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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镜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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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开的丹药果然神效。
次日清晨,镜泠月蜷缩在悠真床头的软垫上,刚吞下第三颗裹着蜜霜的丹药,就感觉身体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那是【同谐】之力久违的悸动,不再像之前那样滞涩,反而像被疏通的溪流,顺着经脉缓缓流淌。
他下意识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窗棂外的晨光,突然发现视野变得格外清晰——不仅能看清庭院里灵植藤架上的每一片叶脉,甚至能“听”到隔壁云骑军巡逻时甲叶碰撞的细微声响,连悠真呼吸时胸腔起伏的节奏,都清晰地传入感知。
【这是……】
镜泠月试着调动力量,虹彩的光粒从他周身泛起,像细碎的彩虹缠绕在毛发间。那些曾让他烦躁的外界信息流,此刻竟变得井然有序,如同陈列在书架上的书籍,只需意念一动,就能轻松筛选出想要的信息——不再是洪水般的冲击,而是如坐溪边捞鱼般从容。
“阿月?你醒了?”悠真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他刚坐起身,就见猫形的镜泠月周身突然爆发出绚烂的光,光芒越来越盛,将整个床头笼罩其中。
光团里,镜泠月的身形逐渐拉长——蓬松的三花猫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银色的长发,尾椎处延伸出一条毛茸茸的猫尾,异色的猫耳在头顶微微晃动。当光芒散去时,一个身着白色衣袍的少年坐在软垫上,琥珀色的眼睛里还带着刚恢复人身的茫然,尾尖轻轻扫过床沿。
“阿月!”悠真的眼睛瞬间亮了,他连忙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张开双臂,生怕惊扰了对方,“欢迎回来。”
镜泠月愣了愣,随即伸手抱住悠真的脖子,尾尖缠上他的手腕,声音带着点刚变声的清冽:“我回来了。”
怀里的温度还是熟悉的温暖,让他紧绷的肩线渐渐放松下来。
两人收拾妥当后,镜泠月用通讯器给景元和符玄发了消息。
景元的回复很快,带着惯有的调侃:【恭喜泠月大人恢复人身!改日我在家中备好酒筵,为您接风~】后面还跟了个猫咪吃鱼的表情包,显然还在记挂“猫爱吃鱼”的传闻。
符玄的消息则带着急切:【我现在就去旧居找您!太卜司刚推演到您的同谐之力波动,正想上门请教……】
镜泠月看着消息,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回复:【公务要紧,我刚恢复,暂不方便见客。】
太卜司方向的繁杂思绪如潮水般涌入意识——有符玄指尖划过星图时对星核余波的急促推演,有下属汇报丰饶孽物扩散轨迹的紧张监测,更有针对假停云动向的隐秘监控指令,那些交织的念头里满是“时间不够”“人手短缺”的焦虑,符玄此刻显然分身乏术。
“不想出门看看吗?”
悠真换了一身轻便的白色劲装,黑色短发最近长得有些长,他用皮筋在脑后松松扎了个小揪揪,又挑了跟发带绑在了额前。
他晃了晃手中的弓箭:“后院有练功场,应该是‘我’以前布置的,正好试试我的箭术有没有退步。”
镜泠月摇摇头,转身走到书房的书架前。
他的目光落在一本与众不同的书上——那本书被放在最高层,封面是银色的金属材质,流动着水银般的光泽,边缘镶嵌着浅金色的叶脉纹路,摸上去还能感受到淡淡的能量波动。
他踮起脚尖取下书,指尖刚触到封面,就感觉一股熟悉的【同谐】之力传来,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不想出去,很吵。”
镜泠月坐在练功场的青石板台阶上,翻着手中的无字之书。
书页洁白如雪,没有任何字迹,却能隐约看到页面下流动的淡紫色光纹。
他刚恢复人身,对【同谐】之力的掌控还不熟练,外界的信息流像潮水般涌来——长乐天里行人的交谈声、云骑军的操练声、小摊贩的叫卖声,还有那些人纷繁嘈杂的思绪,哪怕有阵法的隔离,还是让他有些烦躁,少年的尾尖不自觉地扫着地面的落叶。
悠真已经站在练功场中央,他拉弓搭箭,指尖凝聚起淡蓝色的雷光,弓弦被拉成满月。
“那阿月猜猜,我能中几环?”他笑着回头,阳光洒在他浅金色的眼睛里,像撒了把碎星。
镜泠月合上书,抬眼看向远处的标靶——那是用云纹石打造的靶心,最中心的十环只有铜钱大小。
他淡淡开口:“十环。”
话音刚落,长箭带着破风之声离弦,“咚”的一声凿穿了十环的中心,石屑溅起,落在草地上。
“答对啦!”悠真笑着收起弓箭,一旁的邦布“芝麻”欢快地跳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嘴里发出“嗯嗯”的叫声,还递来一个水囊。
悠真接过水囊喝了一口,走到镜泠月身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本无字之书:“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镜泠月抚过书页上的光纹,声音浅淡:“什么都没看到,但它上面有我的能量波纹,是‘我’留下来的。”
他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恍惚——练功场的灵植藤架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悠真射箭的身影、芝麻蹦跳的模样,竟和记忆中艾丽都的午后重合在一起。
那时他们也常这样,一个在庭院里练箭,一个坐在台阶上看书,没有空洞灾害,没有时空穿越,只有平淡的温暖。
“阿月?在想什么?”悠真伸出手,在镜泠月眼前晃了晃。
镜泠月回过神,尾尖轻轻扫过悠真的手背,认真道:“你长高了。”
比记忆中那个总跟在他身后的男孩,高出了许多。
“毕竟过去了十年嘛!”悠真笑着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是不是有点突兀?沉睡十年跳过了青春期,就像人生突然按了快进键。”
镜泠月歪了歪头,耳尖的绒毛晃了晃:“你现在也还在青春期。”
“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悠真无奈地笑了,他凑过去看那本无字之书,手指轻轻拂过封面的纹路,“这会不会是武功秘籍?或者是什么藏宝图?”
