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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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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3日
周籽麦:
这是新的一个月了,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
原本我不想再写信,但时间过得太慢了,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在晚自习的时候偷偷写了,今天用的纸不一样,是我的同桌给我的信纸,她最近在接触一个男生,两人在写情书。
这种纸很滑,我感觉写起来会让我的字更好看一点,我在想要不要把之前的信都重新抄一遍。
今天数学课上讲了新的公式,我没听懂,但数学老师顺便提了一嘴,她说这是你们最基础的公式,所以我下课去找她问明白了。
我偷偷在网上找了点你们的题,勉强做了第一题,但是后面的题都没看懂。我曾经想过,如果我没经历过那些不好的事,我现在应该是在明溪,也会是理科。
但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成为朋友了,还是有点糟糕的。周围的同学在笑,因为我前桌晚自习睡着说梦话了。
对了,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只能先在这停下了。
*
我们班有人打架,回家反省了,打架原因是看另外一个班的人不顺眼。虽然回家了,但是他并不在意,我还听见他说要去网吧玩几天。
这里的人总是能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打架,但大多乐此不疲。
但我没在这里看见挨打不还手的,这里的人都很勇敢捍卫自己的尊严,他们身上都带着冲动的勇气。
我在周一的例会上听见胡鲁的名字,他抽烟被抓了。我只听见这一个初中同学的名字。
今天语文小测成绩很不错,英语听写也得了满分,数学……就先不要提了。
我常常看着成绩单想,我什么时候才能赶上你,明溪和职高的成绩甚至不能作为对比。
其实学校里还是有很多不能忍受的事,但如果有了目标,似乎这些事情就成了最不起眼的纸屑,轻轻吹一吹就能消失。
*
数学十道题错了七道,专业抽背也没背下来,被专业老师抽了手心。
好难啊周籽麦。真的很难。
*
前桌看见厕所有人打架,上前劝架,结果混乱中被人踹了一脚,小腿骨折了,但他还是吊着腿来上学了,还要让我给他抄笔记。
还要给他打饭,帮他上厕所,好在这些事都是所有男生轮着做,也不算太难。
前桌又开始吹牛了,摸着自己的腿说这只是小伤,我真搞不懂他,令人费解。
今天数学多做对了一道题,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多抄一遍笔记的原因。
他又在吵着要上厕所了,我的同学建议给他一个瓶子自己解决,他在说我们没有同情心。
我很想笑。
这封信就写在到这吧,十一月已经过去一半了,我看了天气预报,这几天可能会下雪。
顺祝一切都好。
2023年11月14日
向南看着齐栖慢条斯理把信纸收起来,然后才起身来扶自己,很不高兴:“我要憋坏了。”
齐栖熟练架起他的胳膊:“那怎么办?”
向南一瘸一拐往前蹦:“赔钱,七块。”
刘刚抓住他另外一边胳膊,问:“为什么是七块?”
“因为烤冷面一份七块,我想吃烤冷面,”向南抽空向外看,看见天空灰茫茫,“感觉要下雪,真可惜我不能去雪上飞奔。”
“可以奔,你找本书坐着,我找根绳拉着你,”刘刚把他推进厕所隔间,“但这可就不是七块钱能解决的事情了。”
向南“啧”了下:“坏心眼。”
齐栖站在厕所外面等着接人,正走神的功夫,感觉肩膀被人狠狠一撞。
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小眼睛不屑地看着他。
胡鲁比上次见面胖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背着禁令的原因,齐栖看他总带着点亡命徒的感觉。
胡鲁粗声粗气:“好狗不挡路。”
如果换成别人,这句话又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但齐栖看着他的肥肚子,脚往旁边撤了一步,向南几步蹦过来,把剩下的路占得严严实实,半是嘚瑟半是警告:“不好意思啊,病号先走。”
刘刚站在齐栖身后,抱着肩膀看他,一言不发。
胡鲁的视线从向南身上兜了个圈,最后又落到齐栖身上:“真是看不出来,半个屁都不出来的人,竟然交到朋友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不屑的笑容依旧黏在他的身上,“怎么不和周籽麦一起了?上次他出来玩,可是带了不少新朋友。”
齐栖冷漠看他:“他向来很会交朋友。”
向南揽住他的肩膀:“我们先走了,病号很累。”
刘刚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向南又拉住齐栖的胳膊,把人拖走了。
回到班级,向南才骂了声,严文娜生气:“小心点,你唾沫喷到我纸上了。”
向南看着齐栖,搭在桌子上的手指点来点去:“你认识他?那个胖子?”
