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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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斯诺从老家回来后，斯诺的精神状态就好了很多，他甚至愿意给小怪物多一点的吃的和多一点的正眼了。
只是斯诺总是在看小怪物吃东西的时候发愣，就跟他年前在窗边发愣一样。
年后，厂家的动作很快，两天就派了维修师傅把空调安好了，只是小怪物似乎习惯待在他身边作暖手宝，斯诺垂着眼睑，不知道想些什么，总之没拒绝小怪物的接近，他把小怪物两只手团在手心里，轻轻地搓揉着。
这天周五晚上，小怪物努力抻长了身体，终于够上了灶台，第一次尝试用厨房给斯诺蒸了个鸡蛋羹，斯诺下班后心情复杂地就着自己早就点好的外卖把那小碗精致的鸡蛋羹吃完。
【味道怎么样？】小怪物在桌面上问斯诺，脑袋坨坨朝着他。
“还行……可以，挺好吃的，我是说味道挺好的。”斯诺转了转手里的勺子，低着头不看小怪物。
【哦，你的翻译腔很莫名其妙。】
斯诺被噎了一下。
“你还知道翻译腔？”
【当然，我无所不知。】
空灵的声音搭上幼小的身体，让斯诺突然破功笑了一下。
小怪物就这么看着他笑，又第二次把斯诺的样子“记录”在高维里。
然后在刷碗的时候斯诺突然来了一句：“你是怎么做饭的？”
小怪物还在吸溜着鸡蛋羹，声音却丝毫不含糊：【就是看电视学的。】
斯诺表情奇怪：“我是说，你怎么拿起这些比你大很多的厨具。”
它甚至还把锅碗都洗干净了。
斯诺觉得以它那个全部铲平了也只有他一个后背大的体量，根本做不到这些。
小怪物也只是停下了吮吸，它滑到厨房，然后把自己的身体伸长伸长再伸长，几乎要与斯诺的腰部齐平了，直到触及了锅把手后，小怪物又伸出另一条触手，在另一侧做支撑。
【其实拿起这些很简单，不是需要很大的力气和身体，我只需要事先计算出它们的重心以及杠杆作用下的省力点，就很容易做到。】
这么说着，斯诺就看见小怪物那细得只有他手指粗的身体轻巧地一顶，在锅离开灶台的瞬间，旁边的触手立马店在锅底的一点，然后斯诺就屏住呼吸，看着那口锅在摇摇晃晃了七八秒后真的就平衡在那一点上。
而小怪物顶着锅，快步平移到水池，轻巧地放下，又慢慢坍缩回一个拳头的大小。
斯诺简直咋舌：“你……你以后出去别……”
【什么？】
斯诺从地上把黑团子拎起来，丢回它的鸡蛋羹里，喃喃补上后半句：“别吓到别人。”
等小怪物终于吸收完了鸡蛋羹回过头来，发现斯诺站在水池前，不知道想什么想了很久。
【斯诺？你怎么了？】
斯诺才回过神，忙拿着抹布擦溢出来的水：“啊？我……我没事啊。”
小怪物听到后没说什么，它顶着自己的碗，递给了斯诺：【给我刷了。】
斯诺接过碗，就只看到了小怪物急忙溜走的身影，斯诺跟在它后面，看见它自己学会了打开投影电视，找到了一部海洋纪录片津津有味地看着。
斯诺不禁奇怪：“你怎么不看书了。”
【书我都看过了，你们的文化里同质的东西太多了，没意思。】
“所以你就学会了看电视？”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在全方位了解你们人类啊。】
小怪物在斯诺脑海里回答得认真，但是斯诺还是有些狐疑：“是吗？我以为你在消遣一些没意义的事。”
然后斯诺没管小怪物的回答，就回厨房收拾好东西，去浴室洗漱。
等斯诺出来的时候，小怪物已经把糖盒子搬到他床头柜上，安静地把自己堆在盒子里。
斯诺单手擦着头发，道：“明天带你去看豆豆，你自己想办法伪装起来。”
【你宠物店里的金毛狗？】
“对，”斯诺隐下自己微妙的神色，说，“顺便让你学一下别的生物是怎么当宠物的。”
【……你要把我当宠物？我是宠物？】
斯诺几乎能听懂它声音里的巨大质疑声，心里有些好笑，但是他没发声，只是钻进被子里，看着窗外已经几乎是雨的雪丝，最后悄悄叹了口气。
