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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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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铁柱果然没带他走那些为了方便游客新铺的水泥路,在村子后口几块巨大的青黑色卵石旁一拐,一条仅容两人人、几乎完全被草木遮掩的古老青石板小路陡峭地向上延伸,没入了浓密的山林深处。
这才是上山真正的老路,石阶不知铺就了多少年月,每一块都被岁月磨砺得光滑圆润,不少石面还覆盖着一层湿漉漉、滑溜溜的深绿色苔藓,踩上去要格外小心。石阶两侧是野蛮生长的茂密植被,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汁液、新翻泥土和腐败落叶混合的气息,阳光透过浓密树冠的缝隙,艰难地投下零星跳跃的光斑,在昏暗的石阶上印出闪烁不定的光影。
段燎一开始还凭着股猛劲儿往上冲,脚下踩得虎虎生风,可刚走了不到半个小时,三分之一路程的光景,他那身锻炼得当的腱子肉和充沛的肺活量就在这持续的陡峭爬升面前显出了疲态。
健身房里的力量训练代替不了耐力徒步的肌肉协同,城市平坦道路上的快走更无法比拟山中古老石阶对足踝、膝盖连绵不断的摩擦与冲击,他的呼吸节奏明显被打乱了,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滚烫的棉花,拉风箱似地发出“嗬……嗬……”的粗重喘息,腿肚子里仿佛灌满了沉重粘稠的铅水,每一步抬脚都像是要把腿骨从酸胀的肌肉里硬拽出来,再重重砸向下一级滑腻的石阶,豆大的汗珠争先恐后地从他额角和剃得清爽的鬓角涌出,顺着他利落的脸部线条滚落,滑进背心领口,喉咙干得发紧,火烧火燎。
走在前面的王铁柱明显轻车熟路,虽然也气喘,但那频率均匀多了,步履带着山民的稳健节奏,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等后面脸色渐渐发白的少爷。此刻看他脚步迟滞,喘得像个破风箱,王铁柱扭过头,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促狭笑意,笑嘻嘻的问了一句:“嘿嘿,段燎哥,还行不?这山风是不是挺够劲儿?”
段燎累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欠奉,咬紧后槽牙,从齿缝里硬挤出一句带着粗重喘息的话:“少……废话……看路。”他用眼神狠狠剜了那个欠揍的圆背影一眼,手撑着酸痛刺麻的大腿,拼着最后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硬着头皮往上顶。
整整耗了近一个小时,当最后一级石阶踩在脚下,前方豁然开朗时,段燎差点当场给这古老的山路跪了。
一座古拙而恢宏的建筑群,巍然盘踞在这片经过人工开凿的向阳半山平台上。
正是王震所说的山君殿。
整座殿宇依山势而建,巧妙地与背后的巨大山岩融为一体,虽年代久远,却显然被一代代虔诚的信徒用心修缮维护着,显得庄严肃穆,气象不俗。
殿宇的主体结构主要采用硕大、历经风霜呈现深褐色的古柏木构筑,支撑起巨大的梁柱和飞檐斗拱。墙壁则在关键处垒砌着巨大的、未经精细打磨的原石,石缝之间已长出了柔韧的苔藓和顽强的小草,殿顶覆盖着厚重的黛青色陶瓦,瓦缝间排列细密,如同巨兽鳞甲,在强烈的山阳下泛着沉郁的光泽。
建筑风格带着鲜明而独特的山地少数民族特色,无论是檐角高高翘起的弧线,末端雕刻着形态各异、带着古朴原始图腾意味的鸟兽虫鱼;还是巨大的门楣、窗框上,那些运用了镂空、浮雕、彩绘等手法、线条粗犷却栩栩如生地描绘出的盘龙、火焰、流云、山花、以及手持各类农具与祭器的人形图案;无不透着一股古老、神秘而浓郁的原生宗教氛围,迥异于中原常见的佛道寺庙。
