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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拳击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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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冰冷的河水,淹没过胸膛,吞没口鼻,起起伏伏。
漆黑的夜幕,近在咫尺的城市街灯,往河面上照的巡逻灯,一个在河水里,向河的这边迅速靠近的人影。
一双漆黑的眼睛露出水面,往岸上快速扫视了一圈。
五彩缤纷的城市灯光,映得天空都是亮的。
繁华地带的人们彻夜狂欢。
在巡逻灯扫射来前躲入水里,放轻了游动的动作,悄声靠近。
有力的手抓牢了岸堤,哗啦啦水声,从河里跳上岸,径直脱下被水浸透的上衣,用手将仍在滴着水的发一把往脑后薅去,露出一长年轻又硬朗的脸。
五官严峻,眉宇间尽是戾气,尤其是斜飞的眉梢和刚硬的五官线条,一种非常狂野又狠厉的气质。
模糊的城市灯光里,能隐约瞧见,古铜色的皮肤,流畅的肌肉线条,身形挺拔在寻常人中也算是极有出挑的那种。
如果仔细看,就能看见,在黑色的短发下,藏着一对兽耳,类似犬科动物的形状,在空气中甩干了毛发上的水后又藏了起来,再不见踪影。
手臂上搭着的短袖还往下滴着水,下身的裤子也很沉重,如果一直待在外面,免不了染上风寒,他又重检查了一下口袋里的东西,发现还在后才放心往前走。
“什么人?干什么的?!”
刺眼的手电筒光柱如同实质的棍棒,猛地戳破黑暗,狠狠钉在脸上。
光圈边缘,几个穿着深色制服的巡逻人员身影紧绷,死死锁定,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如临大敌的凝重。
一个照面,半句废话都没有。
二话不说便提着电棍朝他奔过来。
领头的一声低喝,几人攥紧噼啪作响的电棍,分左右两翼疾扑而来。
左边两人呈钳形包抄他,右边一人则疾步绕后,意图将包围圈彻底焊死。
后方是冰冷湍急的河水,涛声呜呜咽咽,断绝了退路。
一个接一个地挤压着空间,将他死死困在中心,压缩成一个无处可逃的靶子。
就在这绝境之中,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紧抿的唇角忽地向上一扯,扬起一抹近乎狂妄的弧度,下颌微抬,眼神睥睨,姿态无声却嚣张至极,似让围在他面前的人一起上一般。
被赤裸裸的挑衅激怒,包围圈最前方的两个壮汉对视一眼,手中的电棍裹挟着风声与细碎的蓝色电芒,一左一右,凶狠地朝他头颅和腰腹同时砸落。
他微微侧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冰冷的棍梢几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刮过脸颊,掠经湿漉漉的发丝。
就在右侧棍影临身的刹那,顺势探手精准扣住对方持棍的手腕,一抓一拉。
瞬间破坏了对手的重心。
“呃啊啊啊——”
惊呼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第一个扑上来的壮汉如同沉重的沙袋,被他借力狠狠掼在坚硬的地面上,电棍脱手飞出去老远。
又一根电棍横扫下盘,攻势密集如雨点。
他瞬间矮身回旋,横扫的电棍擦着裤腿呼啸而过。
不等对方变换动作,他顺势下滑缠住对方持棍的手臂,另一只手的手肘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撞向对手的肋下。
同时左脚向后疾扫,精准地踢在另一人支撑腿的膝弯。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肉撞击声。
“唔!”被肘击的闷哼。
“噗通!”被扫中膝弯的应声跪倒。
没过多久,一行人被他打趴,怎么也爬不起来。
他身形重新站定,扫视着地上的人。
短暂的死寂中,远方,刺耳的扩音器喊话声,由远及近,带着更多的嘈杂。
警报声里,三两下扒了个人的衣服随手披在身上,还找到盒不是很皱的烟,从里面挑出根点着。
火舌腾起,仰着头,水滴从发梢淌落冰冷,吸进肺中的烟雾从嘴里呼出,模糊眼前城市夜景,随后又跟着风消散。
叼着烟又在地上四仰人躺的人身上搜刮了一番,到最后实在找不出什么之后,才就此作罢,随意地丢掉钱包,取了里头的钱直起身,往城市里去。
后来……
“齐哥?齐哥!!”