这还是斯诺第一次带着小怪物出来玩，小怪物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它以前当然走过地球的很多个角落，但它觉得还是有很多地方都有所不同，它也都想去看看，它们都与书本上有何不同。
它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毛绒球挂件，被斯诺挂在单肩斜挎包上，跟着斯诺一路坐地铁，转公交，前前后后一个小时多，才来到了这家宠物店。
到点的时候，斯诺就把手里的一大袋零食放在了前台，有一个棕色长发穿着花边围裙的女孩就过来要帮斯诺寄存包裹。
斯诺只是笑了笑拒绝了，然后小怪物就听斯诺和那个女人在谈论豆豆的一周日记。
“姐，这是我给豆豆买的零食，上周给它喂的鸭蛋黄它不喜欢，这次给他换了个鹌鹑蛋，你试着喂下，它要不喜欢你就跟我说，我再看看别的牌子。”
“当然，我会发消息告诉你的，它真是有天大的运气遇到了你，我们店里的宝就数它最闹腾，好多家庭领养过又退回来了，它都快成我们家的元老了。”
“宠物嘛，欢脱吵闹的性格才好，只是我怕自己养不了才养在了这里，如果它有主人收养了，麻烦你也告诉我一下。”
“一定的。”
斯诺在和别人说话，小怪物没法插口，它被斯诺抓在手里，就着落地窗外昏黄的天空和零星的广告招牌灯，静静地听着两个人讨论斯诺喜欢的狗。
原来他是喜欢吵闹一点的吗？小怪物想。
斯诺跟前台聊完，就带着小怪物去找豆豆，蹲在一角，一边撸狗，一边给豆豆喂它喜欢的鱼肉干，偶尔有其他狗狗，希诺也会一把薅过来逮着喂零食。
【斯诺？】
斯诺眼神一动，瞅了瞅在远处摸鱼的员工，小声回它：“怎么了？”
【它们吃的都比你好。】
斯诺顿了顿揉捏豆豆前爪的手，一阵无语，没理它。
【斯诺？】
斯诺从前台找了宠物护肤霜，抓着豆豆干裂的四爪涂抹，“什么事？”
小怪物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几倍的黄毛大狗正在欢快地摊着肚皮，四个爪子一一被斯诺仔细上药，斯诺还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的笑，它突然反应道：【店员说它被人退回来很多次，那你也喜欢它吗？】
斯诺：“嗯。”
斯诺终于费劲地给这只嘤嘤直叫的笨狗涂完了爪子，开始陪它完丢球捡球的游戏。
斯诺丢开一个皮球，趁豆豆捡回的间断，他用酒精湿巾擦了擦手，才捏回自己的新挂件：“你觉得它傻不傻？”
小怪物以仰视的角度发现斯诺上扬着的嘴角，它努力检索了自己的人类高情商用语大全，给了一个正向的回答：“它看起来还是很聪明的。”
斯诺被小怪物逗笑了，却也不再说些别的，只是不说话地跟豆豆再玩，有点心不在焉地把球一遍又一遍地丢出去。
【斯诺，晚上你想吃什么？我想做昨天晚上看的八宝鸭，你去买一只鸭子好不好？】
真是让它过上了人类的舒适生活，斯诺在心里吐槽并报以警告的眼神。
小怪物看懂了：【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同意了。】
斯诺继续跟欢快摇尾巴的豆豆玩游戏。
有时候小怪物觉得斯诺大概真的很喜欢豆豆，尤其是每个周末斯诺都把时间花在给豆豆买零食和跟豆豆玩上，每个周末他都是活力满满地去，然后又精神饱满地归来，可是……今天跟斯诺一起来，小怪物发现不全是这样。
斯诺确实很喜欢豆豆，但这种喜欢真的很符合人类对于“宠物”的定义，斯诺好像只是把这里当成一种度过慢节奏生活的方式，他来这里大概真的不是为了宠物，而是疗愈自己的心灵。
眼下，斯诺就在随手丢掉一个球以后，戴上了蓝牙耳机，开始听舒缓音乐。
小怪物想，他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这种意境，就像是一副人类世界里的名画。
小怪物：【……】
【斯诺，它把球捡回来了。】
【斯诺，它在咬那只玩偶。】
【……斯诺，你每个周都来这里做这些事情吗？】
