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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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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光照进来前的暗
秋末的北京已经有些冷了。
午后阳光从出版社二楼的落地窗洒进来,玻璃墙上映出淡淡的轮廓,是言之的肩线和低头翻页的姿态。
他今天特地提前一个小时来到这里,只为一场——心理疗愈公开讲座。
主讲人是余蔓。
她穿着驼色风衣和深色高领毛衣,站在投影幕布前,语气温和而坚定:“我们习惯了压抑自己的痛苦,是因为痛苦不会开口,而我们也从不习惯去倾听。”
坐在后排的言之没有拿笔做笔记,他只是看着她,一笔一画地在脑中描摹她说的每一句话。
“很多人不觉得自己‘需要’心理疗愈。”余蔓顿了顿,“尤其是那些,长时间在大众期待中生存的人。他们怕崩塌,因为那意味着重塑。”
她微微侧头,目光没有看他,但他知道,她在说他。
台下有听众举手发问:“请问怎样判断我们有没有‘压抑性创伤’?”
余蔓答:“你有没有一种情况,比如特别怕别人对你失望,或者你做得很好,却从不允许自己‘轻松一下’?”
“这种持续的自我怀疑,源自早年经验的刻痕,不容易察觉。但你身体会替你记住。”
她停顿片刻,像是迟疑,又像是小心翼翼地靠近某个界限。
“就像有些创作者,明明拥有无数赞誉,却对自己极度严苛,不允许失误、不允许情绪波动。”
言之的指尖轻微握紧。
“甚至在某一段时间里,他们把‘情绪’这个词从生活中删除了。”
她终于抬眼,看向后排——精准地望住他。
“他们对外界极度冷静,但心里其实有一个角落,一直在等人看见。”
“不是看见他们的作品,是看见他们这个人。”
台下安静得几乎听得到风吹动窗棂的声音。
言之知道,这场讲座,不只是对外,也是她给他的回声。
他曾在疗愈咨询中对她说过一句话:
“我从不允许自己崩溃,因为我一旦崩,就没了‘言之’。”
她轻声回答过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并不只有‘言之’这一个身份。”
讲座结束后,余蔓没有第一时间离场,而是去了天台,吹风,沉默。
言之推开门时,她正把一只发卡从头发里取下,黑发落下遮住肩膀。
“你来了。”她没回头,“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每一个字。”他说。
“那你有没有开始原谅那个永远都想‘做到最好’的自己了?”
她回头望他,那眼神不再只是疗愈者的稳重,而是某种温柔的坚定。
他低头看她:“还差一点。”
她笑了:“差哪一点?”
他伸手,轻轻把她刚取下的发卡握在手中,像捧住一个小小的契机。
“差你不走。”
风吹动她的发梢,也吹乱了她一向清冷的表情。
她终于说:“我没打算走。”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勇气追上来。”
他眼中像点了灯。
“现在追,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她说,“只要你愿意走进现实,而不是继续藏在理想里的文学里。”
他忽然伸手抱住她,像终于允许自己拥有真实。
“余蔓。”
“嗯?”
“你还愿意继续写我们两个的故事吗?”
她靠在他肩上,轻声说:“当然。但这次——你也要学会写你自己的那一部分。”
他们后来联名出版了一本书。
不是爱情小说,而是名为《与真实和解》的访谈录。
她负责写访谈稿,他写文中插语和书信片段。
出版社开玩笑说:“你们这不是写书,是写信。”
她笑:“写书的人,总要先有一个想写信的人。”
他回答:“我就是那个想回信的人。”
书的封面没有照片,只有一句话:
“你终于记得我的名字,不只是叫我——言之。”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