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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

  •   王铁柱最近总觉得段燎和虞清宴之间怪怪的,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劲儿。

      一开始吧,那简直是水火不容,段燎看虞清宴的眼神,活像看块碍眼的石头,虞清宴更是拿他当空气,连个眼角余光都欠奉,后来呢,画风突变,段燎就跟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似的,成天黏在虞清宴屁股后头,虞清宴长虞清宴短,那殷勤劲儿,看得王铁柱直起鸡皮疙瘩。

      可这几天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段燎人还是跟着,可那感觉……王铁柱挠着后脑勺,凑到正在调试镜头的王逸晨身边,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兮兮的困惑:“逸晨哥,你说段哥和清宴哥他俩是不是吵架了?我怎么瞅着怪怪的?气氛贼拉不对劲!”

      王逸晨正弯腰看着取景框,闻言抬起头,顺着王铁柱的视线望过去。

      院子中央,临时搭起的拍摄区灯光柔和,司徒悠悠正和村里一位头发花白穿着靛蓝土布褂子的夏阿婆低声交流着动作细节,虞清宴站在一旁,微微侧着头,专注地看着旁边小监视器里回放的画面。

      而院门口,段燎斜倚着斑驳的木门框,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衬衫,领口随意敞开两颗扣子,身姿看似慵懒闲散,一条长腿微微曲起,脚尖点地。可他那双眼睛,隔着大半个院子毫不掩饰地钉在虞清宴身上,那眼神……王铁柱形容不出来,只觉得里面翻滚的东西太烫人,太有侵略性,像是要把人连皮带骨都吞下去,是一点儿也不清白。

      王逸晨嘴角抽了抽,收回目光,没好气地拍了下王铁柱的后脑勺:“大人的事儿,小孩少管,干活去。”

      “我哪小了。”王铁柱不满地嘟囔,揉着后脑勺,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那俩怪怪的人身上瞟。

      那边,司徒悠悠似乎和夏阿婆沟通好了,直起身,拿着分镜头脚本走到虞清宴身边,指着监视器屏幕低声说着什么,两人挨得有些近,司徒悠悠的头发几乎要蹭到虞清宴的肩膀。

      几乎是同时。

      倚在门框上的段燎,眼神瞬间眯了起来,那原本慵懒的姿态绷紧了几分,下颌线微微收紧,目光落在司徒悠悠靠近虞清宴的那一侧,那眼神,仿佛司徒悠悠再靠近一寸,他就能立刻扑过去把人撕了,哦不,是推开。

      王逸晨看得眼皮直跳,他放下手里的活计,几步走到两人面前:“咳咳,清宴……”他眼神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门口那个散发着强烈生人勿近气息的门神,“让那位…收着点儿吧。”他压低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咱这村里民风淳朴,他那眼神巴不得全村人都知道他把你圈地盘里了似的。”

      司徒悠悠何等精明,立刻心领神会,她非但没退开,反而故意侧过身,越过王逸晨的肩膀,挑衅似的朝门口的段燎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压低声音对虞清宴道:“啧啧啧,清宴,瞧见没?我要是再靠你近点儿,那狼崽子,眼神都能把我活剐了,这护食护得……啧啧,够凶的啊。”

      虞清宴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门口,段燎接收到他的目光,立刻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扬起一个痞气十足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眼神却依旧灼灼,毫不收敛。

      虞清宴没说话,也没再看段燎,他转身,径直走向拍摄区中央的夏阿婆:“夏阿婆,您这个地方的动作,可以再慢一点,细致一点,就像平时捻线那样,不着急。”

      “哎,好,好,我再试试。”夏阿婆连忙点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

      “好,各部门准备。”司徒悠悠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扬声指挥,“小李,刚才那段重拍一遍,小周,侧逆光再打低一点,柔和些,夏阿婆,咱们再来一次啊。”

      “好的好的。”夏阿婆应着,重新调整姿势。

      拍摄重新开始,王逸晨和虞清宴退到了摄像机后方,站在光线稍暗的角落。

      王逸晨抱着胳膊,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虞清宴:“喂,清宴,你俩到底咋回事?连铁柱那傻小子都看出来不对劲了,段燎那眼神都快把你生吞活剥了,你俩闹别扭了?”