整座山君殿是标准的四合布局,正对着上山入口的,便是宏大的正殿,重檐结构,殿门高而深,雕花繁复。左右两侧,略低于正殿的是庄重的东、西两座配殿,结构相对规整,同样雕梁画栋,正殿后面,依着更高的山势,应该还坐落着隐秘的后殿,而正殿、配殿共同围合出一个异常宽敞、铺着巨大青石板的露天四方天井,站在天井中央抬头仰望,四方的天空被切割得规整湛蓝,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仿佛离尘世更近了些,天井中央,竖立着一个与人齐高的巨大青铜香炉,炉身上密密麻麻铸满了玄奥古朴的铭文和图案,炉内积满了厚厚的香灰,此刻虽无祭典,仍有几缕若有似无的青烟缓缓逸出,氤氲着虔诚与时间的味道。
历经时光洗礼的古木古石,精心维护的细节,神秘粗犷的装饰,开阔庄严的天井,还有那静默散发余温的巨大香炉,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古老山殿沉淀的分量,山风穿过开阔的天井,吹得檐角铜铃发出几声悠远空灵的轻响,更添肃穆。
段燎双手叉腰,努力平复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火烧般的喘息,汗水还在顺着鬓角往下淌,但他顾不上擦,目光震撼地扫过这片完全不同于他任何人生经验的建筑群,一股混合着敬畏新奇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渺小感涌上心头。
他正出神地望着天井中央那巨大香炉里缭绕的薄烟,一缕更加熟悉的带着清苦药香的味道悄悄钻进了鼻尖,他下意识地循着气味飘来的方向望去。
在天井西侧那片巨大青石铺就的地面上,靠近西配殿的一角,摊晒着几竹席的深褐色草药根茎或果实切片,而在这片草药旁边不远,一道素净的白色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微垂着头,动作专注地拨弄检查着另一处草药。依旧是那身古朴的宽大白袍,墨色长发简单地束在身后,尽管隔了一段距离,仅仅是那个清绝出尘的侧影轮廓,已足以让段燎认出是谁。
天井空阔,山风阵阵,竟将人语声也送了过去。
他听见王铁柱那洪亮又带着点敬意的声音:“清宴哥!又在忙活草药啊?”
那道白影闻言,微微侧转了身形。
清冷如寒山积雪的侧颜轮廓仅仅暴露了一瞬,那双眼眸淡漠地扫过王铁柱旁边那个还撑着大腿直喘粗气、汗津津、显得有些狼狈的……熟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并未掀起丝毫波澜,甚至连一丝被惊扰的诧异都没有,仿佛王铁柱身边跟着的这个汗流浃背的寸头青年,不过是一缕路过的山风,或是一块天井里不起眼的铺地青石。
虞清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作为对王铁柱问候的回应,随即迅速且自然地再次将身形转回,将目光和全部的专注力,重新投入到了指尖的草药上,只留给他们一个写满生人勿近的疏冷背影。
段燎:“……”我他妈得罪过他,当我是空气??
他撑着大腿的胳膊甚至忘了收回来,脸上那点残留的因为成功登顶而生的得意和新奇感,被那一眼的漠视唰地一下冻僵了,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轻蔑忽视的不爽混合着刚刚褪去的疲惫,猛地窜上头顶,比刚才爬山累瘫了还要难受。
他瞪着那个把他当空气的、清冷得一塌糊涂的背影,牙根无意识地磨了一下。
好啊,天仙是吧?冷冰山是吧?当哥是空气是吧?
行!
这穷山沟里连个信号都时断时续,他大爷的都快闲出个鸟来了,这现成的、活色生香,字面意义的活色生香?不,是活着的冷气制造机,解闷神器不就在眼前吗?
