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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残菊 ...

  •   不幸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晕开一片朦胧的水痕。

      刃浑身湿透,却还是紧紧的抱着美杏,只听到阵阵低沉的抽泣,檐角滴落的水声哗啦啦作响,最后不速之客的来到,终于打破了这篇寂静。

      田忠裕肥壮的身体宛如一堵墙,将光亮堵的严严实实,在缝隙之中只看到黑压压的人群紧随其后。

      刃敏锐的察觉,先松开美杏,虽然眼眶红肿,用淬了毒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田忠裕,冷冷道:“倒还省得我去找你了。”

      田忠裕背着光,脸上什么神情也看不见,但说出的话却阴森森的:“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却混然不在意,甚至非要和我为敌,那几个政府官员被杀满门,是你和你的下属做的吧?”

      “你心知肚明,何必来问我。”刃慢慢地站起身,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上。

      田忠裕轻笑两声,凉薄的声音带着寒意:“我当然知道,但我要告诉你这么做的后果,你那几位可怜的下属早就被我砍断四肢,抛尸荒野了,现在就剩下你和她。”

      刃听后内心不忍,但短暂的悲伤过后,充满杀意的气焰已经在两人之间弥漫开。

      “我早就说过了,你跟新政府为敌,不会有任何好处的。”田忠裕嘴角牵起一个虚假的笑。

      刃忽然抬起头,三步并作两步猛然抽出刀,如冷冽的寒光:“那就到此为止。”

      田忠裕无奈地叹了口气,后退一步;在屋外的杀手鱼贯而入,短刀在昏暗中划出银亮的弧线,可是身子还没沾到,就只听一声闷响,最前那人的刀刚举到半空,便被迎面砸来的茶壶狠狠击中门面。

      刃为了防止美杏再次应激,只好让她躲在桌子下;屋内几位杀手急攻,却全轮番被刃一一击退,短刀脱手的瞬间,一记侧踢正中对方小腹,人像断线风筝般撞破纸门,摔进屋外的大雨里。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天地间都是一片混沌的灰白,刃手中的刀,快到只剩下一道凄冷的弧光,每一次闪烁都精准的切开雨滴,没入敌人的躯体。

      刀锋撕裂皮肉的声音沉闷而黏腻,被哗哗的雨声掩盖,却又清晰的骇人。

      美杏看到刃又陷入厮杀,她也担心起刃来,有些着急的到门口,却不知该如何帮忙。

      田忠裕看着这位曾经主人的女儿,又指了指在雨中挥刀的刃:“你知不知道她是你姐姐?”

      这句话问得倒是轻松,好像全然忘记了生死相殊;美杏感觉到了他话里有话,摇着唇问:“你……你想干什么?”

      “我觉得惠绪那个女人一定告诉过你,你们之间的关系,我知道,你是把她当姐姐对吗?”田忠裕满脸肥肉,在美杏的仰视看来,模样甚是恐怖:“可她未必把你当成妹妹呀,她一直都把你当作你父亲的替身。”

      美杏呼吸急促,眼睛瞪大,反驳他:“你骗人……你骗人!”

      田忠裕反而哈哈大笑,随后又刷的一下变了脸:“她不仅杀光了当年背叛了明月社的人,还在暗地里召集了许多没落的刀客,与新政府为敌,你猜她想干什么?”

      美杏看着田忠裕让人发怵的模样,眼泪已经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她已经私下里把你立为明月社新社主了吧?”田忠裕看到美杏害怕的神情,又换了一副笑眯眯的嘴脸,却说着更让人发颤的话:“可是我问你,你真的想当明月社社主么——你当然不想,你甚至也痛恨你的父亲,我说的对不对?”

      田忠裕脸上的肥肉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肉褶里的阴影也跟着晃,活像一块会喘气的腐肉在说话。

      美杏强装镇定,没有掉进他的话里,反而回想起了什么,问道:“父亲是被你杀掉的吗?”

      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时间的沉默,随后田忠裕冷笑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毕竟你是一个傻子。”

      美杏内心气愤,边掉眼泪边喊道:“我不是傻子!”

      “哦?你既然不是傻子,那你为什么不懂得,只要你还从活在这世上,你姐姐就不是你姐姐,而是明月社永远的奴仆这个道理呢?”田忠裕肥厚的嘴唇只是勉强的动了动,声音却又冷又涩,好像裹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你想不想让你姐姐真正解脱呢?”

      美杏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泪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顺着她泛红的脸颊往下滚。

      “这样你就可以不用做明月社的社主,你的姐姐再也不会为了虚无的主仆关系,而浪费自己的一生。”田忠裕笑道。

      “我说了……我不是傻子,你不要再骗我了!”美杏紧皱着眉头,泪水还挂在脸上,冲他恶狠狠地喊道:“父亲就是被你杀死的!他最信任的就是你,可是你却背叛了他!”

