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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深度沉浸的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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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星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指令，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他下意识眯起眼，试图看清那行跳出的警告信息，指尖却因长时间操作而僵硬发麻，鬼使神差地滑过了“深度沉浸”的确认键。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攫住了他，视野被撕裂成混乱的光斑，意识像断线的风筝急速下坠。
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不是游戏舱光滑的曲面，而是某种坚硬、粗糙、带着铁锈和尘土气息的东西。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块脏污的铅板沉沉压下来。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朽味道，呛得他喉咙发紧。
他试着动弹，一股剧痛立刻从身体深处炸开。他低下头，瞳孔骤然收缩。破碎的暗灰色盔甲包裹着他，但胸甲部分已经严重变形凹陷，裂口处能看到下面撕裂的衣物和……皮肉翻卷的伤口。粘稠的、暗红的液体正缓慢地渗出，浸透了布料，在冰冷的金属上凝结。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臂，包裹着手臂的臂甲同样布满划痕和凹陷，手套破损，露出的手指关节扭曲变形，皮肤青紫，几处伤口深可见骨。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窜上来。这不是游戏舱的体感反馈，这是真实的、钻心的痛楚。
“咳咳……”他试图说话，发出的却是破碎的气音，带着血腥味。他转动僵硬的脖子环顾四周。目之所及，是辽阔的焦土。大地像是被巨大的犁耙反复翻搅过，遍布着深浅不一的坑洼，凝固着暗褐色的污渍。折断的刀剑、碎裂的盾牌、扭曲的长矛如同怪物的残骸，半埋在灰黑色的泥土里。更远处，散落着一些早已辨认不出形状的金属碎片和……属于不同种族的、残缺不全的遗骸。风呜咽着掠过空旷的死寂战场，卷起细小的灰烬打着旋儿。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风刮过金属残片的尖啸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低沉嘶吼。
灰烬骑士。他脑子里跳出这个名词。那个在游戏《灰烬誓约》序章就为了掩护圣女撤退而力战身亡、被玩家们戏称为“开局祭品”的背景板角色。他，溯星，一个通宵测评剧情、试图找出所有隐藏结局的重度玩家，现在正躺在这个角色的“尸体”上，体验着这具身体残留的、濒死的痛苦。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这算什么？游戏故障？意识上传事故？还是……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他混乱的思绪暂时清明。不，这触感、这痛觉、这空气中每一个令人作呕的分子，都真实得可怕。
就在这时，一个毫无感情、冰冷平滑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直接响起：
【读档成功。】
【身份载入：灰烬骑士（残损状态）。】
【目标人物：瑟莉娅（银发圣女）。】
【当前好感度：99%。】
【警告：生命体征微弱，持续下降中。】
溯星僵住了。所有的剧痛和荒谬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提示音短暂冻结。99%？瑟莉娅的好感度？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他混乱的记忆。银发圣女瑟莉娅，游戏《灰烬誓约》的核心人物，掌握着阻止“数据末日”的关键火种。她美丽、强大，却像冰封的湖泊般难以接近，是所有玩家攻略列表上最高难度的目标之一。溯星为了打出她的真结局，不知熬了多少个通宵，尝试了无数条对话分支和关键抉择。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电脑前捶胸顿足——他操控的角色，在完成某个极其复杂的隐藏任务链后，系统显示瑟莉娅的好感度达到了惊人的99%。只差那该死的1%，他就能触碰到那个传说中无人达成的“救赎之焰”结局！他甚至记得自己当时兴奋地差点打翻手边的能量饮料，迫不及待地想要进行最后一次关键互动……
然后呢？然后他好像因为太激动，手一滑……就点到了那个该死的“深度沉浸”测试按钮？
所以，他不仅穿成了这个开局就死的灰烬骑士，还继承了那个只差1%就能攻略成功的存档点？这算什么？终极欧皇？还是地狱难度的玩笑？他躺在冰冷的战场上，感受着生命随着伤口流血一点点流逝，脑子里却只剩下那个冰冷的数字——99%。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几乎能想象出银发圣女那双冰蓝色眼眸深处可能蕴藏的、未被点亮的最后一丝情感。功亏一篑的强烈不甘，混杂着对这具濒死躯体的绝望，像毒藤一样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警告：生命体征持续下降，预计完全衰竭时间：未知（状态极不稳定）。】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像丧钟敲打在他的神经上。
不行！溯星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尘土和血腥味刺入肺腑，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的温热液体带着铁锈味。不能死在这里！不是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穿越，不是为了这个破败的世界，仅仅是为了那该死的99%！为了他投入的无数个日夜，为了那个只差一步就能触碰到的、关于瑟莉娅的真结局！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驱动着这具破败不堪的躯体。左手的手指艰难地抠进身下冰冷的泥土里，寻找一个微小的支点。右臂的骨头似乎在刚才的尝试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不管不顾，手肘猛地发力，试图将上半身从冰冷的地面撑离。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和血污混在一起。断裂的肋骨摩擦着内脏，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
“呃啊……”压抑不住的痛呼从齿缝间挤出。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意识像风中的烛火般摇曳。他重重地喘息着，口腔里全是血腥味。一次，两次，三次……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节摩擦声和肌肉撕裂的剧痛，他成功地用右臂手肘和左手的支撑，将上半身从仰躺变成了一个极其艰难的侧卧姿势。仅仅是这个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扩张都带来钻心的疼痛。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用力眨掉眼睫上的汗珠，视野稍微清晰了一些。目光艰难地投向远方，越过这片死亡焦土，在地平线模糊的轮廓中，依稀辨认出一片巨大、沉默的阴影。那阴影有着高耸的、锯齿般的轮廓，即使在如此遥远的距离和弥漫的灰烬尘埃中，依然能感受到一种沉重、压抑的庄严感。
圣城维拉瑞安。游戏地图上，那是银发圣女瑟莉娅所在的、也是整个圣教廷最后的堡垒。她就在那里。那个只差1%就能点亮全部故事的银发圣女。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着剧烈的痛苦、濒死的绝望，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猛地攫住了溯星。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相对完好一点的左手，布满裂痕和血污的指尖，颤抖着，指向那片遥远而模糊的圣城阴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气音，带着血腥和铁锈味，却固执地、一遍遍重复着一个名字：
“瑟……莉……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