      虞清宴的目光落在拍摄区,看着夏阿婆在灯光下缓慢而专注地捻着无形的丝线。

      虞清宴看了眼门口的那抹身影,一开始,他是真的觉得段燎就是个没礼貌没分寸,甚至有点无耻的纨绔子弟,除了那张老天爷赏饭吃的俊脸,简直可以说一无是处,后来,这人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总能找到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出现在他面前,没话找话,眼神直勾勾的,带着一种让人烦躁又毫不掩饰眼神,他心底是真的烦他,烦到恨不能一脚把他踹出清水山。

      再后来,他被烦得忍无可忍,冷着脸问他究竟想干什么,段燎那家伙,居然嬉皮笑脸地说,想看他笑?他当然不信,这理由太敷衍,太轻佻。

      再后来段燎因为他的一句话,鬼使神差地去巡山了,然后出了事,看着那张苍白失血却依旧带着傻气的脸,他心里那点厌烦,似乎被什么东西戳了个洞,泄掉了一些,他忽然觉得,逗一逗这只傻乎乎横冲直撞的大狗,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他以为段燎伤好以后,这场闹剧就该结束了,毕竟城里来的少爷,新鲜劲儿过了,自然就回去了,没想到,他又一次因为所谓的愧疚,莽撞地进山,又把自己弄得一身伤,那一刻,虞清宴心里那点逗弄的心思,掺杂进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他想,那就试试吧,试试他是不是真的,毕竟那张脸,他还真的是挺喜欢。

      结果呢?他撞见段燎看片儿?看那种片子?他是不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还是只是一时兴起,或者只是对他这个山里人产生了某种猎奇心理?虞清宴不确定了,他引以为傲的洞察力,在段燎身上失了效。

      段燎说他没谈过恋爱,那些自以为是的讨好,那些笨拙又执着的贴贴,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个带着酒气和滚烫的吻,虞清宴看在眼里,他冷眼旁观,以为自己能掌控局面,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好像也在不知不觉间陷了进去。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恐慌。

      他恐慌段燎只是一时兴起,只是被山里的新鲜空气和神秘感冲昏了头,他恐慌这份炽热来得快,去得更快,他恐慌自己一旦交付真心,换来的只是对方新鲜感褪去后的厌倦和逃离,他不敢赌,他虞清宴,看似清冷疏离,实则最怕的是被抛弃。

      所以段燎那些越来越越界的举动,那个在守山小屋暴雨夜,逼得他不得不竖起最后的防线,他选择在那天晚上,把最沉重最现实的话说了出来,他想用那条太难走的路,吓退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狗。

      可段燎说,他可以等。

      他能等多久?虞清宴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喜欢段燎,喜欢他张扬的笑,喜欢他傻气的执着,喜欢他笨拙的讨好,甚至喜欢他看自己时那毫不掩饰的带着占有欲眼神,他想要的,不是一场露水情缘,不是一时兴起的游戏,他想要的是一场能永远谈下去的恋爱。

      想到这里,虞清宴的嘴角向下抿紧了一丝,他收回落在拍摄区的目光,转向身边一脸八卦的王逸晨,吐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发情期到了吧。”

      “噗咳咳咳!”王逸晨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呛得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他一边咳一边指着虞清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院子那头,正虎视眈眈盯着这边的段燎,看到王逸晨突然呛咳大笑,虞清宴却依旧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眉头疑惑地皱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将清水村的石板路染成温暖的橘红,空气里飘着柴火饭的香气和晚归农人的笑语,云中咖舍木牌的小店此刻灯火通明。

      司徒悠悠团队的几个人刚结束了一天的拍摄,扛着设备先行离开休息,王逸晨拍了拍身边的几人:“走,上罗维那儿坐坐,我请客。”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进云中咖舍,推门的瞬间,风铃声清脆作响,柔和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混合着浓郁的咖啡香气。

      吧台处,老板罗维标志性的大胡子修剪得整齐,正和一位坐在高脚凳上的长发女士低声交谈,女士穿着素雅的米色羊绒衫,侧脸柔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笑意盈盈,罗维的脸上带着一种如沐春风的轻松。

      服务员小霞正擦拭着杯子,抬眼看见他们,立刻扬起笑脸喊道:“王总,段少爷,清宴哥,悠悠姐,铁柱。”

      罗维闻声回头,看到这一行人,脸上立刻堆起热情又熟稔的笑容:“哎,王总,段少爷,清宴,悠悠,铁柱,什么风把几位大忙人一起吹来,稀客稀客,快坐快坐。”他身旁的长发女士也礼貌地转过身,对众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清亮,带着几分好奇与友善。

