
可眼角的余光，却总是忍不住往他那边飘。
他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平时这个时候，他要么在和前后桌聊天，要么在低头写题，很少像现在这样安静。
安静得让人有点心慌。
早读课的时候，林舟偷偷传了张纸条给我，上面写着：“你昨天是不是又没等江之弦？他问了我好几次你怎么走那么快。”
我看着纸条，手指捏得紧紧的，纸条边缘都被我捏得发皱，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能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桌肚的最里面。
下课铃响的时候，江之弦突然转过头来，我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
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不像平时那样带着笑，反而有点严肃：“许钦，我们能聊聊吗？”
我的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来，手指紧紧攥着课本的边角，指尖都泛白了：“聊、聊什么？”
“就现在，去走廊。”他说完，不等我回答，就站起身往教室外面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却还是不得不站起来，跟着他走出教室。
走廊里没什么人，冷风吹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雨水的湿气，吹得我脖子有点凉。
江之弦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声音比平时低了很多：
“你最近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鞋子上沾了点泥，是早上骑车时蹭到的。
“我没有躲着你。”我小声说，声音有点发颤，连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很苍白。
“没有？”他转过头来看我，眼神里带着点受伤，还有点疑惑，“那为什么我叫你一起回家，你总说有事？为什么我问你题，你总是敷衍我？为什么林舟说，你连我的微信都很少回了？”
他的问题像一颗颗小石子，砸在我心上，疼得我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我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看到他眼里的失望，更怕看到他眼里的不解。
“我只是……最近学习有点忙，想把成绩再提一提。”我找了个最蹩脚的理由，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学习忙？”他轻轻笑了一下，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许钦，我们做了快半年同桌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你不是会因为学习忙，就疏远朋友的人。”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又低了点，“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如果是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了，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改。”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赶紧低下头，用袖子偷偷擦了擦。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我声音带着哭腔，“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的问题？”他往前走了一步，离我更近了，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还是和以前一样，却让我更难过了。
“什么问题？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啊。以前你数学不好，我们一起做题，你英语作文不行，我借你书，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进步的吗？怎么现在你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
“不一样的……”我摇摇头，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有些问题，是没办法一起解决的。江之弦，我们……可能本来就不适合做那么好的朋友。”
这句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看到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连光都没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不适合做朋友？那以前那些日子，算什么？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骑车回家，一起在晚自习上偷偷传纸条，那些都是假的吗？”
“不是假的！”
我赶紧抬起头，看着他，眼泪还挂在脸上。
“那些日子都是真的，我很珍惜，真的很珍惜。可是……可是我不能再和你做朋友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自己什么？”他追问，眼神里带着点急切，还有点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张了张嘴，想说“控制不住喜欢你”，想说“我怕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心思”，想说“我怕你会觉得我很奇怪”。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只能摇摇头，又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没什么……你别问了。”
他看着我，沉默了很久，走廊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还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疲惫：
“许钦，我不管你有什么问题，我只知道，我把你当朋友，很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我们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就变成现在这样。”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你想冷静一段时间，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我希望你能想清楚，朋友不是说散就散的。”
说完，他没再看我，转身往教室走。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还站在走廊里，冷风吹得我浑身发抖，眼泪却越流越多。
我知道他是好意，知道他把我当朋友，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告诉他真相。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不能让他知道，我每天看着他和苏晓冉说话，心里有多难过。
不能让他知道，我其实是个不正常的人，喜欢上了和自己一样性别的人。
上课铃响了，我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才慢慢走进教室。
江之弦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物理练习册，却一页都没翻，手指紧紧攥着笔，指节都泛白了。
我走到座位上坐下，不敢看他，只能把课本摊开，假装认真听讲，可老师讲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还是同桌，却再也没有以前的样子了。
他不再主动和我说话，不再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家，甚至连递橡皮的时候，都会刻意避开我的手。
教室里的气氛变得很尴尬，林舟看在眼里，想调解，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偶尔在课间的时候，偷偷给我递颗糖，或者给我讲个笑话，想让我开心一点。
有天下午，苏晓冉拿着一道数学题转过身来问江之弦。
江之弦还是像以前一样，耐心地给她讲题，可是我能看出来，他的笑容里少了点什么，不像以前那么轻松了。
苏晓冉好像也看出了我们之间的不对劲，讲完题后，她偷偷问我：“许钦，你和江之弦是不是吵架了？我看你们最近都不怎么说话。”
我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有，就是最近学习有点忙。”
苏晓冉看了我一眼，没再多问，只是转过身去，继续写作业。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羡慕她。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江之弦说话，可以光明正大地问他题，可以不用像我这样，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底。
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周末的时候，我把之前写的那封信从抽屉里拿出来，拆开信封，又看了一遍。
信上的字迹已经有点模糊了，是上次眼泪打湿的，可上面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看着信上写的：
“江之弦，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信纸上，把字迹晕得更模糊了。
我把信重新折好，放进信封里，然后走到楼下的垃圾桶旁，犹豫了很久，还是把信扔了进去。
垃圾桶里的垃圾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可我却觉得，好像把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扔掉了，虽然疼，却也松了口气。
我知道，这封信永远都不会被他看到了，我对他的喜欢，也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了。
我们可能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可能会慢慢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我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希望他能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希望他能遇到一个他喜欢的女生，希望他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幸福的未来。
而我，只能站在他的世界外面，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发光发热，看着他拥有自己的幸福。
然后把这份没说出口的喜欢，永远藏在心底，变成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
晚上的时候，我收到了江之弦发来的微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许钦，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如果有一天，你想说话了，我随时都在。”
我看着手机屏幕，眼泪又掉了下来，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很久，却只回复了一个“嗯”字。
我知道，他还在等我，还把我当朋友，可我却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再回到以前的样子。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在诉说着什么。
我把手机放在床头，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江之弦质问我时的样子。
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的难过，都像一根刺，扎在我心底，疼得我睡不着觉。
我知道，我可能做错了，可能不该那么自私地疏远他，可能不该把所有的心事都藏起来，可我真的不知道，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做。
我只能希望，时间能慢慢抚平这一切。
希望他能慢慢忘记我的自私。
希望他能找到真正适合他的朋友。
而不是像我这样。
只会给他带来难过和困扰。
负罪感，时时刻刻提醒我，我做了错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