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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 140 章 ...

  •   伤者就近送去皇后寝宫医治,行凶之人也是如此,只是处境截然不同,凭她怎样喊冤,终归有皇上金口玉言,容不得她狡辩。
      皇帝不肯进殿,就在门外等着,经皇后苦劝,这才肯移步到正殿外。
      偏殿大门留了一道宽缝,人从这出出进进,匆匆忙忙,面色很不好。庄琼瑛更甚,这是年轻皇后头一次在人前露了痕迹,忧心、愤怒,都瞧得清楚。她不时叫住一个,悄声问几句,再去正殿廊下回禀皇上。

      本该被送出宫的人,留了一半,就在院子里站着,看着,像是等着被处置。
      先前所有体面都没了。
      和宫家暗中有牵扯的人,不由得慌了。
      汤夫人偷瞄老郡王妃,被庄琼瑛盯个正着,当众喊她名号,把人叫到台矶下问话,问完了也不让走,全无往日对师母的半分敬意,只有冷冰冰一句“在这等着”。
      而后是云夫人、仇夫人,点过外人,再到宗亲。

      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
      皇后叫人去请来早已预备的贵妃宝册,送进去压阵祛晦,再向众人点明实情:确实有了身孕,只因找大师算过,胎儿命格非同寻常,不宜张扬,因此秘而不宣。
      皇嗣为重,皇帝震怒,这时候去倚老卖老,那是找死。
      老郡王妃装昏,逃不过去,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架起,强行喂了护心药,留在原地杵着。
      大长公主哀嚎一句,被皇帝警告:要不要进奉先殿跪着祈福?
      要翻天了!

      折腾到后半夜,先进去的老太医被人抬着送了出来,药味、血腥味随着门开往外弥漫。
      年纪较轻的张太医还算撑得住,被领到皇后跟前回话。
      声小,院中的人听不见,但看得清明灯下的面容,瞟一眼就不敢再瞄,头拼命往下垂,默念阿弥陀佛。
      庄琼瑛往台矶下走,步伐沉重,声音嘶哑,挥手道:“请诸位移步群芳园,明日再叙。”
      连句招待不周都没有,已经不在乎下不下脸面了。皇后要去向皇帝交代结果,众人巴不得快点儿走。

      这群人散了,院子里鸦雀无声,只剩偏殿细碎的哭声。正殿动静大,瓷器、金器摔砸了好一阵,怒骂声由远及近,被留在台矶下的六人忐忑不安。
      仇夫人抖得筛糠似的,听到皇帝吼到“杀光杀尽”,实在是怕了,一个箭步冲出去,隔老远就跪下,一面向前爬,一面揭发。
      老郡王妃根本来不及拉她,暗骂贱皮子靠不住。
      大长公主原想蒙混过去,一对上皇帝的眼睛,顿时没了底——这孩子小时候受苦,她背地里干过落井下石的事,为的是讨好宫氏,因此旧日情分没有半分,仇怨倒是有些。
      长辈有没有体面,还得看晚辈肯不肯赏脸,否则就是个老不死。

      恰在此时,祁王入宫,带来了罪状罪证。
      胡贵妃吃了罪妃献给皇上的金桂茶,毒发落胎。所谓敲定皇太孙的遗诏,系宫家人伪造,里头还有汤赟这个异族奸细在捣鬼。云大人早有怀疑,假意逢迎,暗中套话,已将事情查明。他及时通风报信,由祁王和宁王亲信合力将贼人一网打尽。
      云夫人如释重负,被皇后身边的姑姑亲送出去。
      这么大的谋逆案,要查要办的事还很多,宫里彻夜灯火通明。

      麻织帐子里昏昏暗暗,两人对坐无言。
      阿加等得腰酸了,往褥堆上一歪,笑问:“这帐子便宜,但闷人,你睡不睡得惯?”
      庞公公心痛如绞,勉强答道:“百姓用得了,我也能用。阿加,你……能不能再等等?”
      她轻笑,摘下驱蚊香包甩向他,“谁说今晚就要走了?是胡贵妃,又不是纸糊的贵妃,轻易就死了,反倒惹人怀疑,缠绵病榻,再无力回天,那才像呢。”

