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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您好,您的座位在这里,许晴!妈妈来了!”王一然站在门口的签到台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给家长领座。

      许晴早就等在门口,赶忙带着自己妈妈去自己的座位。

      向南来来回回搬水和水果,校服因为热被系在腰间,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晃。

      齐栖跟在他身后,虽然校服拉链还好好系在脖子,但额头上也冒了汗,雾蒙感冲散平时身上的冷淡。

      李青看他们太累,任务结束后挨个往手里多塞了颗水蜜桃。

      向南顺手塞进兜里:“谢谢老师!”

      “快去吧,”李青忙着整理一会在家长会上要讲的内容,头也不抬地说,“看着点班里的纪律,不要在今天玩手机。”

      回到班级,大部分的座位都已经坐满,家长们正和自己孩子说话,分析成绩的居多,剩下的就是在闲聊。

      只有齐栖的位置加了张凳子。

      齐全智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王清捂嘴笑,挡又挡不住,只能半趴在桌子上笑。

      齐栖站在后门看这幅场景,恍惚看见了王清同他说过“初恋”。

      桌子上的人变换几下,最后成了他和周籽麦,周籽麦靠在窗边往外看,看见什么新奇事物再指给他。

      “站在这做什么?”向南越过他,了然,“啊,爸爸妈妈都来了啊。担心考不好会挨批评?”

      齐栖摇摇头,低声对他说:“租父母……”

      向南唇边笑意微顿,紧接着把他抓到绿植后面:“我说了!不需要!”

      原本齐栖已经拨通小广告的电话,并且约定好了时间地点,但没想到,“假妈妈”需要和向南直接对接,这样才能保证不露馅。

      于是向南在放学后知道了这个“惊喜”。

      齐栖没办法准确形容他当时的表情,好像是七分震惊中还带着点一分感动和两分同情。

      “你就是这么对人好的吗?”向南同情地问,“给他租了个妈妈?”

      齐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感觉自己好像搞砸了。

      向南看他不说话,最后重重叹气:“这个妈妈怎么收费的?”

      “五百九十九,”齐栖回答,“包含家长会后和老师沟通,保证给老师留下好印象,如果需要后续合作可以打折。”

      “五百——”向南抢过电话毫不犹豫把这个业务取消,“不用啊,真不用。”

      齐栖嘴唇翕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果很想安慰我,就给我买一份烤冷面,加肠加蛋,谢谢。”向南比了个大拇指,“前提是我很伤心,但我是绝对不会的……”

      有人叫他去网吧,向南跑走了。

      眼下向南抓着自己领子,齐栖只能无奈和他保证没租“二妈妈”和“三妈妈”,也绝对没有什么爸爸会突然出现。

      王清回头看见自己,叫他过去坐。

      因为来了家长的缘故,教室里很挤,齐栖好不容易坐下,便看见自己放在桌上的成绩单上被人画了只小猪头。

      “是你爸爸画的,”王清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就喜欢干这种事。”

      “哎呀,别这么说,”齐全智顺手把猪身子补全,“和儿子小时候长得多像。”

      齐栖面无表情伸手,在猪旁边写了个“×3。”

      他们这边的氛围算是比较欢乐,而旁边的许晴就不是这样了。

      为了方便家长坐下,桌子都摆成了单列,齐栖好像听见许晴的妈妈在问许晴为什么不是全班第一。

      许晴的声音很小,似乎在解释。

      齐栖收回视线,耳边被忽略的声音也如潮水般涌来,责怪声,质问声,警告声……

      他突然想到,这个教室好像收容了很多不幸福的孩子。

      家长会快开始时,向南的妈妈还没来,而严文娜已经应付妈妈到烦躁抓头发。

      齐栖转头问探头向下看的齐全智:“爸,有专门教家长怎么和孩子相处的书吗?”

