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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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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驰是从周游口中知道昨晚的事的。“一见如故”，周游是这么形容程砚舟和家永初见的场景的。
“我也记不大清啊，但就记得这俩人一见着就特亲切，Lance的眼睛都快黏在人身上了，不过我也不知道是看你还是看他，嗐反正都差不多。哦对，你那晚手机还落下了，还是Lance追出去还的，他俩那会儿肯定说话来着，你要不自己问问？”
听筒里周游的声音还有点哑，大概是因为宿醉，语气还沉沉的，他说话一直嘴里跑火车，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以夏驰对他的了解，添油加醋肯定有，这小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但有一分大概是真的，反正程砚舟对家永绝对没有看不顺眼的意思就对了。
他举着电话往客厅走，程砚舟恰好此时从外面回来。两人目光撞上，夏驰放下电话，若无其事地问他明天几点飞机。
程砚舟没回答，夏驰刚才挂电话那个动作和偷情没两样，他也若无其事打听：“跟谁打电话呢？”
夏驰冒了点坏水说：“家永，哦就是昨晚跟我们一起喝酒的朋友，你应该见过。”
程砚舟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了杯水，眼眸垂着看不清表情：“是不是那个高高瘦瘦，长得很清秀的男孩？”
夏驰观察程砚舟的脸色：“是他。”
“你说的那个追求者是不是他？……确实是个好孩子，看得出来很有修养，跟你们这帮混世魔王不像一路人。”程砚舟端着水杯走到沙发旁坐下，抬起头看向夏驰的时候脸上带着笑：“这么多年跟你死磕，真有点委屈了。”
夏驰挤过去：“他那人就是瞎客气，其实没别的事，”说完长指向天：“你放心，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程砚舟划开pad翻着行业期刊：“有我也不怪你，毕竟那孩子跟你确实般配。”
夏驰歪过头凑上去看程砚舟的颜色，分明是有点不高兴了，还假装无事发生一本正经地看书，还以为程砚舟无动于衷呢，口是心非的家伙，真是欠收拾。夏驰一把遮住程砚舟的屏幕，半真半假地气他：“再说这种话我就咬你。”
程砚舟作势推了推他袭过来的嘴，跟他闹得笑眼弯弯的：“你属狗啊。”
一扭头，夏驰的目光变得深情脉脉，手环住了他的腰，这次说话很认真，充满真心，不由自主把声音放得很柔：“你真不用吃醋，我只要你，栽你身上六年了，也不在乎多栽多少个六年。”
程砚舟心中有朵花，眼下到了绽放的时刻，每一瓣都在舒展，那真不能不归功于夏驰。即便清醒如他，亦躲不过这样甜蜜的告白，即便是假的，也愿意沉沦地久一点，再久一点。他目光瞥到别处，眨了眨眼，装作不在乎似的：“谁吃醋了？”
夏驰心如明镜，心像长了翅膀在飞，顺势讨好他：“等宁港的项目忙完，我们出去玩一次好不好？就我们两个，订个套房，天天在床上不下来。”
程砚舟敲了下夏驰的头，嘴角依然扬着漂亮的弧度：“想干坏事儿呢？”
没等话说完，两个人又滚到一处，pad被扔在手边，屏幕上的蓝光耀眼，程砚舟搂着夏驰的脖子，腻腻歪歪的，每个周末他们都是如此度过。程砚舟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在这种蜜糖似的生活中不想醒了。想来这几年他经历过的事，得到过也失去过，每个人都想过客一样在他的人生中来来往往，夏驰说的未来他不敢想，但好在眼前的他还能享受。
程砚舟开始逐步把手头成熟的项目移交给手下去跟，包括周游的海岛别墅，除了宁港。他奔波那么久，现在终于感觉到了累，因为夏驰说想要给自己一个假期，他就真的在想象那个假期的碧海蓝天，回首过去，好像自己真该停下来好好生活一回，而不是成天为工程焦头烂额，他很难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夏驰，但夏驰的出现的确让他有了不想再重复以前的日子的念头。
中层例会上，李叙听闻程砚舟的决定后面色沉郁了很久，他和程砚舟交往的三年，相识的五年，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深知事业对程砚舟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创业这几年，程砚舟没有休过假，甚至好几次病倒，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的成功，在此之前他绝不会踩下刹车。
一个人性情大变，不会没有理由。