留着寸头的年轻拳击手和经验丰富的拳场老手。
说是陪他对打,结果没打几下便开始走神,但即使是走神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被完全压制,讨不了丝毫的巧,更别提打赢。
所以在他找准角度又挥出一拳却被人拉住手腕,一个轻巧的动作压弯手肘,翻倒在地后,这位新晋拳击手终于忍不住了。
齐邀回过神来,看着手底下被他死死压制住的青年,求饶般望着自己,嘴里还不断喊着:“齐哥,手,手……”
齐邀松开他,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没吃早饭吗,力道这么轻。”
吴展悻悻地笑了笑,也不敢说话。
比起昨天,他今天打的的确不怎么样,先不提招势,要章法没章法,无论哪个动作都破绽百出,无怪乎人打着打着就走神了,就他这水平,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
齐邀下了场,从休息区的椅子上拿起矿泉水拧开,古铜色的肌肤,虬实的臂膀,上身并没有穿什么,露出线条流畅的肌内,劲瘦的腰身。
抬起手臂喝水时,眉骨与下颌线条更刚毅冷硬,滚动的喉结,微眯起的眼。
这样一幕映入不远处年轻人的眼里时,他不自在地偏转了下视线,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时,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要羞赧的,又正大光明地去看,丝毫不知自己染上红晕的耳廓。
无他,他们齐哥真是太他妈的男人了,连喝个水都这么,这么……气势十足。
凌厉的目光忽地投向他,漆黑的眼就这样径直望向人时,有种如被野兽注视的感觉,无法忽视的窒息感。
下意识便挺耳腰背,等人走到自己身前的那一刻,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血液都沸腾.。
下一秒,那人举起手,下意识抬手格挡,结果,手越过手臂,落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吴展:“?”
抬眼看向来人,映入眼帘的先是宽厚坚实的胸膛,染着汗液,默不作声地吞下一口唾沫,再向上,看到齐邀那张刚硬冷厉的脸,眉宇间依旧带着平日里那种深重的戾气,毫无柔软的冷硬看着他时,他以为下一秒他便会不留情面,劈头盖脸的骂他。
但,齐邀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唇角忽得扬起抹笑来,说:“好好干。”
微弯的眼角,连笑起来也没有冲淡他外表给人的那种张扬的气质,一种很嚣张的笑,但意外的,关展并不觉得有什么冒犯,反而望着人拎着衣服往休息室走的身影,嘴里喃喃道:“卧糟……太,太他妈的帅了。”
不愧是他齐哥,连笑起来都能做到这么帅气!
齐邀的小迷弟加一。
休息室。
男子站在镜前,沉默地吸着烟。
刚从浴室里冲完澡出来,腰间只围了条浴巾。
他身形高大,宽肩窄腰,室内灯光的映照下,能看见,手臂习称却又不显突兀的肌肉细条,充满力量感的腰背,优美的流线型.
镜子里,那是一张很有男子气概的脸。
眉如凛剑,剑眉斜飞,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脸部轮廓棱角分明的凌厉英俊。
只是凌乱的黑发间,隐约能看见一对浅灰色的兽耳,如果往下看还能瞧见浴巾下端,有抹不易觉察的浅灰色,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齐邀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往镜中看了眼自己的脸,过了这么久依旧和十五年前一样的年轻,一点也没有已经将近生命终点的兽人该有的样子。
打开休息室里专属于他自己的柜子,最隐蔽的地方放着个黑色的盒子,把盒子取出来打开后,有一条串精颗浅绿色的珠子的吊坠下面用柔软的绒毛垫着,像是怕磕碰。
平日里他都戴在身上,只是比赛的时候怕不小心弄坏,所以除比赛外的时间里都放在这里。
指尖轻触翠珠,珠身发出淡淡的光,像在响应他的碰触。
与十五年前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便是他这十五年以来都戴着它,看来,那个人并没有骗他。
身体的异样与它有关,但暂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是好事,但……
齐邀取出项链,重新戴回自己的脖子上。
来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已经十五年了,十五年前,他从北区偷渡到这边来,寻找那个他也说不清楚是否还存在的事物,到现在他成了拳击场出名的拳击手,但那东西,他一直都没找到,他又开始怀疑那个人对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微垂的眼睛,拉成一个狭长的形状,漆黑的眼,即使没有看向哪里,依旧冷厉逼人,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反而更加桀骜不驯的张扬。
“齐邀,你在里面吗?”