      几人找了靠窗的一张大沙发座坐下,王逸晨直接道:“罗老板,还是老规矩,你看着给吧。”

      “罗老板,再来点点心呗,拍了一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司徒悠悠补充到。

      “好嘞,稍等片刻。”罗维应道。

      王逸晨舒服地靠进沙发里,看向虞清宴:“清宴,上次月神祭那视频效果是真不错,反响太热烈了,连带效应也上来了,村里合作社那些夏奶奶她们的手工织的土布围巾、竹编篮子、还有那些草药香包,线上订单哗哗的,王婶都说库存不够了,连夜赶工呢。”

      司徒悠悠一边整理相机包里的存储卡,一边笑道:“这效果,那必须得感谢段少爷当初的鼎力支持啊,没他提供的顶级设备和前期推广思路,光靠我们自己,哪能这么短时间内有这么大动静。”

      一直懒洋洋靠在沙发里、双臂交叠在胸口的段燎闻言,嘴角立刻勾起一个标志性的痞笑,目光灼灼地落在身边的虞清宴身上:“拍虞清宴,当然得用最好的。”

      王逸晨翻了个白眼:“啧,段燎,收敛点儿。”他手指敲了敲桌子,“这还有人呢啊。”

      段燎挑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显然没打算收敛,他目光一转,落在旁边的王铁柱身上,站起身来:“胖胖,走,挑蛋糕去,哥请客。”

      王铁柱正觉得气氛有点微妙,一听有吃的立刻跳起来:“哎,走。”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看着段燎和王铁柱走向糕点展示柜的背影,司徒悠悠促狭地笑了:“啧啧,段少爷这是演都不演了啊?连最后那层窗户纸都懒得糊了?”

      “清宴啊,我看你赶紧给他个名分得了,省得他这眼珠子恨不得粘在你身上,你没看他刚才瞪悠悠那眼神?再靠近点,醋坛子都要打翻喽。”

      “可不是,段少爷那眼神,跟刀子似得,我看以后啊……”她瞥了眼糕点柜那边正低头询问王铁柱意见的高挑身影,“清宴别说再像祭舞那样露脸了,以后怕是连半张脸都别想露出来给外人看咯,这护得,啧啧,比金库还严实。”

      虞清宴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扫过那个在暖黄灯光下认真挑选蛋糕的身影。

      王逸晨接过话题,正色道:“露不露脸倒其次,热度有了,关键是怎么把流量变成村子实实在在的发展,现在问的人确实很多,各种合作投资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清宴,你之前提过你那个做民宿设计的朋友,我记得是叫沈明哲?他和他太太肖静上次来看过村子和后山那片竹林地,不是挺感兴趣吗?后来有没有再联系你?民宿这块要是能落地,对村子可是个大提升。”

      “联系了两次,肖静他们确实看中了后山的幽静和自然条件,方案想法也很成熟,是生态化本地化的路子,不过毕竟是几百万的投入,他们还在观望,主要看这次月神祭带来的热度能不能稳定下来,转化成持续的客流吸引力,对村子整体的规划和长期运营能力也有考量。”

      司徒悠悠点点头:“多考虑考虑是应该的,这事儿急不来,信任也得一点点建立,我相信我们有这个基础,逸晨牵头做的整体规划草案不是出来了么?生态保护文化挖掘、精品民宿集群、特色农业体验线……只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我们一定能把村子搞得更好。”

      虞清宴唇角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看向王逸晨:“我相信你们,逸晨才是真正让人佩服的,放弃城里的高薪,回来一头扎进村里这些繁琐事里。”

      “嗨,自己村里的根在这儿,看着家乡一点点好起来,比挣多少钱都痛快,在外头再光鲜,这心里也总是空落落的,现在反倒觉得踏实。”王逸晨摆摆手。

      正说着,段燎和王铁柱端着满满一大盘精致的点心回来了。

      他伸手,将那黑黝黝、点缀着金箔的蛋糕稳稳放在虞清宴面前的桌子上:“喏,你喜欢的,黑巧,甜度适中。”

      王铁柱在旁边大喇喇地把盘子推到桌子中央,炸呼道:“哎呦我的天,段哥真是讲究人,就为这么块蛋糕,又是问糖度成分,又是问脂肪含量,跟查案似的,来来来,逸晨哥,悠悠姐,清宴哥,你们看看先挑哪块?别客气。”

      虞清宴看着面前那份浓情黑巧,低声道:“多谢。”

