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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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箭，凶狠地抽打在老旧的窗棂上，发出濒死般的呻吟。
油灯昏黄的光晕在狭小的厨房里摇曳，勉强照亮莉亚·格林沾满泥点的侧脸。
她正弯腰，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尚有余温的苹果派装进铺着干净蓝格布的小藤篮里。
香甜的气息，带着肉桂特有的暖意，艰难地撕开屋内弥漫的潮湿霉味。
“莉亚!”粗哑的喊声伴着沉重的脚步撞开了虚掩的厨房门，裹挟进一股刺骨的雨腥气。
老巴克顿像一头湿透的熊，堵在门口，厚重的油布雨衣滴滴答答淌着水，瞬间在他脚下积起一小片水洼。
他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扫过莉亚手中的篮子，眉头立刻拧成了死疙瘩。“该死的!你又要去林子边?!”
莉亚直起身，把篮子护在身侧，脸上绽开一个惯常的、毫无阴霾的笑容，像破开厚重雨云的一线阳光：“巴克顿爷爷!雨太大了，快进来暖暖身子。我烤了个派，想着…”
“想着喂给那个森林里的怪物?”巴克顿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粗壮的手指几乎戳到莉亚的鼻尖。
“莉亚·格林!你爷爷把这片地留给你，不是让你去招惹那些不该碰的东西!那林子里住着什么人?女巫!一个阴沟里的耗子都比她干净!她那双绿眼睛，是魔鬼的印记!沾上她的人，都没好下场!”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混着雨水飞溅，“你瞧瞧你这农场，烂泥塘似的!不去想想怎么把地种好，把那些该死的野猪从你的萝卜地里赶出去，天天往那鬼地方跑!你爷爷要是知道…”
“爷爷知道我会怎么做。”莉亚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明亮的蓝眼睛直视着巴克顿的怒气。
“他教会我，土地需要耐心，邻居需要善意。”她轻轻拍了拍篮子，“只是一个派，巴克顿爷爷。也许…她只是饿了。就像暴风雨里找不到家的动物。”
“动物?!”巴克顿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喉咙里发出嗤嗤的怪响，像破风箱在抽，“她是女巫!塞拉·布莱克!她娘就是个怪胎，生了她更是灾星!二十年前那场怪病，村里死了多少牲口?都说是她娘引来的晦气!现在她缩在那黑林子里，谁知道在捣鼓什么害人的毒药?听我一句，孩子，离她远远的!把你这破心思收起来!”他重重一跺脚，溅起一片泥水，“雨太大了，我得回去看着我的羊!你好自为之!”说完，他猛地转身，裹着风雨，高大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门外的瓢泼大雨和浓重夜色里。
门板被风狠狠摔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窗棂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厨房里瞬间只剩下油灯不安的跳动和屋外狂暴的风雨声。
莉亚站在原地，低头看着篮子里的苹果派，金黄酥脆的边缘在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肉桂的甜香固执地弥漫着，对抗着巴克顿留下的恐惧气息和屋外的寒意。
邻居们的话，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阴森、孤僻、带来厄运的女巫塞拉·布莱克。可莉亚记忆里闪过的，却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画面。
那是她刚接手“阳光牧歌”农场的第一个暴风雨夜，比今晚更吓人。
狂风像发了疯的巨人，要把屋顶整个掀掉。
她瑟缩在冰冷的床上，听着外面畜栏方向传来令人心惊胆战的木头断裂声和牲畜惊恐的嘶鸣。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她鼓起所有勇气，抓起油灯和一根粗木棍冲进雨幕。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全身。微弱的光晕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只能勉强照亮脚下泥泞不堪的路。畜栏方向，黑影幢幢，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夹杂着山羊慌乱的咩叫和鸡鸭的扑腾。
一道刺目的、绝非自然的幽绿色光芒在畜栏方向猛地爆开!
