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礁先生 ...
-
自由女神像的火炬第七次熄灭时，我终于写完了日记的最后一页。
手指被珊瑚割破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每次落笔时还是会沾湿纸页。
这大概就是海底写字的代价——墨水总会被稀释，记忆总会被冲淡。就像现在，我已经记不清你的声音了，只记得你读日记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像一排细密的栅栏。
今天有潜水员经过，灯光惊散了鱼群。我躲在珊瑚丛里，看见他的相机上贴着一张便利店的合影。你站在收银台后面，无名指上的戒痕淡得几乎看不见。
我想游近些看，却想起自己早已是这海底的一部分——我的指骨间缠绕着海藻，胸腔里住着发光的水母，连思念都被过滤成咸涩的海水。
第2700颗珍珠在月光下裂开了。里面藏着的不是你最后没说完的话，而是我从未送出的银戒。戒指内侧刻着的“L.S”已经被珊瑚覆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道伤痕。
黎明前的海水最冷。我抱着那本快要溶解的日记，数着从海面漏下来的光斑。每数到2700，就有一粒细沙从指缝溜走。
它们都是被你忘记的记忆碎片：图书馆里交叠的影子，暴雨中在车窗上写下的数字，便利店冰柜里画着月亮的可乐罐......
天快亮了。我该把心脏掏空做成漂流瓶了。最后一次清点要装进去的东西：一缕你梦里出现过的阳光（藏在最深的珊瑚洞里），半片纽约秋天的落叶（夹在日记第1314页），还有你退回来的那枚银戒（内侧新刻了一行小字：My almost lover）。
海浪突然变得很温柔。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了——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海面时，连这份痛苦都会消失。就像沙滩上的字迹，就像雪人融化后的水渍，就像你无名指上那个淡去的戒痕。
漂流瓶浮上海面的瞬间，我听见便利店门铃响起的声音。一定是又有客人来买画着月亮的可乐了。这次，希望你能认出那个穿灰色卫衣的背影。
别哭啊，小月亮。这不过是一个太过漫长的梦，而梦总是要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