      段燎满意地扯开嘴角,重新坐回虞清宴旁边的位置,身体放松地向后一靠,姿态慵懒又带着点说不出的张扬,他两条结实的手臂自然而然地舒展开来,直接搭在了虞清宴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从后面看过去,姿态随意,却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姿态,他侧着脸,目光就落在虞清宴安静的侧影上,毫不避讳。

      罗维这时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过来:“来来来,今天刚烘的豆子,段少爷上次带来的那批一起拼配,我私藏了几颗,专门给几位尝尝鲜,今天我请,上回游客大爆满,可亏得大家伙儿,尤其是段少爷仗义帮忙。”

      司徒悠悠捧起杯子闻了闻,赞了一声,目光瞟向吧台那边安静等候的长发女士,好奇地问:“罗老板,今天有美人助力啊?那位是……?看你们配合挺默契呢。”

      罗维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吧台方向,才压低声音,解释道:“哦,那位赵小姐,前两天从城里来这边散心的客人,说是特别喜欢咱们村的氛围和……咳,和咖啡的味道,打算留下住几个月,体验体验生活,刚才闲着也是闲着,看我忙就搭把手,你们聊着啊,我去招呼其他客人。”

      王逸晨和司徒悠悠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段燎依旧维持着那虚拢着虞清宴的姿势,注意力完全不在八卦上,他的目光落在虞清宴的侧脸,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爱恋,一种在经历了别扭、试探、受挫后,反而变得更加坚定和直白的态度,那些曾经努力想藏起来的心事,如今被他铺陈在灯光下,昭示天下,他不再试探,不再彷徨,就这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着他,明晃晃的意思,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虞清宴垂着眼,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沙发靠背上那属于段燎的手臂传来的存在感,咖啡馆里的音乐交谈声,咖啡香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而遥远,只剩下身边这个人散发出的滚烫而执拗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他的沉默,在段燎那炽烈而坦荡的目光里,显得愈发欲盖弥彰。

      窗外,清水村的夜色温柔降下,而屋内,那层被捅破又悄然弥合的暧昧窗纸,在氤氲的咖啡热气中缓缓蒸腾,无声无息地笼罩着两人之间的方寸之地,段燎的目光,像是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虞清宴的心上,带着一种滚烫的执拗的近乎蛮横的坚持。

      “啧,段燎你这眼神……”司徒悠悠放下咖啡杯,“收着点吧,光天化日的。”

      王逸晨也咳嗽一声,推了下眼镜,试图找回刚才关于发展的讨论:“嗯,那个,说到民宿落地的顾虑,沈明哲夫妇担心的长期客流稳定性,其实我们也可以分阶段来做,比如司徒这边可以持续输出一些高质量的关于村子日常、四时节气、传统手工艺深度体验的内容,把人的感觉做出来……”

      他们的声音在咖啡馆的背景音里流淌,但话题中心似乎已经偏了航。

      段燎像是根本没听见他们的调侃和建议,或者听见了也完全不在意,他的身体微微侧倾,靠近虞清宴,肩膀几乎贴上了虞清宴的手臂:“蛋糕,不喜欢吗?”

      那语调不再是平时带着痞气的调侃,反而有种小心翼翼的询问,像是在问蛋糕,又像是在问别的什么。

      虞清宴握着骨瓷杯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段燎灼热的呼吸拂过鬓角发丝的微痒感,以及对方身体散发出带着咖啡气息的滚烫体温,那气息霸道地入侵着他的感官防线,他终于缓缓抬起眼睫,目光落在了段燎近在咫尺的脸上。

      那张总是带着点桀骜不驯的面孔,此刻在咖啡馆暖黄的光线下,轮廓被渲染得柔和了几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里面翻涌着一种过于坦荡,过于汹涌的情绪毫不掩饰的喜欢。

      那复杂而直白的热烈,像一束强光,猛地刺破了他沉默的堡垒。

      虞清宴的心口像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鼓胀,他终于伸出手,没有去拿调羹,而是极其缓慢带着点迟疑的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盛着巧克力熔岩蛋糕的瓷碟边缘。

      段燎的眼睛,霎时间亮得惊人,像有万千星辰在他眼底炸开。

      罗维端着刚烤好的蔓越莓司康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段燎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几乎是傻气的纯粹到毫无杂质的大大笑脸,他甚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揉一把虞清宴的头发,但手指刚动了一下,对上虞清宴略带警告的一瞥,又硬生生顿在了半空,只是肩膀挨得虞清宴更紧了些。