短暂得如同幻觉，却在莉亚眼中烙下清晰的印记——光芒中心，一个瘦削、裹在湿透的深色袍子里的身影一闪而逝，快得像被风撕碎的影子。
更让她心头狂跳的是，那光芒爆发的瞬间，畜栏木头凄厉的断裂声戛然而止。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畜栏边，油灯几乎熄灭。借着残存的光，她呆住了。本该被狂风彻底摧毁的围栏，虽然歪斜得厉害，却奇迹般地撑住了。
几根关键支撑的木桩断裂处，覆盖着一层湿漉漉的、脉络般虬结的深绿色藤蔓，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硬化、收紧，如同最坚韧的绳索，死死地将断裂的木桩重新捆扎固定在一起。
雨水打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那不是自然生长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风雨初歇。莉亚推开吱呀作响的农舍大门，准备迎接一片狼藉。
然而，门槛外的景象让她再次怔住。门廊干燥的角落，一小堆不起眼的、带着露水的草药整齐地码放着。
暗绿色的锯齿叶子，几簇不起眼的紫色小花，还有几根带着泥土清香的根茎。
莉亚认得其中一种——爷爷以前受伤时用过，一种对止血和愈合伤口有奇效的“银叶蓟”，只生长在森林最深处人迹罕至的岩缝里。
旁边还有一小撮气味浓烈的“刺鼻草”，正是治疗家畜因湿冷引起的风寒最有效的草药。
没有留言，没有痕迹，只有这些带着森林深处寒气的馈赠，静静躺在那里。
莉亚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酸胀又柔软。恐惧的坚冰，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阳光牧歌农场的名字，是她起的。她想要这片被爷爷耗尽心血、如今几乎荒芜的土地，重新充满生机和笑声。而生机，也许并不仅仅来自阳光下的种子。
邻居的警告声和老巴克顿愤怒的唾沫星子，此刻在莉亚耳边嗡嗡作响，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她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雨水、泥土、新烤苹果派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陈旧草药的气息涌入胸腔。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在她心底沉淀下来。
她拿起挂在门后那件爷爷留下的、洗得发白变薄的旧油布雨衣，利落地套在身上。
油布散发出陈年的桐油和尘土味。雨衣对她来说有些过于宽大，下摆几乎拖到小腿肚，袖口也卷了好几圈才勉强露出手指。
她小心地提起那个装着苹果派的藤篮，用油布的一角仔细盖好，确保雨水不会浸透那块干净的蓝格布。
推开沉重的木门，暴风雨的喧嚣立刻像巨浪般兜头扑来，冰冷刺骨的雨点密集地砸在油布上，发出噼啪的爆响。
风如同无形的巨手，猛烈地推搡着她单薄的身体，几乎要把她和手中的篮子一起掀翻。
莉亚咬紧牙关，微微弓起背，将篮子紧紧护在怀里，像一个守护着微弱火种的旅人，毅然决然地冲进了那片被狂风暴雨彻底统治的黑暗。
通往森林边缘的小路早已面目全非，变成了一条浑浊的、奔腾的泥浆溪流。
冰冷的泥水瞬间灌满了她那双沉重的旧胶靴，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靴子陷在泥泞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拔出来时又带着巨大的吸力。
四周漆黑如墨，只有偶尔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短暂地照亮前方狰狞舞动的树影和疯狂倾倒的雨帘。每一次雷声炸响，都像在头顶敲响巨大的铜锣，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心脏也跟着狂跳。
不知摔了多少跤，泥水浸透了膝盖，手掌也被粗糙的砂石磨破，火辣辣地疼。
终于，那片如同黑色巨兽匍匐在雨夜中的森林边缘轮廓，在又一次闪电的映照下，清晰地出现在前方。
空气里弥漫着植物被蹂躏后散发出的浓烈、带着一丝腥气的青草味，还有泥土深处被翻搅出来的潮湿腐朽的气息。
莉亚踉跄着冲到森林边缘一块凸起的大岩石下，这里勉强能遮挡一些风雨。她放下篮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闪电再次亮起，惨白的光瞬间照亮前方——就在几米开外，一棵被狂风刮得几乎伏倒的老橡树根部，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裹在一件湿透、紧贴在身上的深黑色斗篷里，几乎与树根下的浓重阴影融为一体，只有斗篷边缘随着风雨无助地翻卷着。斗篷的兜帽拉得很低，完全遮住了脸。
闪电的光芒稍纵即逝，但莉亚清晰地看到，那蜷缩的身影似乎在微微发抖，像一片即将被暴风雨撕碎的枯叶。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借着那瞬间的光亮，她瞥见斗篷下露出的几缕湿透的、纠结在一起的长发，是如同午夜森林最幽深处的那种，没有一丝光亮的暗绿色。
是她!塞拉·布莱克!
莉亚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老巴克顿那“魔鬼印记”的咆哮声却突然尖锐地在脑海里响起，让她伸出的脚僵在原地。恐惧像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上来。
她真的只是个需要帮助的人?还是…邻居们口中那个带来灾厄的女巫?
就在莉亚被那瞬间的恐惧钉在原地时，一道前所未有的、几乎将天地劈成两半的刺目闪电骤然撕裂夜空!震耳欲聋的霹雳紧随其后，仿佛就在头顶炸开!轰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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