休息室的门不习惯经常去锁,有人扭动了门把手便推了进来。
“这不是在嘛,怎么叫你也不出声啊?”
拳击场的经理走进来,看见在柜子边不知道在沉喃些什么的人,反倒被吓一跳。
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推门进来又看见那张让人一见到就忍不住喊饶命的脸,这不吓人谁吓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昨天没睡好,竟然看见人脑袋上顶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下一秒揉了揉眼却又什么都没有。
看来的确是他眼花了,不然他真的会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某文里。
“找我干什么?你的亲轻种子选手在隔壁。”齐邀倚在柜门上,笑着看他,语气是十分的调侃。
在他刚到这里还没找到份正经工作,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时,是这人告诉他,他有份工作特适合他这种体格好的人。
本来以为是什么不正经的工作,没想到,讲的是去打拳,到后来还是选择了干回老本行,兜兜转转还是打架最适合他,这一干便是十五年。
“咳咳,晚上你和C区那德国佬有场比赛?”
程坡理目光扫过他光着的上半身,啧啧两声,视线移到他脸上时,又是一阵啧啧声。
也不知道是羡慕他身材好,还是羡慕他那张十五年来也没变老,依旧吸得一群迷弟迷妹尖叫的脸好。
怎么自己眼角皱纹不知道多了多少,这人却一点也不见苍老,等有空一定得问问他保养方式。
有好东西可不能少了兄弟,可不能只留他自己一个人帅得人神共愤,自己挫得鬼神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不过也有好处,人是阎爷都不忍心带走,他是阎王爷嫌弃会弄脏阎王殿——命够硬就行。
“知道了,不会迟到的。”
想起上一次的事情,忽然觉得很晦气,皱着眉头同人说,本来就煞气重的脸看着更阴沉。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坡理也知道他想起了什么,虽然不是这意思,但顺道提醒一下也行。
“怎么,怕我输?”
上午早早地看过那德国白胳膊佬,只是看着体型吓人,其实只是个花架子,下盘都不是很扎实,打起来更不值一提。
不是他齐邀骄傲自满,以前比这更厉害的他都打得赢,还怕他一个基础功不太扎实的?
“不是,不是。”
虽然也有担心过他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但昨天看他几招打败前年拳击赛的种子选手,把人的脸在地上摩擦,这样的想法早就烟消云散。
不得不说,他齐邀就像一个怪物,越战越勇,越败越强,简直突破他对生物极限的认知。
“我是想和你说,那德国佬本身的确没什么,但奈何他有一个爱惨他的大款。非要点你包下今天这个场,这不刚刚又闹到我们头儿办公室里去了,偏要塞钱让你打场假,也不打听打听你齐邀是谁?!真是的!”
是没什么能耐,但奈何人家抱了个好大腿。
程坡理越想越气,一想到那德国佬大鸟伊人的倚在人肥大的富婆怀里的样子,就直犯恶心。
找金主这样的事在他们这并不稀奇,也有很多金主为了让自己手底下的拳击手赢,拿钱让对方打假赛,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想用钱叫齐邀打假拳,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在他眼中,实力才是永恒的话语权,别的什么都不管用。
而这也是让程坡理担心的一点,据传闻那德国佬为了赢上一把的选手,使用了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成功晋级的同时,将那选手送进了医院,到现在还没能下病床来。
齐邀:“……我打假赛的话,钱怎么分?”
“哎呦卧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钱钱钱——那可是让你打假,被发现了,在圈子里可是被除名的——我寻思着你也不缺那几块钱啊,是我亏待你这个王牌拳击手了不是?”