段燎眼底深处,那点属于狼狗的带着征服欲和恶作剧的野性光芒,蹭地一下被彻底点燃了,一丝混合着挑衅和势在必得的坏笑,取代了刚才的尴尬与疲惫,缓缓爬上了他的嘴角。
山风穿过古老天井,吹得他汗湿的背心一片冰凉,却吹不散心口陡然烧起的火气,还有兴味。
王铁柱的脚步声咚咚咚跑向殿后,消失在西配殿那边的门廊阴影里,肃穆古朴的天井中,一时间只剩下段燎和那个把他当空气的素白身影,还有巨大青铜香炉里袅袅升起的、几乎看不见的青烟,以及山风偶尔拨动檐角铜铃的空灵清响。
段燎站在原地没动,双手慢悠悠插回了那条张扬的破洞牛仔裤口袋里,被虞清宴彻底无视带来的那股子憋闷和不爽,非但没把他那点兴致浇灭,反而像是往火星上泼了一瓢热油,燃得更旺了,那股子从小被宠到大、顺风顺水惯了滋生出的好胜心和占有欲,混合着山里实在无聊透顶想找点刺激的念头,开始野蛮生长。
段燎开始了他的小算盘,自己朋友中也不乏有性别男爱好男的朋友,虽然他没试过吧,但原理不都一样吗,段燎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没试过?那只是因为他段少爷以前看不上,但不代表他不懂,万变不离其宗嘛。
他舌尖无意识地扫过微微有些干涸的下唇,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那是他对着镜子演练过无数次、带着点痞气又极具杀伤力的笑容,线条流畅的下颌微抬,眼尾自然上扬,眼神刻意放得既专注又略带攻击性,他自己曾无比自信地说过,就这笑,路过的狗都得被迷得晃一下神!
整了整压根不存在褶子的衣襟,段燎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天井西侧那片摊晒着深褐色药材的青石板地边缘,脚步故意放得随意又带着存在感,停在距离虞清宴半臂之遥的地方,浓郁的带着泥土根茎清苦气味的药香扑面而来,他却浑不在意,目光像钩子一样直接甩了过去,粘在那个微弓着腰整理草药的白袍身影上。
“嗨~,”声音刻意压低了,带出一种慵懒随性的磁性质感,透着自来熟的亲昵劲儿,“我是段燎,昨天刚搬你隔壁的那个。”他笑容更盛,补了一句仿佛刚想起般不经意的称赞,“昨晚上听隔壁琴声,真是风雅,一早上又在这碰上,真有缘,美人……”话一出口,他像是猛地“惊醒”,立刻夸张地用手在嘴上轻拍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望着虞清宴垂下的乌黑发顶,毫不羞赧地修正:“哎呀~瞧我这张嘴,昨晚上黑灯瞎火的,没看太清,给认岔了一小会儿,别见怪啊,帅哥,这么俊,谁见了第一眼不得迷糊一下子?也是人之常情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朝虞清宴伸出了手,五指修长有力,腕骨线条清晰,姿态仿佛一只向骄傲猫咪递出表示友善的爪子的狼狗:“以后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认识一下?”
目标人物,虞清宴,从段燎开口说话那一刻起,身体姿态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改变,他甚至连眼睫毛都没掀一下,段燎这一连串精心编排的开场白,连同那极具存在感的肢体动作,他都当没看见一般,他微微俯着身,宽大的白色袍袖垂落下来,露出一小截线条优美肤色冷白的手腕和小臂,此刻,那双手正专注地用指尖小心地翻动着竹席上晒得半干的片状药材根茎。
段燎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孤零零地悬在半空中。
旁边王铁柱恰好抱着一筐新药材从后院绕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再听到段燎那句顺溜得跟唱戏词似的帅哥,他有都子迷糊,差点没被自己脚底一块凸起的石板绊倒,他稳住筐,嘿嘿傻笑着,带着一种朴素地帮腔心态插嘴道:“清宴哥,可不是嘛,段燎哥说得在理,我们村里的丫头片子们,没事就爱偷偷跑来这殿外头晃荡,扒着门缝往里瞧你配药呢,那眼神儿……啧啧,就跟瞅着天上掉下来块大肉饼似的,迷得啊,都不知道姓啥了。”
这极其接地气的比喻,让段燎差点破功笑出声。
虞清宴的动作终于停顿了一瞬,他没看段燎,只是微微侧过头看着王铁柱,声音清清冷又自带温柔:“铁柱,前天我指着药典画给你的十二味山中常见药材图样,记准形貌、名目、入药部位了吗?”