然而斯诺拿着手机给豆豆拍傻狗视频拍得不亦乐乎，周围有店员在，斯诺也不再跟小怪物悄声说话。
斯诺拿着手机，拍了几张豆豆的照片，却都因为豆豆不肯配合拍得模糊不清，斯诺有些心烦，拿着手机不经意一晃，他腿边黑黝黝的小怪物正老实地捋着他的衣角，斯诺就顺手拍下来。
斯诺就这么捧着手机修图修了很久，光影、色调、饱和度、亮暗能调的都玩儿了个遍，最后试出一组自己满意的照片，愣愣地看着。
好乖啊，它好像真的是全心全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斯诺……】
新年泄愤地捏了把小怪物，好像这样就能把刚刚的想法发泄出去，他用气声道：“你今天话很多！”
小怪物难得噎了一下，它其实是想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它觉得这里的灯光和温度都有种不舒服的氛围，相比斯诺带它出来，它好像更愿意瘫在自己的糖盒子里。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斯诺眼神飘忽，他皱着眉，神色有些焦虑，像是在搜索着某样东西。
“叮铃——欢迎光临——”
斯诺还没想好什么回答，门口就突然进来一个人，是她！
那个女孩像往常一样穿了条长裙。
斯诺朝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头。
女孩也回应了斯诺。
显然这两个人早就认识了。
她一进来，斯诺的眼睛就亮了。小怪物想。
那个女孩面容稚嫩，看起来应该还没有参加工作。
斯诺注意她好久了，这两三个月，她都会带着一些摄像机和反光板给猫猫狗狗拍视频，拍出不错的作品后，还会投放到短视频平台，宣传宠物养护知识。
斯诺一关注她的账号，就知道她是一个很有爱心也很有责任心的人，是比较适合做“主人”的，至少……比自己更适合。
斯诺暗暗想。
【斯诺？你喜欢她吗？所以才要每周都来宠物店？你是为了……】
斯诺急忙打断：“不是！你在想什么？我当然是为了豆豆来的，不过……”斯诺装作摸狗的样子，瞅了一眼小怪物，不动声色地问，“不过恰好碰到了她，我觉得她的家庭环境应该挺不错的，品行也不错，似乎很会照顾宠物……你觉得呢？”
毛绒球挂件看见那个女孩在搭摄镜头，女孩眼里只有对动物的喜爱，没给自家主人留下分毫余地。
是对照顾动物认识熟练，但是斯诺又不是动物。小怪物下了结论。
【我觉得……为什么要我觉得？你觉得合适不就可以了吗？】
小怪物显然是误解了斯诺的意思。
斯诺挠了挠自己发红的手指，白皙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无措：“因为……因为我觉得，她的性格可能比较适合做新主人。”
【新主人？】小怪物奇怪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后不打算来宠物店了吗？】
斯诺突然不敢看小怪物，他心里好像有一股又酸又暖的血液，让他的心脏浸泡得难过，舌底也连带着麻得说不出话，他撇过脸，说话又变得弯弯绕绕起来：“其实，豆豆才不会耗散一个周末本来就没什么事的人的精力，不是吗？”
小怪物反应半天，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不关豆豆？所以斯诺的意思是，他想要在宠物店再收养一个猫猫狗狗，然后委托给女孩照顾？还是说斯诺还是再害羞，想要认识那个女孩，成为豆豆的另一个主人？又或者是……可能斯诺觉得自己工作日照顾不了豆豆，想要女孩在他不在的时候照顾豆豆？
斯诺背过头，去看女孩搭好了摄像机，开始给一只橘猫细心做护理。
又不理它了，小怪物想。
看着斯诺后脑勺的小怪物忽然福至心灵：【你……斯诺……你是想要……所以她是你给我找到的新主人？】
斯诺：“……”
斯诺发僵的大脑里终于有了一个想法：它终于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