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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夜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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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四年春夜,京城的风裹着料峭寒意,卷过长公主府朱红的院墙。沈砚之骑着乌骓马,绯色朝服外罩了件玄色披风,手中紧握着陆惊远留下的镇北军令牌,身后是三千整装待发的镇北军骑兵,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声响被刻意压低,却仍像惊雷般在夜色里震颤。
“沈大人,长公主府四周已布下天罗地网,东侧是禁军的弓箭手,西侧是御史台的暗卫,只等您一声令下,便可动手。”副将勒住马绳,压低声音禀报,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
沈砚之抬手示意众人停下,目光扫过公主府紧闭的大门。门楼上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烛火在风中摇曳,将守门私兵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腰间的长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白日从沧州缴获的同款兵器,此刻却成了阻拦平逆的障碍。
“按计划行事。”沈砚之声音冷冽,“先让弓箭手封锁门窗,再派人喊话,若三皇子与长公主肯束手就擒,可留他们一命;若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副将领命,转身对身后的弓箭手挥手。三百名弓箭手立刻搭箭上弦,箭头对准公主府的门窗,箭尖的寒光在夜色里格外刺眼。紧接着,一名亲兵策马向前,对着府门大喊:“里面的人听着!三皇子勾结盐商,私藏兵器,意图谋反,现已证据确凿!陛下有旨,若肯束手就擒,可免一死;若敢反抗,满门抄斩!”
亲兵的喊声刚落,府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几支箭矢从门缝里射了出来,擦着亲兵的耳边飞过,钉在不远处的墙壁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副将怒喝一声,正要下令放箭,却被沈砚之抬手拦住。
“等等。”沈砚之眉头微蹙,“府内可能有百姓被胁迫,贸然放箭,恐伤无辜。”他翻身下马,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刀,“我带暗卫从侧门潜入,你们在外围牵制,等我发出信号,再全力进攻。”
“大人,不可!”副将连忙劝阻,“府内私兵众多,且多是死士,您亲自潜入,太危险了!”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沈砚之语气坚定,“若等三皇子反应过来,他定会用府内的百姓当人质,到时候更难处理。”他对身后的暗卫点头,“走!”
十名暗卫立刻跟上沈砚之,贴着墙根绕到公主府的侧门。侧门的门锁早已生锈,沈砚之抬手,暗卫立刻上前,用撬棍轻轻一撬,门锁“哐当”一声断裂。几人快速潜入,侧院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正厅亮着灯,隐约传来三皇子的怒吼声。
“废物!都是废物!沈砚之怎么会这么快回京?沧州的事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三皇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现在怎么办?外面全是镇北军,我们根本冲不出去!”
“殿下息怒。”长公主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慌乱,“我们还有私兵,府内还有暗道,只要能冲出京城,去江南投奔盐商,定能东山再起!”
“暗道?”三皇子的声音缓和了些,“在哪里?快带本王去!”
沈砚之心中一凛,立刻对暗卫做了个手势,几人悄悄跟了上去。正厅的门虚掩着,透过缝隙,能看到三皇子和长公主正带着几名亲信,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沈砚之示意暗卫分头行动,自己则跟在后面,手中的短刀紧紧握在掌心。
后院的假山旁,长公主推开一块石板,露出一道黑漆漆的暗道口。三皇子正要弯腰进去,沈砚之突然现身,短刀直指三皇子的后背:“三皇子,哪里去?”
三皇子大惊失色,转身拔出腰间的长刀,朝着沈砚之砍来。沈砚之侧身躲避,短刀与长刀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长公主趁机推开暗道口的暗卫,带着几名亲信钻进暗道。
“拦住他们!”沈砚之大喊一声,暗卫立刻上前,与三皇子的亲信缠斗起来。后院顿时乱作一团,刀光剑影,惨叫声此起彼伏。
三皇子的刀法杂乱无章,显然是平日里疏于练习,几招下来,便被沈砚之逼得节节败退。沈砚之看准时机,短刀横扫,朝着三皇子的手腕砍去。三皇子慌忙躲闪,却还是被刀划伤,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束手就擒吧。”沈砚之短刀抵在三皇子的喉咙上,语气冷冽。
三皇子脸色惨白,却仍不服气,突然抬脚朝着沈砚之的胸口踹去。沈砚之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被踹得后退几步,三皇子趁机捡起地上的长刀,朝着沈砚之的后背砍来。
“大人小心!”一名暗卫大喊一声,立刻扑上前,用身体挡住了三皇子的刀。长刀刺入暗卫的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暗卫的衣衫。
沈砚之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转身对着三皇子的肩膀狠狠一脚,三皇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沈砚之正要上前将他制服,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沈砚之!”
沈砚之心中一震,抬头望去,只见陆惊远骑着一匹白马,带着一队骑兵朝着后院赶来。他玄色劲装的肩头沾着血迹,显然是赶路时遇到了三皇子的残党,经过了一场激战。
“陆丞相?你怎么回来了?”沈砚之惊讶地问道。
“沧州的事已经处理完了,担心你这边出事,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陆惊远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沈砚之身边,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和血迹,眉头紧锁,“情况怎么样?三皇子和长公主呢?”
“三皇子被我制服了,长公主带着几名亲信钻进暗道了。”沈砚之说道,“暗道通往城外,我们必须尽快追上去,否则让她跑了,后患无穷。”
陆惊远点头,对身后的骑兵下令:“你们留下几人,将三皇子和被俘的私兵押回大牢,其余人跟我和沈大人追!”