王铁柱脸上的傻笑瞬间尬住,变成了不知所措的尴尬和心虚,他挠了挠自己圆溜溜的脑门,眼神开始胡乱瞟:“呃……这个……嘿嘿……还……还差……那么几味没……没瞅太准……”
虞清宴伸出手指,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刚收了一筐新鲜山货在后院石桌上,去比对图样,再看,今日正好,实物俱全。”
“哎!哎!好勒。”王铁柱如蒙大赦,抱着筐子忙不迭地应声,转身就跑,跑了几步才想起段燎,扭过头憨声喊了句:“段哥!那你自己先瞅瞅这儿啊,殿里供着的收着的都是老物件儿,规矩大,可千万别……别乱摸乱碰啊。”话音未落,人已经一溜烟钻进了后殿廊下。
段燎撇了撇嘴,对着王铁柱消失的方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哼唧:“知道知道了,啰嗦……”
这下子,天井西侧彻底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没了王铁柱那憨实的声音当背景板,这片弥漫着药草清香的角落,显得更加寂寥,段燎被晾在一边的手已经无比自然地收回,揣回裤兜里。
他的目光,不再掩饰,带着极其露骨的审视和新鲜出炉的浓厚兴趣,肆无忌惮地落在了那个依旧背对着他,微微躬身忙碌的身影上,近距离,毫无遮挡。
午时的山阳异常强烈,毫不吝啬地洒落在虞清宴身上,像是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流动的、泛着温润光晕的金边。
墨色长发并非松散地披着,而是用了根素朴得没有任何纹饰的乌木长簪,自脑后挽起一个简洁利落的髻,将所有发丝规整地束住,只余下几缕极细碎的发丝,因为俯身的动作而垂落在光洁饱满的额角,以及微微露出的、形状极为优美的鬓角和后颈皮肤上。
那皮肤被强光近距离映照着,不像段燎那种被精心保养出来的苍白,而是一种润玉般、浸透了山风清气与草木汁液的冷白色,质地细腻得几乎看不见毛孔。
他身上那件看似极其朴素的白袍,在阳光下显出真容,并非粗糙的棉麻,而是某种带着微微光泽的、悬垂感极佳的丝料,领口是简洁利落的对襟,一路严谨地扣到锁骨下方约半寸的位置,只隐约露出一道清晰而形状漂亮的锁骨凹陷。袍子的剪裁出人意料地合身,并非完全的宽松飘逸,在走动和俯身翻动药材时,清晰地勾勒出宽肩窄腰、比例优越的上身轮廓,和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型。
段燎的目光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贪婪又放肆地在他身上一寸寸爬过,从那乌木簪的光泽,到颈后微凉如玉的皮肤,到肩背处绷紧时浮现出的、绝不柔弱反而蕴含着内敛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再到那隔着薄薄衣料也能清晰感知的劲瘦腰身,最后流连到那双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却并不纤细柔弱、因摆弄药材而沾染了几点褐色碎屑的手上……
妈的!段燎喉结不受控制地重重滚动了一下,心里的草泥马又开始撒欢了。
这身段,光看背影,线条流畅又挺拔,力量感藏在纤细外表下,这手,漂亮得不像话,还带着点常年触摸药石的清冷韵味。
更要命的是,刚才那两声清冷冷的调子,王铁柱在时,问他记没记药材的那一声,平平无奇,但对着铁柱说到“今日正好……实物俱全”时,最后几个字吐露出来的声音……段燎敢打赌,他绝对没听错,那调子,明明是冰冷的、缺乏感情起伏的声线,却在那一瞬间,奇异地裹上了一层极薄、极淡的温柔?或者叫包容?