“谁?”严文娜抬头。
“胡鲁,”向南指着齐栖,“他刚找齐栖的麻烦。”
齐栖其实并没觉得那一句话就算是找麻烦,他更觉得被那坨肥肉碰到才是噩梦。
“胡鲁最近在汽修横着走,惹了不少事,正想搞出点大事表明自己是汽修部的头头。”向南撇嘴,“齐栖刚才差点撞在他枪口上。”
严文娜把信纸揉成一团:“你那好朋友不是在汽修呢么,就是那个闻什么。”
“他这两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再说他校霸的名头有水分,”向南忧心拍拍齐栖,“齐栖小可怜这几天出门要小心点,最好不要被他抓住。”
他抓过自己的拐杖:“要不然我先把这个借给你用几天,至少能有点防卫作用。”
齐栖摇头拒绝:“还是你比较需要。”
严文娜贴了贴纸的指甲在桌面上敲敲:“他要想‘一战成名’怎么着也得找有点影响力的人吧?找齐栖算是怎么个事?”
“和谁打架重要吗,重要的是背的禁令和回家反省,”下节课的老师进门了,向南不方便再多说,匆匆说完便转头。
齐栖边拿书边走神:如果把职高比作一片小江湖,那通告栏就是赏金榜,根据禁令的多少排名。
那他们这些人可能就是整天喊着正义与未来的宗门弟子。
邪修向南趁着拿书的功夫,再次转头嘱咐他:“千万要小心一点啊。”
齐栖:“好的。”
和向南想得相反,接下来的几天,胡鲁都没有出现。
向南坚决不承认自己判断失误,只说这背后肯定还藏着大阴谋。
齐栖没觉得全校倒数第十的人能有什么脑子想阴谋,唯一可能要想的事就是怎么把自己吃得更胖一点,以便在接下来打架的过程中不会吃亏。
周末假,王清让他给齐全智送药,顺便等他一起下班,齐栖临走前顺便拎上了作业用来消磨时间。
时隔一个月再次踏入明溪中学,周围绿植已经有些破败。
这周学生放假,校园里很安静,偶尔有汽车经过,响笛声在空旷的校园扬起一片落叶。
经过启智楼时,齐栖驻足看了会,楼门前的宣传栏已经换了新的告示,旧的泛黄的纸被撕下来,不知道被谁靠着最后一点粘胶贴到侧边的铁杆上,正摇摇欲坠。
周围没人,齐栖手指动了两下,最后还是上前。
楼门前的人影消失不见,旧的月考座位表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齐全智接过他递来的水,就水把药吃了,这才感觉头疼稍微好受点:“谢谢儿子。”
齐栖摇头,把水杯的水填满:“回家休息?”
齐全智摇头:“还有些活没干完。”
“好,”齐栖坐在他对面的老师办公桌,“妈妈让我等你一起回家,晚上出去吃。”
“好啊,”齐全智看他掏出作业,揉着额角笑,“真爱学习。”
齐栖没再说话,专心做作业。
办公室就他们两个人,时间在呼吸间慢慢跳转,直到一声消息提醒。
齐栖抽空看了眼,是小麦图标备注。
麦子:你现在在哪?要不要出来玩?
麦子:啊,好烦。
很突兀的两句话,甚至前言不搭后语,齐栖微微皱眉,出门拨通电话:“发生什么事了?”
周籽麦的声音不像往常带着扬起,反而很疲惫:“没什么事啊,就是问你要不要出来玩。”
齐栖沉声说:“周籽麦,说实话。”
这话说出来,两人都是一愣,最后还是周籽麦先反应过来:“好吧,我和家里吵架了,想叫你出来待一会。”
齐栖继续问:“手机还剩多少电?”
“二十五……”
“身上带现金或者证件了吗?”
“没带……”
“给我发位置,我去接你,”齐栖折回宿舍拿上外套,示意齐全智自己出去一趟。
“我在……”周籽麦迟钝地反应过来,“你告诉我,我去找你吧。”
“我在明溪中学,”齐栖看他发来的定位,两人的位置不算很远,跑过去五分钟就够。
周籽麦问:“你怎么在明溪?”
“见面说,”齐栖没挂断电话,出门冲着北方跑。
地上满是枯叶,踩上去带着很清脆的响声,很让人愉悦的声音,但齐栖却没心思仔细听。
周籽麦似乎觉得这样实在是有些尴尬,没话找话:“这天变得真快,一会是不是要下雪?”
齐栖气息不稳地“嗯”了声。
周籽麦坐在公园的石凳边上,有一句没一句和齐栖说话,后者偶尔应和。
“这公园还不错,有一片干涸湖。”周籽麦侧头看着远处,直到头顶被一片阴影覆盖。
齐栖没说话,安静坐在他身边:“我看见了,很好看的一片湖。”
两人上次像这么坐在一起还是九月份,周籽麦侧头打量他:“你是不是又长高了?马上都要比我高了。”
齐栖平缓心情:“或许。”
在周籽麦说自己吵架了跑出来后,齐栖第一时间是担心,更多的却是铺天盖地出现的喜悦。
为什么只给他发消息,没给李明阳或者别的人发消息?