程坡理气不顺,本来只有一句话语,现在有1.5语。
“……那我打到他服为止?”
“祖宗欸,咱别这么凶残行不行?”
一段往昔的回忆忽然跳入脑海,曾经有个往齐邀喝的水里下料的人似乎被抓住后再也没出现过。
等他哪天在某个转角尬沓里看到人时,那人已经轻了行,说自己已经改过自新,还说当初齐大哥的教训他终身难忘,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程圾理倒吸一口冷气,最后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了他好一会儿,气急败坏道:
“得得得,你爱咋样咋样吧,我管不着你我——钱,我们老板给你退回去了,你想也别想啊!给咱好好打,认真打,我瞧那个德国佬不爽很久了,瞧他得瑟那样。”
大不了老板的一顿臭骂,从前骂的也不少了,也不差这一次。
“还没吃吧,一起?”
气质凶狠的男人发来邀请,没听他话的,还以为在约战干架。
“不了,您老可自个儿好好吃吧,我的亲亲种子选手还在隔壁等我给他缠绷带呢,我可就不打搅您了。”
随口便说了,可能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说了什么,话脱口而出,显然是此前被人气得不轻。
“而且亲爱的老大哥欸,谁家好人都快下午三点才吃午饭啊?您直接多吃点当晚饭得了,少吃顿省份饭钱,多好啊?!”
齐邀:“……”他也不说话只倚在休息屋门口,抱着双臂,笑着看他。
程坡理摸了摸鼻,说真的,和人待这多年了也没习惯那人的眼神,总透着一股肃杀的冷意,这不,视线刚落自己身上便嗖嗖地冷。
也没听说眼神能杀人啊!
“别的不说,你这脾气臭的可只我受的了。”程坡理话锋一转,又道:“你说说你,条件也不差,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找到个对象?我寻思着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成天和个毛头小子一样,只顾着打拳打拳还是打拳难道你的生活里就只剩下打拳这一件事情了?
“也不想想未来谁给你养老送终,想想你老了之后谁给你端尿擦屎的。身边没个体贴人,以后你可怎么办?你说说……”
齐邀:“……”一脸痛苦,但看他讲的这么起劲,几次试图打断又打断不了,只好不了了之。
“最后,我一合计,琢磨着这事问题肯定出在你身上,你得好好反省反省,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哪能行呢?”
“行了行了,程大和尚,别再念了,再念头都要给你念痛了。”齐邀告饶。
“哼哼,还嫌我念的多,念的难听,现在这世界上恐怕除了我以外,就没有人敢这么念你了……”
程坡理瞥了他一眼,见他表情痛苦,怕真的给自己念的有些头疼起来了。
“算了算了,我不念了就是了。看看以后有哪个傻女孩瞧得上你,敢这么和你说话。哼,找不到,也活该你单一辈子。”
说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好像是被气的狠了,懒得再搭理他。
“气还挺大。”
齐邀笑了笑,寻思着人怎么还和以前一模一样,十五年了一点没变。
齐邀回到休息室,从柜子里找出绷带圈圈在手上缠好,他准备下午再去练会。
至于刚才说的吃饭?都快晚上了,直接吃晚饭多好,就像程坡理说的还能省顿饭钱,而且还能空出时间来练拳。
下午五点。
暖橙色光线斜射进门窗,照亮了墙壁的斑驳。
靠窗一侧的窗帘没有关,斜阳射入,半洒在齐邀手边,脸边,镶了层金边,光圈朦胧。
比赛在晚上9点左右,他准备先去吃顿饭,想了想,迅速冲了个战斗澡,穿了衣服就往外走。
途中路过门口时,交见路边停了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旁边跟着好辆奔驰大G,一眼望过去,竟没有一辆不是豪车的。
他挑了挑眉,看来今天晚上是不会不热闹了。
闹挺点也是好事。
硬朗帅气的脸上扬起抹笑,成熟冷硬的面部线条,别带上了一点柔意,让路过的人频频望过来。
尤其现在是落日的时候,这一身冷肃的黑衣被堪称残阳的光线包裹了进去,这给了旁观者一些温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