      齐全智转头:“有很多,但是没人看,”他顿了下,接着说,“你看我和你妈妈也学了很久。”

      “而且我年轻的时候还是优等生。”

      李青走上台,刚说了个开头,后门被轻轻打开,一位穿着黑色纱裙的女人有些拘谨地向里看,在得到李青的点头示意后才迈步进来。

      齐栖感觉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然后是向南带着惊讶的声音:“妈?”

      李青开始说话,在从前向后传家长建议的表格时,齐栖往后看了眼。

      女人的面容虽然有些疲惫,但带着很温柔的笑,在下巴处有一条延伸到衣领下的很淡的伤疤。

      对上齐栖的伤疤,她很轻地笑笑,向南低着头坐在她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是高一,虽然不用像高三那么紧张,但我们家长还是要打起精神的……”

      班主任说完,然后是各科老师,一套流程走下来,也过了一个多小时。

      在最后一个环节,李青让学生都出去玩,剩下的话要单独说给家长听。

      随着学生站起来的,还有严文娜和向南的家长。

      前者向老师点点头,便拎着包踩着高跟鞋离开,后者和李青交谈几句,这才拿着东西离开。

      齐栖站在窗边透气,严文娜坐在窗台上晃荡着脚,刘刚偷偷看手机,向南靠在墙边,垂下的发丝遮住眼睛。

      女人经过他身边时,还是停下:“你弟……弟自己在家,我有些放心不下,要先离开。”

      向南抬头看她,平静道:“你不用来,以后都不用来。”

      女人顿住:“南南,我是你弟弟的妈妈,也是你的妈妈,不要这样说话。”

      向南搓了两下脸,态度稍微软化:“我说过,你去过自己的新日子,把过去的一切都留在原地,包括我。”

      “我说不让你来开家长会,也只是因为……”向南缓慢叹了口气,“我担心那个男人会来找你的麻烦。”

      女人抿唇,脸上闪过挣扎,最后还是快速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刚走出几步,却又被向南叫住,他从兜里胡乱摸了两下,最后掏出一颗桃子,不由分说塞进对方的包里:“给……弟弟吃。”

      女人笑笑:“好,我会告诉他,这是哥哥给的。”

      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一时间没人说话,直到严文娜闷不做声离开。

      “咱们去上厕所吧,”刘刚建议,“感觉一时半会开不完,顺便去操场坐会。”

      操场上没几个人,一眼看去孤零零的空旷。向南没上厕所,而是直接坐在操场边的看台。

      齐栖在他身边坐下,递过来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烤冷面。

      向南失笑:“用不着,我一点都不伤心。”

      齐栖放在他脚边,似乎只是买来,吃不吃是他的事。

      向南盯着塑料袋,还没等伸手,一个透明小盒子落在另一边,里面是整整齐齐排列的饱满水蜜桃。

      严文娜抱着肩膀,冷酷道:“姐姐给的。”

      向南笑骂:“好好好,占便宜?”

      刘刚踩着小步从楼梯上来,双手空空,看见提前到的三人都看自己,视线落到向南脚边,最后还是犹豫点点衣兜:“呃,我买了……烤肉的优惠券。”

      “那还等什么!我请客,”向南腾得站起来,“不过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三道视线齐刷刷盯着齐栖。

      后者了然拿出手机,给王清发短信:“妈妈,我想请假,顺便能不能给向南他们也请一下?”

      家长会途中,齐栖肚子疼,疑似食物中毒,因为及时被三位同学送到附近医院,已没有大碍。

      “祝贺齐栖大病初愈!”向南举起酒杯,看向屁事没有的齐栖,“感谢齐栖的大义!”