镜泠月摇摇头,将书抱在怀里:“不清楚,但它在召唤我,等我完全掌控【同谐】之力,或许就能看到里面的内容了。”
阳光透过灵植藤架,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芝麻在一旁追着飘落的叶子,练功场的标靶还插着那支雷光箭——一切都像记忆中的模样,却又多了几分失而复得的珍贵。
镜泠月低头看着怀中的无字之书,心里默默想着:这样的时光,能再久一点就好了。
清脆的敲门声突然打破庭院的静谧,像是玉石落在青石板上,带着几分利落的力道。
悠真刚收起武器,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电流感,闻言挑了挑眉:“这才清静没多久,又有客人来?”
镜泠月合上书页,银色封面上的叶脉纹路泛着微光。
他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同谐之力在无形中铺开——庭院外传来一道凌冽的气息,像未出鞘的寒剑,带着雪后初晴的冷意。
“恐怕又是‘熟人’。”他尾尖轻轻扫过石凳,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哇,罗浮真是咱们的‘老朋友聚集地’啊。”
悠真夸张地抬手按了按额头,快步踏上台阶,朝镜泠月张开双臂,黑短发后的小揪揪随着动作晃了晃,“走,一起去开门?说不定又是哪位大人物,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应付。”
镜泠月站起身,将无字之书随手放在石桌上,银色衣袍的下摆扫过草地。
两人走到院门前,悠真抬手拉开木门——门外站着一名女子,月白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发梢系着一根黑色的发带;一身银色轻甲裙装勾勒出利落的身形,肩甲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剑痕,腰间佩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剑鞘上刻着繁复的云纹。
最惹眼的是她的双目,被一块黑布蒙住,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透着一股锐利。
女子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侧头朝镜泠月的方向“望”去,声音清冷如碎冰:“你变回来了。”
语气里没有惊讶,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像惋惜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
悠真下意识将镜泠月往身后挡了挡,警惕地问道:“您是哪位?找我们有什么事?”
“镜流。”
女子淡淡开口,抬手拂了拂肩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里掺着几分遥远的怀念,“好久不见了,悠真,泠月。”
“镜流?”
悠真猛地想起昨天丹恒提到的名字,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就是那位罗浮前任剑首?专程来看我们的?”
“准确来说,是找他。”
镜流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悠真身后的镜泠月,黑布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阻碍,直直射向对方,“不让我进去坐坐?旧居的茶,应该还和当年一样吧。”
庭院中央的方桌上,还放着早上喝剩的半壶茶。
悠真侧身让开道路,笑着说:“当然请进,剑首大人光临,蓬荜生辉啊。”
镜流微微颔首,迈步走进庭院,步伐沉稳而轻快,每一步都像踩在无形的阵法上,没有丝毫踉跄。
三人在方桌旁坐下,悠真提起茶壶,给镜流倒了杯热茶——琥珀色的茶汤在青瓷杯里晃了晃,蒸汽裹着茶香飘向镜流。
“说实话,您刚才站在门口,那股杀气可把我吓了一跳。”
悠真托着下巴,黑短发的小揪揪歪到一边,“我还以为是仇人找上门来了。”
“罗浮还没有胆大到敢招惹你们的人。”
镜流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轻描淡写,“我只是去了趟云骑校场,看看景元那个不成器的徒弟,顺便试了试他的身法。”
这话听得悠真嘴角抽了抽——刚才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气,可不像“试身法”那么简单。
镜泠月则在一旁点头,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你把彦卿揍了。】
镜流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黑布后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你看见了?”
【没有。】
镜泠月拿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还是烫的,他悄悄吐了吐舌尖,又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推开,【我猜的。毕竟你的气息里,还沾着一丝不属于你的锐气。】
“猜得准也是一种本事。”
镜流放下茶杯,语气里多了几分认可,“看来你恢复人身后,掌握力量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叠,“我来找你,不只是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悠真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地插话:“我还以为,镜流大人是来看看阿月的猫形态呢~刚才您说‘变回来了’的时候,那语气里的遗憾,可是藏都藏不住哦。”
“……你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镜流往椅背上靠了靠,腰间的长剑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语气里却没有怒意,反而带着点纵容,“看来这是你的本性,时间都无法改变。”
“这是夸奖吧?那我可就收下了~”悠真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还朝镜泠月眨了眨眼。
镜泠月怕两人再拌嘴下去没完,抬手敲了敲桌子,清脆的声响让气氛安静下来:【说吧,你的目的。】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镜流内心的思绪——执念,焦虑,怀念,急切,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杂乱的丝线。
跟常人不太一样,很嘈杂。
他歪了歪头,耳尖的绒毛晃了晃,选择遵从自己的直觉:【是为了看脑子?】
镜流:“……”
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你还是这么直白。不过,也不算错。”
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里难得透出几分疲惫,“准确来讲,是想让你用同谐之力梳理我的情绪,延缓魔阴身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