段燎心头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挠了一把。
他原本那点带着恶作剧和征服欲的痞劲儿,在近距离看清虞清宴的整体轮廓后,无形中又变了些味道,刚才只注意到侧面和背影的孤冷清绝,现在站在斜侧后方,虞清宴此时已经略微转向了另一竹席药材,光线角度正好。
虞清宴似乎被段燎灼热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或者只是恰好需要拨开散落到颊边的一缕长发,好更清晰地查看药材。
他微微偏了偏头,抬起那只沾着药屑的手,动作自然而随意地将那缕不安分的碎发,轻轻地拂向耳后。
就这一个侧身加撩发的微小动作,如同不经意间拨开了云雾,将那张一直被段燎模糊勾勒、惊鸿一瞥的脸,无比清晰地暴露在段燎视线正前方,并且停留了几秒。
阳光毫无保留地迎面映亮那张脸,他之前那句俊绝对没有半分夸张,但也绝不准确,那根本不是寻常概念里的英俊或者帅气。
肤色冷白,在阳光直射下有种奇异的剔透感,额骨饱满开阔,眉骨与鼻梁山根挺拔如同玉峰直起,鼻梁高且直,线条干净利落,透着一股子纯粹的英气和疏离感。那双眼睛,当虞清宴的目光微微下垂专注看药时,长而浓密的睫毛垂落,柔和了眉骨鼻梁带来的那份过于锐利的攻击性,甚至显出几分斯文的书卷气,但那眼型是狭长的,但段燎几乎能想象出当他抬起眼睑直视人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所蕴含的穿透力和冰冷距离感。
整张脸骨的线条极其清晰,没有一丝多余圆润的赘肉,下颔线条利落如,棱角分明却不嶙峋,从脖颈到锁骨的线条更是绷紧流畅,充满男性的力量美感。
最绝的是整体气质,那乌黑长发的垂落挽系,为这份棱角分明、英气凛然注入了一种奇特的、跨越了性别的、沉静而隽永的古意,长发非但没削弱他的男子气,反而在硬朗的骨相轮廓间,添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风雅意境,想象一下,如果削去那三千烦恼丝,必定是一张极其刚毅、极具男性侵略性的俊朗面孔,那份纯粹的棱角分明的英俊只会更加逼人。
段燎之前那点蠢蠢欲动的轻佻调侃和玩闹心思,此刻被这张近在咫尺、沐浴在耀眼金光下的脸,冲击得稀碎,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在无限循环放大:好看,真他妈好看,好看得…完全长在了他那点虽然不服气但必须承认的审美点上。
虞清宴撩完头发,目光依旧垂着,似乎全然不在意旁边站着个眼睛都快要黏在自己身上、目光滚烫到几乎要烧起来的人,他继续用手指轻巧地拨弄竹席上的药片,至于身边那个散发着强烈存在感的段燎,像是一尊山君殿天井里新搬来的会喘气的雕塑。
段燎的喉结又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感受着对方那将他彻底隔离在世界之外的冰冷气场,心里那点被冷落的憋闷和作为段少却被完全无视的尊严怒火,突然和眼前这震撼男色搅拌在了一起,发酵出一种极其复杂又猛烈的情绪。
尴尬?有那么一丢丢,被轻视的不爽?绝对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烧掉所有杂念的、纯粹的猎奇和征服欲,混着一种被美貌真实冲击后的、混杂着恼怒的心痒难耐。
这冰坨子,这冷面神,这美得一塌糊涂又把他当空气的邻居。
有意思,段燎在心里无声地对自己说,这座破山沟里无聊透顶的日子……好像突然变得……更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