李叙私下找程砚舟，提醒他不要厚此薄彼，为了感情忽略了工作，以免沦为任性。程砚舟脸上依旧是惯常的微笑，只是说：“我有分寸。”
他对李叙的话越来越少了，之前有过的争执和嫉妒，都好像是假的，他们重归到伙伴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李叙的新助理被他辞退了，正烦着的时候，程砚舟也不会再主动替补，这时候又不免想到了沈星辞。
一想起他，李叙内心就总有股说不上来的苦涩，苦涩不是因为沈星辞，只是意识到站在这段关系之外来看，他和程砚舟真的结束了，连怨恨都没有了，真正沦为了过客。他们之间的决裂也不过几个月而已，爱恨再到冷漠，人的感情变化起来真的能易如反掌。
说到底，还是夏驰赢了，也是他爱得太宽泛，自己拱手让人。
李叙沉吟片刻，嗤笑了一声，他对沈星辞不公平，可见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叙把车停在楼下，他不想回家，和程砚舟的共同记忆他还没能做到游刃有余。小区的门口有一家便利店，他下车径直过去，百无聊赖地在便利店里兜兜转转，目光最终落到一块眼熟的布丁上。
他买完单，在便利店的椅子上坐下，掀开那个布丁一口口吃着，脑海里沈星辞朝他走来，变得越来越清晰。布丁不甜，正如沈星辞看上去总是淡淡的，却在最后悄然渗透出一点甜味，就是那样的人，深藏着三年的如火暗恋。
李叙反问自己，他这是在想他吗？他为什么这时候会想起他呢？他们也已经没有可能了不是吗？
一口一口布丁，被李叙挖完，就在这时候，他接到了姜江的电话，火急火燎地说程砚舟在工地受了伤，她明天就要过去配合他继续推进工作，程砚舟工作移交后，姜江升了一级，李叙成了他的汇报线。
李叙心口忽然紧了一下：“怎么会受伤呢，严重吗？”
“好像是伤到了手，具体情况我也要去了才知道。”姜江的语气匆忙，并没有和李叙交代太详细。
李叙默默然想了一下，还是问姜江要了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程砚舟远隔千里之外，如果是以前，李叙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过去，那么现在呢？李叙抬头便利店的落地窗，窗外夜色浓重返照出他的人形，朋友都说他瘦了一点，他却不曾觉得。他只是想，该去吗？
真够没种，程砚舟无论如何也曾和他有过深刻的感情，况且，哪怕只是合作伙伴，他也不该袖手旁观，冷冰冰只发句问候。
吃尽的布丁哐的一声扔进了垃圾桶，李叙跨出店门径直回了家，拿了些东西，转手定了飞往程砚舟的机票，幸好，还有红眼航班。
程砚舟的病房很静，到深夜只能听见护士偶尔往来的脚步声，以及仪器均匀的跳动，他的床靠窗，另一侧被帘子包起，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路灯和月光微弱的光线透过洗得稀薄的窗帘钻进来，他睡得很轻，总是在一个接一个的梦后短暂醒来，不知道是第几次醒来的时候，他的手碰到了李叙。
李叙坐了几小时飞机，来了也没敢打扰程砚舟，只是趴在床边浅浅眯了会儿，程砚舟触到他毛毛的头顶，一开始吓了他一跳，猛然缩了下手，没想到连李叙一起惊醒。
“你怎么来了？”程砚舟惺忪地问，借着微弱的光反复确认，才意识到李叙真的来了，心潮一瞬间就热了，好像整个人不是在冰冷的病房里，面前的色彩也变得温暖。
病友酣睡，李叙为不打扰他们俯身过去，几乎只用气声：“还疼吗？”
程砚舟手上绑着石膏，摇摇头，鼻子忽然酸了：“不疼了，我没事，你快回去睡吧，这里还有护工，明天姜江就来接手工作了，真的没事。”
李叙喉头发紧，他一路赶来，一进医院就路过急诊厅，那里躺着很多慕名而来的病人，身边都有家人陪伴着，李叙不由为程砚舟难过，因为他知道程砚舟没那么幸运，他的家人已经过世，原本还能充数的自己如今也离他而去，程砚舟的孤独注定会加倍浓烈，这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我也应该来看你，你要不要喝水？”李叙柔声问。
程砚舟点点头，不跟他吵架的时候，程砚舟乖得不行，李叙看到夜色里程砚舟眼中想要压抑住的泪光，自己都变得舍不得。
床头柜上只有瓶装的冷水，李叙怕凉没给他喝，而是到走廊上的饮水机旁，抽了个一次性纸杯，兑了点热水，送程砚舟饮下。程砚舟真是渴了，一口气就把水都喝了见底。
“还要吗？”
“不了，怕等会儿上厕所。”他抬眸对李叙说：“你也睡会儿，他们需要安静，我们别弄出声把他们吵醒了。”
李叙却直到程砚舟闭上了眼睛，才又埋头睡下，而此时程砚舟并没有睡意，只是偷偷睁开眼，看着他。
一下子好像回到热恋的时候了，程砚舟恍惚间想起自己肺炎时和李叙回老家送走妈妈的那一年，那时候全世界也只剩下他们俩，就像今天一样。程砚舟突然有了点悲伤的情绪，感受到了隐隐的酸楚。
他有一句话差点冲出口——我们，不要再吵了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