      司徒悠悠翻了个白眼,一脸没救了的表情,端起咖啡猛灌了一口,王逸晨摇着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王铁柱正专心对付一块提拉米苏,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对周围的气氛一无所知。

      咖啡馆的玻璃窗,映照着清水村安详的夜色,窗内,浓香的咖啡与甜点香气中,那场隐秘而炽热的拉锯战仿佛从未停歇,只是这一次,某些横亘其中的壁垒,在段燎那坦荡到近乎嚣张、却又笨拙得可爱的情意轰击下,终究还是被撕开了一丝缝隙。

      虞清宴指尖触碰碟子边缘的细微动作,无声回应着段燎那句关于喜欢与否的追问,段燎那瞬间迸发的像阳光冲破层云般明亮的笑容,几乎是失态地挂在脸上。

      “咳,看来是合口味。”罗维的声音适时插入,他笑着将那盘还散发着黄油和蔓越莓酸甜香气的司康放在桌子中央,圆滑地打破了这微妙到极点的气氛,他目光在段燎几乎溢出快乐的脸庞和虞清宴微微泛红的耳根上转了一圈,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又看向其他人,“刚出炉的,大家趁热尝尝。”

      王铁柱这才后知后觉地从提拉米苏里抬起头,嘴里含糊不清:“好吃,罗老板手艺就是好。”他拿起一块司康就往嘴里塞。

      司徒悠悠和王逸晨交换了一个没眼看但又替他们高兴的眼神。

      王逸晨重新拿起话头,看向虞清宴和司徒悠悠:“民宿的顾虑确实要考虑,但机会不等人,我们或许可以先做个试点?比如由合作社牵头,把后山脚最靠近溪水的那排空置的祖宅老屋修整几栋出来,清宴,我记得你家老爷子那套小院就很合适,位置绝佳,院子又大,请肖静他们团队过来做个概念设计和改造监理,我们提供场地和本地材料人工,投入小,见效快,既能展示诚意和能力,又能快速接待一些预约客人,看看市场反馈,也给他们吃个定心丸?投入主要是修房子的钱,村里能想办法凑一部分,再找镇上贴息贷点款?”

      “老屋,我问问爷爷,应该可以商量。”

      司徒悠悠立刻抚掌:“好主意,这种小而美的微型民宿或者半开放体验空间正是现在都市客喜欢的,我可以围绕它做一系列沉浸式的内容,老屋新生、匠人修房、晨起溪边打水、月下围炉夜话……既有生活气息又有审美体验,等热度再起来一点,沈明哲那边应该就稳了。”她眼神明亮,充满了干劲。

      段燎这会儿似乎终于从他那点小得意里抽出点神来,胳膊依旧大喇喇地搭在虞清宴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姿态嚣张,闻言随意道:“钱不够找我,老屋翻新和设计费前期启动,就当是我提前投资你们村乡村振兴好了。”他这话并非为了炫富,而是对虞清宴刚刚那个小动作后最直接最心甘情愿的反馈,一种你看,我有用吧的隐隐自得。

      王逸晨这次没啧他,反而正色道:“段少爷大气,不过这钱用不用,怎么用,还得和村委会仔细议定,签协议,该算股份算股份,该算贷款算贷款,公私分明。”

      司徒悠悠笑着补刀:“对,毕竟我们清宴可是村里的宝贝,别以为这点钱就想混个什么名分哈。”

      虞清宴垂眼抿了一口咖啡,唇线似乎极细微地弯了一下。

      段燎则完全不以为意,哼了一声:“我有的是耐心。”他侧过头,目光又像粘了胶水一样重新凝固在虞清宴身上,那种坦荡炽热的眼神再次毫不避讳地亮起,他对虞清宴的注意,对他的人的守护和占有,才是此刻在他心里燃烧不息的正剧。

      咖啡馆柔和的灯光洒下,勾勒着不同表情的脸庞。桌上咖啡微凉,点心盘空了小半,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和未来蓝图交织的复杂味道,窗外的黑暗彻底吞没了远处的山峦,村子里零星的灯火次第亮起。

      那些关于发展的讨论渐渐飘远,虞清清宴晰地感觉到身边的沙发微微下沉了一点点,是段燎靠得更近了。

      咖啡馆里轻柔的爵士乐还在流淌,王铁柱满足的咀嚼声,王逸晨和司徒悠悠后续关于修房子选材料的低声讨论。

      虞清宴没有动,眸底翻涌的情绪,那是丝丝悄然蔓延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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