      他听不得这样的话,明知是假的,也惊得满头汗。
      两人离了三四尺,她摸不到他的手,又懒得动,不禁动了气,骂道:“混账东西,躲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他会意,赶忙凑过来挨着。

      她动了动脚趾,他熟门熟路地帮忙捏腿。
      身上仍不舒坦,她烦得很,唠唠叨叨,提醒他必定还有余孽受死鬼皇帝蛊惑,宫里宫外都是如此,为的就是不让他好过。
      “你爹嫉妒你呢,你生得比他好,长得比他高一截,又比他聪慧。他从来没入过老混蛋的眼,与楚王也不算合得来,想要有人盯着他瞧,夸他好,又不好意思说,暗地里嫉恨你,死了也不甘心,要给你下绊子……下辈子投胎要看准了,别再找这样没种的玩意。”
      “阿加,别为我操心,我答应你,一定多加提防。”

      她用力拽他衣袖,等人靠拢了,大声亲一口,恨恨地说:“你命不好,从小没人疼,我不疼你,你又能靠谁去?”
      他红了眼眶,哽咽道:“你放心,等我……”
      “别说废话空话,我最讨厌听这个。我一直盼着自由身,出去了,我不等任何人,要飞得高,跑得快,离我讨厌的这些越远越好。”
      要断得一干二净吗?
      他伤心欲绝,但不敢说出来,忍痛认错:“是我对不起你!”

      她笑得诡谲,松手倒回去,仰头做鸟叫,察觉他靠近,便停了做怪,一本正经说:“我知道你不杀褚廒,是因为他像当年的你,你可怜他,顺带可怜孤立无援的自己。他没直接对我动刀子,但他是害我沦落成疯子的根源,本该杀了他泄恨,可是我也摆布了他的儿子。稚子无辜,我有我的罪孽要还!”
      她哭哭笑笑又哀叹,“罢了,从今往后,我要为我的孩儿积德,就此放下。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保那孩子平安长大,让他受好人教导。不为非作歹,留他做新宁王,要是孽根难除,就帮我杀了他,明的暗的都行。”
      “好!我都答应你!你晚些走,让我守着你生产,我身上有龙气,能驱邪……”
      “放屁!”
      只要孩子生在宫里,就再也带不走了!
      她撑起自己,坐直了,狠狠地盯着他,冷漠地宣告:“冬至大祭前,皇帝要亲自前去省牲,正是好时候。”

      所剩不足三月,够那园子修建完工,但不够他留恋。
      她正等着,他咬牙应下:“好,我来安排。”
      “你只要将我带出去,别的不必操心,外头自有人接应。不要问东问西,省些口舌,少些烦忧。”
      她躺回去,抬手摸小腹。
      他小声恳求:“拆了那些吧,我知道孩子来得早,缠紧了伤身,我担心得睡不着觉。”
      “你几时知道了?”
      他默然,见她又要坐起,忙解释:“逢月事上身,气色就不好,二月三月是真,四月味不对,用的颜料也多起来了,拿来充月事。阿加,你身子单薄,显怀早是常理,不用特意遮掩。”

      她扭头,盯着北边出神,隔了一会才说:“我不想吓到她们母子,毕竟这后宫归她管,我要逃出去,少了她帮忙可不行。这人心呐,弱得很,没准轻轻一碰就倒了……你生气了?”
      他摇头,先自省:“是我让你不得不小心翼翼,是我对不起你。”
      “人一讲良心,就处处受制。你天生一副这样的心肠,自私不了,后来又得个‘端王’套子,要顾着这头,又要顾那头……话说是哪个混蛋拟的封号,回头定要给他两下。”
      他抱着她笑,欢快很快褪去,他又喃喃:“对不起,阿加,对不起……”
      他不能任性给她至高无上的名分,不能放肆杀戮替她泄愤,不能枉顾庄琼瑛母子,向她许下不切实际的承诺,也不能抛下一切随她走。
      他确实被那个“端”字困住了。
      他确实给不了他想给的那么多爱。
      她会错了意,啐一口,嗔骂:“没刚性的玩意,书上说等坐稳了胎,只要悠着点,便不防事。到这会子正好,你要是没胆,趁早走开,滚远点,别惹得人……脸红什么,还当自个是少年郎呢,呸!”
      他被骂得通身畅快,一骨碌翻下床,飞快地交代,再冲回来“悠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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