      齐栖:“……不客气。”

      一桌人喝完酒莫名其妙开始笑,向南拍桌子,严文娜捂脸,刘刚边笑边烤肉,齐栖唇角上移。

      没人问发生在向南身上的秘密,也没人问这顿饭的意义,更没人去当别人的救世主。

      肉片噼里啪啦炸开声响,香味蔓延开来,沾在所有人身上,融进苦涩又或者希冀的此刻。

      明天要上课,他们没敢多喝,每人喝了几瓶,又把严文娜买的水蜜桃分着吃了。

      向南喝了最多,也是最快醉的。

      齐栖以为他在装,后面发现他是真的阖上眼,醉的很厉害。

      刘刚送严文娜回家了,把向南留给齐栖。

      晚风有些冷,齐栖第一次应对醉鬼,有点生疏地找了好几个姿势才勉强把人拉起来。

      向南被他拉着,一改往常的话痨,很安静地走路,并且制止齐栖打车的行为。

      “我们走回去,”向南站在路灯下,声音带着醉意,“我能不能去你家将就一晚?”

      齐栖拉着他往前走:“原本就是。”

      “谢谢你啊,”向南又开始笑,笑着笑着不出声了,过了好半天才慢慢说,“我爸爸是个人面兽心的人渣。”

      齐栖的脚步微顿。

      “他家暴,”向南的脚步摇摇晃晃,“他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想被别人知道,于是偷偷地打,我妈被打了也不反抗。”

      “因为当时我三岁,哭着让她别走。后来我知道,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囚禁。”

      “然后我长大了,”向南五指握成拳,“在他又一次打人时,我反击了。”

      他端详着自己的手:“结局很惨烈,我被他摁在地上打。”

      齐栖没说话,安静看着他。

      “后来我无意中因为和同学打架被叫家长,那个男人嫌丢人,是我妈妈来的。”

      “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只要我被叫家长,我妈妈就会去学校,而那个男人会因为担心自己的暴行被发现,暂时不对我妈妈动手,又或者打得会轻一点。”

      “于是我每天都在打架,霸凌同学的、造女生黄瑶的……当然,我绝对不是什么正义人士,也参与了很多群架。”

      向南笑笑:“他们当时叫我‘预备子|弹’。”

      无论是老师和同学,都认为他以后会危害社会,一定是要吃枪子的。

      “那两年,是我妈身上伤痕最少的时候。”向南摸着冰凉的路灯,“然后初二的暑假,我终于,能打得过他了。”

      “我们动了刀,惊动邻居报了警,他藏着这么多年的事实,最后被发现了。”他一拳砸在路灯上,“他们离婚了,我跟了我爸。”

      “我让她自己走,别带着家里的一切,也别带我。”

      “她去年结了婚,有了小孩,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向南勾着唇角:“我真他妈帅。”

      “你真帅,”齐栖把他拉过来,“不要打了,损坏要赔偿。”

      向南继续往前走:“要是这个时候能喝口酒就好了,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说这些事。”

      齐栖沉默从兜里掏出小易拉罐,打开递给他,苦涩的味道在空中蔓延:“喝。”

      向南感觉自己出现幻觉,甚至揉揉眼睛,确认抵在自己唇边的真的是酒瓶子:“你哪来的?”

      “买烤冷面的时候顺便买的,”齐栖平静说,“担心违反禁令,没拿出来。”

      向南哑口无言,睁着通红的眼睛看他,最后比了个大拇指:“兄弟好样的。”

      他抓着酒瓶猛灌一大口,干苦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冰凉的空气过肺,带着令人到脚的舒畅:“爽!”

      齐栖抓着他往自己家走:“喝吧,喝多了哭起来就有理由了。”

      向南闭上眼,不用担心看不见方向,扯着嗓子唱歌,一滴泪颤颤巍巍挤出眼角,顺着脸颊滑落,最后融入衣领。

      泪痕与伤疤一致,思念与成长并行。

      2024年4月19日

      周籽麦:

      原来每个人都有痛苦,苦难不管什么年龄都会降临,只能寄希望于苦难结束的那一天。

      我常常觉得我很幸运遇见你,今天要把这句话再说一遍,谢谢你终结我的苦难。

      我听过很多人对我说,其实被欺负不算什么事,只是你太矫情了。

      其实世界上并没有矫情这种说法,只是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

      很多事我没办法写在信里,笔尖沉重而纸张又太轻,只希望以后有时间能慢慢讲给你。

      顺祝一切都好。

      2024年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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