      此话一出,田忠裕终于将脸垮了下来,喘着粗气,脸上的横肉因愤怒而扭曲;他一把揪住美杏的前领,像拎起一只瘦小的猫,毫不费力的甩出门外,重重地摔在大雨里。

      周围溅起的污水瞬间糊满了美杏的脸,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衣角疯狂往下淌。

      美杏刚想挣扎着站起来,田忠裕已经像一座山一样压了过来;粗糙的大手带着雨后的湿冷,猛地扣住美幸纤细的脖颈,深深陷进皮肉里。

      而在另一边,对手越来越难缠;残 肢与尸体在她周围倒下,泥水飞溅,刃呼吸急促,眼神却闪烁着寒芒,只见一位杀手捂着喉咙,嗬嗬作响地栽倒在她的脚边,鲜血泼洒而出,瞬间被大雨冲刷,在积水中晕开一团团淡红,瞬即又被新的雨水稀释。

      刃甩去刀身上的血珠,正想解决剩下的人,目光却猛的盯在不远处——田忠裕那肥胖的身影正死死地扼住美幸的脖颈,美杏的脸因为窒息而涨红,双腿无力的踢着对方。

      刹那间,刃浑身凝固,甚至颤抖起来。

      可是一瞬间的迟疑,却让她惨遭毒手,一把短刀直刺到刃毫无防备的腹部,只剩下利器切入皮肉的闷响,血慢慢渗出来。

      但刃没有丝毫迟疑,迅速将长刀脱手而出,切开重重雨幕,精准无比的钉入了田忠裕的胸膛。

      田忠裕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扼住美杏的手骤然松开;美杏跌落在地,剧烈的咳嗽起来。

      刃迅速抽出腰侧短刀,再次扬起,对剩下的人再次进行攻击,从左至右,平平斩出,几名杀手刚举起刀格挡,却发现自己的刀连同半截手臂齐齐断裂,下一刻视野天旋地转,只看到一句无头尸体喷涌着鲜血,缓缓倒下。

      惨叫声此起彼伏,又迅速被刀锋切断,被雨声淹没。

      刃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疼痛,腰侧不断渗出的鲜血将她半边身子彻底染红,她却只是麻木地清除着视野一切站立的目标,手臂渐渐酸麻,刀锋也被砍卷。

      直到这场雨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流水声。

      刃拄着卷刃的长刀,站在原地喘息,每一次呼吸带着血沫呛出,腰侧的短刀仍然触目惊心地钉在那里,周围的衣物已经被彻底染成暗红。

      美杏刚刚也死里逃生,她浑身瘫软,但还是一点一点的爬向刃;刃缓缓起身,踉跄的走到美杏身边,两人最终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周围一片白茫茫的雨雾,豆大的雨被风裹挟着,密集地像无数根鞭子狠狠抽打着地面;在不远处的血洼里,田忠裕慢慢地睁开眼。

      他太过肥胖,厚厚的身体像是天然的甲胄,竟然阻隔了致命伤;他吃力的低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皮肉的刀柄,眼中闪过疯狂的厉色,竟然猛地一咬牙,将刀从自己身体里拔了出来。

      鲜血随着刀身脱离喷涌而出,但他恍若未觉,任由血水染红自己华贵的衣袍,田忠裕双手握刀,因剧痛和暴怒而扭曲的脸庞猛地看向刃。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地让刃来不及冲上前,眼看那冰冷的刀锋就要落在刃的身上——

      可那小小的身影,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勇气,竟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利刃切入身体的钝响,是如此清晰,又是那样绝望。

      田忠裕狰狞的表情如同魔鬼:“都去死吧!去死吧!”可是下一刻,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力狠狠摔在雨里,刃手拿短刀,一刀接着一刀往他肥壮的脖子中刺来,直到头颅与脖颈只剩一层皮肉连着,宛如被杀死的牲口,一动不动。

      刃抽出刀,因愤怒和悲痛剧烈的颤抖着,甚至站都站不稳,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可是她还能看到美杏倒下时身旁渗出的血水。

      刃再也难掩痛苦,近乎嘶哑地喊着美杏的名字,艰难的爬在她的身边,颤抖着抱住她,一只手无措地按着背后的伤口。

      美杏小小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温热的血液汹涌地从伤口溢出,在大雨的冲刷下疯狂蔓延,像开出了一朵淡红色的花。

      雨水顺着刃的脸颊往下淌,却早已分不清这到底是来自眼眶,还是来自天上云雨,她拼命地把美杏搂得更紧一些,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正在流逝的温度。

      美杏抬起头,望向刃,用最后一丝力气抬了抬手,抹去刃脸上的水;她的声音细细弱弱地,却好像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姐姐,你的眼睛好像下雨……”

      随后瘦小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无力的向后倒去;鲜血从她身下源源不断地渗出,与雨水交织,化作一片不断扩大的、触目惊心的淡红色血洼,无声的蔓延,如雨水一样冰冷刺骨。

      风雨最终吞没了所有嘶哑的哭喊。

      京都的雨期总是如此缠绵不绝;雨丝洗刷着血迹,稀释掉浓重的腥气,将过去所有往事冲刷,抹去痕迹,只留下一片被践踏的残局,成为此后一生再也无法晾干的潮湿。

      ——全书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残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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