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脆弱,完全能够阻挡时间的考验。
不但不会淡,甚至会更浓郁一点。
周籽麦摸摸脑袋:“感觉你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他想了半天,找不出形容词:“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来。”
齐栖不在意这些改变:“你接下来想去哪?”
“还没想好,”周籽麦歉意看他,“真是麻烦你……”
“不麻烦,”齐栖突然就明白为什么王清和齐全智在听见自己说麻烦这个词的时候会很不舒服。
亲近的人是不需要对“麻烦”这种行为带着歉意的。
“要去我家住吗,”齐栖又恢复之前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状态,“如果你想在外面住也可以。”
手机没电,也没带证件,除了黑网吧也没地可去。
周籽麦犹豫一会,还是点点头:“好。”
齐栖放下心来,又陪着他坐了会,带着他往明溪中学慢慢走。
明溪中学处于的街道两边栽种着很多银杏树,当脚下清脆的声音再次出现,齐栖转头看周籽麦。
后者眉心微微皱着,似乎还在为什么事发愁,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动,好像在回复谁的消息。
虽然时间不对,但这幅场景是齐栖想过很多次的场面。
被带着进校园的时候,周籽麦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进来了?”
“我爸爸是这里的老师,”齐全智早就帮他和门卫打过招呼,对方也不会阻拦,“我在办公室待着,你想去吗?”
周籽麦看着身后的电动大门缓缓关上,把彻底关机的手机收起来,突发奇想:“要不然我带你转转吧。”
他摸摸下巴:“怎么样?”
“好,”刚才的激动和担心已经淡去,齐栖逐渐恢复平常内敛安静的样子,无论周籽麦说什么都说好。
虽然在周籽麦不在的时候,齐栖已经把校园逛过很多次了。
或许是有烦心事跟在身上,周籽麦没有平时状态好,但还是很尽心尽力地给他介绍。
“这里是校史馆,虽然挂着时间表,但是根本不开,只有校领导检查的时候才会开一会。”
“这个井盖,上面的海绵宝宝是我画的,当时校园搞什么环保大赛,抽签抽到我了,然后我就画了这个。”
齐栖看着井盖旁边的署名是周籽麦的名字首字母缩写,内心道我早很久之前就发现了。
最后转到操场,周籽麦走累了,坐在草坪上,齐栖坐在他身边:“有些凉。”
“只坐一会,”周籽麦撑着下巴,呆呆看着远处不说话了。
齐栖安静陪着他,保护这团罕见的脆弱不被秋风吹散。
他坐在草坪上,忍不住看向自己曾经每晚都要“保卫爱情”的地方,那里只有秃了的树。
那树实在是太不起眼,融入两边的树里,更是半点没有突出的特点。
怪不得周籽麦看不见自己。
齐栖想,以后还是站在一棵比较显眼的树旁边吧,这样方便周籽麦找到自己。
脸上落下冰凉的触感,像是被人迅速亲吻又退开,齐栖愣愣看着周籽麦,后者与他对视被逗笑。
他摊开手,任由细碎的雪花落下:“下雪了,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
齐栖弯起眼睛,藏在眼镜下的眸子发亮:“下雪了。”
酝酿几天的雪稀稀落落往下落,空气中带着点雪的味道,他们谁都没说冷,任由雪花落满肩头。
或许初雪的到来总是伴随着雪花以及爱人的吻,两者会同时出现,在不远的将来。
“冷不冷啊?”完成任务的齐全智找出门,在门卫的指路下找到操场,看见两个身影微微愣住。
“还好,”齐栖站起身,拉了周籽麦一把,“这是……”
“我知道,周籽麦,”齐全智把他肩头的雪拍落,“那年我们见过面。”
周籽麦点头:“对,好久不见叔叔。”
齐全智很快和他聊起来,周籽麦快速投入社交状态,唇边挂起齐栖熟悉的笑容。
知道周籽麦和家里闹别扭跑出来之后,齐全智长长“哦”了声:“欢迎来我们家住,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知会家里一下的。”
他眨眨眼:“我觉得我这个老师的身份很适合帮你去说,你需要吗?”
“当然,”周籽麦脸上终于带了点轻松的样子,“麻烦了。”
“不麻烦,电话号是什么?”
周籽麦告诉他电话号,两人并肩走在一起,齐栖站在旁边,不自觉也带了笑。
这也是他想过很多次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