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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初露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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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芷寒穿过定国公府曲折的回廊,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去见继母柳氏的路上,她刻意放缓了脚步。府邸深广,仆从往来穿梭,她默默观察着他们的神态举止。谁眼神闪烁,谁脚步匆忙,谁看似恭敬实则疏离,这些细微之处都悄然记下。她知道,这府里,柳氏的眼线绝不止红玉一个。
向柳氏请安的场面波澜不惊。柳氏依旧端着一副慈母的面孔,言语间尽是关切,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沈芷寒的面色。沈芷寒垂眸应对,语气温顺,只说自己病后体虚,需多静养。她敏锐地捕捉到柳氏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显然,没能立刻看到药效发作,让她有些意外。沈芷寒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安静地告退出来。
借口病后烦闷需透气,沈芷寒带着青杏进了宫。名义上是探望一位远房表亲——宫中的一位低阶嫔妃,实则这是她计划的第一步:亲自踏入这权力的核心地带,观察,判断。
皇宫的巍峨宫墙投下巨大的阴影,行走其间,无形的压力比定国公府沉重百倍。空气里似乎都凝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沈芷寒保持着低眉顺目的姿态,步履放得很轻,视线却锐利地扫过周遭。她看到衣着华丽、趾高气扬的宫女太监簇拥着某个主子匆匆而过;也看到角落里,品阶低微的宫人噤若寒蝉,眼神麻木。廊柱转角,偶尔有身着暗色服饰、气息沉稳的人影一闪而过,那是宫中的暗卫或耳目。
“小姐,前面就是御花园了。”青杏小声提醒,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御花园是后宫嫔妃和皇室子弟常去之处,也是是非之地。
沈芷寒微微颔首,正要寻个僻静处暂歇,目光却被前方树下一只挣扎的翠鸟吸引。那鸟羽色鲜亮,此刻却狼狈地挂在一张细密的粘网上,显然是误撞了宫中为防鸟雀啄食名贵花木而设的陷阱。小鸟奋力扑腾,细弱的叫声带着绝望。
沈芷寒脚步未停,却自然地偏离了原路,向那棵树走去。她并非真有多余的善心,只是这场景恰好能用上。
“可怜的小东西。”她低声自语,带着恰到好处的怜悯。她走到树下,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附近似乎无人,她才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粘网最粘稠的部分,试图去解开缠住小鸟翅膀的细丝。动作轻柔又带着一种专注的细致。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解救那只翠鸟时,一个低沉而带着审视意味的男声自身后不远处响起:“好巧的手。”
沈芷寒指尖一顿,心头猛地一跳。这声音……她迅速收敛心神,没有立刻回头,而是继续将最后一点缠绕的细丝挑开。那翠鸟得了自由,立刻惊慌失措地振翅高飞,消失在繁茂的枝叶间。
做完这一切,沈芷寒才缓缓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明黄色常服的年轻男子。他身量很高,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此刻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带着好奇,更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猜忌。
“参见太子殿下。”沈芷寒垂下眼帘,屈膝行礼。姿态标准,声音平稳,带着世家女子应有的恭谨。她认出他了,书中的太子,皇后的儿子,未来的储君。
“免礼。”太子萧启宸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是哪家的闺秀?孤似乎未曾见过。”他向前踱了两步,距离拉近,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也随之增强。他的目光落在沈芷寒沾了些许粘胶的指尖,又扫过她平静无波的脸。
“回殿下,臣女沈氏,家父定国公沈钊。”沈芷寒依旧低眉顺眼,如实回答。在太子面前,隐瞒身份是愚蠢的。
“定国公府?”萧启宸眉梢微挑,似乎想起了什么,“沈家的大小姐?听闻你前些日子落了水,身子一直不大好。”他的话语像是关心,但那探究的目光却让沈芷寒感到如芒在背。他显然知道她,甚至知道她落水的“意外”。
“劳殿下挂心。臣女已无大碍,只是遵医嘱,需时常走动,透透气。”沈芷寒回答得滴水不漏,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却又不过分惹人怜惜。她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将那只沾了粘胶的手掩在袖中。
萧启宸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伪和深浅。眼前的沈家小姐,与他听闻的那个怯懦畏缩的形象似乎……不太一样。她刚才解救小鸟时那份专注和耐心,此刻面对他时的这份不卑不亢的平静,都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御花园景致虽好,却也人多眼杂。”萧启宸忽然道,语气平淡,“沈小姐既是病体初愈,还是寻些清净处休养为妙。”这话听起来像是好意的提醒,但沈芷寒听出了其中隐含的警告——让她安分守己,不要乱走,不要惹事。
“殿下说的是。”沈芷寒顺从地应下,微微欠身,“臣女也只是偶然行至此处,正欲告退。”她无意在此刻与太子多做纠缠。言多必失,尤其面对这样一位心思难测的储君。
就在她准备行礼告退时,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远处一座假山的阴影。那里,一道身着宫中管事嬷嬷服饰的身影正悄然隐去。那嬷嬷的侧脸……沈芷寒心中一凛。是皇后身边的心腹之一,姓赵的嬷嬷!她果然在盯着太子,或者说,在盯着与太子接触的人!
“嗯。”萧启宸似乎并未察觉远处的情形,只是看着沈芷寒,眼神依旧带着审视,但那份好奇似乎浓了几分。“去吧。”他摆了摆手。
“臣女告退。”沈芷寒再次屈膝,带着青杏,保持着平稳的步速,沿着来路缓缓离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属于太子的目光,如影随形,带着审视和探究,直到她转过一个回廊的拐角才消失。
青杏这才敢小声吁出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姐……吓死奴婢了,刚才那是太子殿下啊!”
“嗯。”沈芷寒应了一声,脚步未停。她摊开刚才掩在袖中的手,掌心被粘网的细丝勒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微微刺痛。这痛感让她异常清醒。
太子萧启宸,对她产生了兴趣。这兴趣源于她今日表现出的、与他预期不符的沉静,也源于那场他或许知道内情的“落水”。但这兴趣里,混杂着浓重的猜忌。因为他的母亲,皇后,是沈家、是她沈芷寒的敌人。他天然地会警惕一切靠近他的人,尤其是身份敏感的人。
皇后……沈芷寒的眼神变得冰冷。势力果然庞大。太子身边有她的人,这御花园里也有她的眼线。自己刚刚与太子短暂的接触,恐怕已经落入了皇后的耳中。这意味着什么?是会引起皇后更深的忌惮,还是……会打乱皇后原本的计划?
她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宫苑。然而,在即将走出御花园的月亮门时,她再次感觉到一道视线。那道视线来自侧前方一座亭阁的二层,冰冷,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和一丝……高高在上的漠然。沈芷寒没有抬头去看,只是脊背下意识地挺得更直。她知道,那很可能就是皇后本人,或者她最信任的爪牙。那道视线如同实质,沉沉地压在她背上,直到她彻底走出御花园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