骑兵领命,留下五人看管俘虏,其余人跟着沈砚之和陆惊远,钻进了暗道。暗道内漆黑潮湿,只能靠火折子照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几人沿着暗道快速前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那是暗道的出口。
陆惊远示意众人放慢脚步,自己则悄悄靠近出口,掀开石板的一角。出口外是一片树林,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隐约能看到几匹骏马停在树林外,长公主和几名亲信正准备上马。
“动手!”陆惊远低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沈砚之和骑兵们立刻跟上,将长公主和她的亲信团团围住。
长公主看到陆惊远,脸色瞬间惨白:“陆丞相,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相自然是来捉拿你这逆贼的。”陆惊远语气冷冽,“长公主,你勾结三皇子,私藏兵器,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好说?”
长公主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却仍不死心,突然拔出腰间的短刀,朝着身边的一名亲信刺去。亲信猝不及防,被刺中胸口,倒在地上。长公主趁机翻身上马,想要逃跑。
“拦住她!”沈砚之大喊一声,策马追了上去。陆惊远也立刻上马,紧随其后。
长公主的马术极好,在树林里穿梭自如,沈砚之和陆惊远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长公主突然转身,将手中的短刀朝着沈砚之扔去。沈砚之慌忙躲避,短刀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划伤了他的衣袖,手臂上立刻渗出一道血痕。
陆惊远看到沈砚之受伤,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大喊一声:“沈砚之!”他策马加速,手中的松纹刀出鞘,朝着长公主的后背砍去。长公主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被随后赶来的骑兵制服。
沈砚之勒住马绳,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鲜血正不断渗出,染红了绯色的朝服。他刚想抬手按住伤口,陆惊远却突然策马来到他身边,翻身下马,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伤口深不深?有没有伤到骨头?”
沈砚之愣了一下,看着陆惊远眼中的惊慌,心中竟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平日里总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此刻却因为自己的一点小伤而失了分寸,这让沈砚之有些不习惯,却又莫名地觉得温暖。
“只是皮外伤,不碍事。”沈砚之抽回手臂,语气平淡,试图掩饰心中的异样。
陆惊远却不放心,执意要查看他的伤口:“不行,必须立刻处理,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干净的布条,不由分说地拉起沈砚之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伤口。
沈砚之看着陆惊远专注的侧脸,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他突然发现,经过这三年的相处,他们之间早已不再是最初的陌生和针锋相对,而是多了几分惺惺相惜。只是,这份情谊在这诡谲的朝堂上,显得格外脆弱,彼此之间的试探,从未停止。
“好了。”陆惊远包扎好伤口,抬头看向沈砚之,眼中的惊慌渐渐褪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我们先把长公主押回京城,交给陛下处置。”
沈砚之点头,翻身下马,与陆惊远一起,将长公主押上马车。骑兵们带着俘虏,朝着京城的方向返回。夜色渐深,月光洒在官道上,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路上,陆惊远突然开口:“沈砚之,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恐怕就危险了。”
沈砚之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陆丞相倒是关心我,难道就不怕我日后反过来对付你?”
陆惊远轻笑一声:“你若想对付我,也得有那个本事。况且,我们现在是盟友,你若是出了意外,谁来帮我对付朝堂上的那些蛀虫?”
沈砚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的路。他知道,陆惊远的话里有几分真心,也有几分试探。在随时都可能丧命的地方,没有人能完全信任别人,哪怕是彼此惺惺相惜的盟友。
回到京城时,天已经蒙蒙亮。沈砚之和陆惊远将长公主和三皇子押到皇宫,靖安帝早已在御书房等候。看到两人被押来,靖安帝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沈卿,陆卿,你们辛苦了!逆贼已擒,江山社稷得以保全,你们立下了大功!”
“陛下谬赞,这是臣等应尽的职责。”沈砚之和陆惊远同时躬身行礼。
靖安帝看着两人,心中十分欣慰:“沈卿,陆卿,你们二人虽党派不同,却能在危难之际联手,共保江山,实在难得。朕决定,封沈卿为‘镇国公’,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封陆卿为‘靖安侯’,同样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你们意下如何?”
沈砚之和陆惊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他们没想到,靖安帝会如此厚赏。沈砚之率先开口:“陛下,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接受如此厚重的赏赐,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陆惊远也跟着说道:“陛下,沈大人所言极是。臣也只是尽了臣子的本分,赏赐之事,还请陛下三思。”
靖安帝笑着摇头:“你们不必推辞。这赏赐,是你们应得的。”
沈砚之和陆惊远见靖安帝态度坚决,便不再推辞,躬身谢恩:“臣谢陛下恩典!”
离开皇宫时,天已经大亮。街上的百姓得知三皇子和长公主被擒,纷纷涌上街头,欢呼雀跃。沈砚之和陆惊远骑着马,走在人群中,感受着百姓的喜悦,心中都生出了一丝成就感。
“沈大人,如今逆贼已擒,朝堂总算恢复了平静。”陆惊远看着沈砚之,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只是,这朝堂上的蛀虫还有很多,我们的路,还很长。”
沈砚之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是啊,路还很长。”
陆惊远看着沈砚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说得好。那我们不如日后继续联手?”
“好。”沈砚之点头,眼中也露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