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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 1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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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来生吗？”
文忠一怔，褚痝停下理袖子的手，专心看向他。文忠赶忙应道：“信，奴才这辈子积德积福，为的是下辈子还能跟着您。”
褚痝翻转手腕，盯着窄袖上的龙纹，摇头道：“下辈子别做这事了，堂堂正正做个男子汉，到外头立一番事业。终归是这里头对不住你们，文忠，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文忠又感动又惶恐，躬身谢恩，再捧着热帕子上前，“皇上，要不要捂捂眼睛？一晚上没睡，回头……”
褚痝摆手，又回头去望墙龛那方向。
谁知道下辈子是什么光景，但要是心里没个念想，往后的日子可难熬了。换作别人，去了这个，再来几个便是，旧情再难忘，有了如花美眷环绕，总有丢开的时候。可主子不是那样的人，向来对那事不上心，只有在……在玉姑这沉溺。
“主子，今生修行来生解脱，姑娘是善人，主子是大善人，积攒了功德福报，下一世必定夫妻恩爱，儿孙满堂，大富大贵……”
褚痝笑，回头说：“你几时也学了相术？别抢她的活，当你的差去吧。今儿不用你跟，歇一歇，午后照旧去那边照料‘贵妃’。”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
文忠连声应是。
他退出去，三法上前，收拾了书案，立即过来点香，代皇上给弥勒佛磕头。到了观音菩萨这，他便自觉退到五尺开外，留皇上独自在里头拜。
天还没塌，日子还得往下过。
文忠瞧见天黑就犯愁，好在自打过了那晚，“庞公公”便没了动静。瑞王爷每日跑个腿，往里头递个“安好”，就算天下太平了。
赈灾是大事，每日有信递来，还算顺利。天下要办的事可不止这一件，因此没了宁王的溯州宁王府要怎么处置，一直在拖延。
该办的人，早办完了，郎家和与他家有关联的那些，全撤了。该改的制也改了，已经立下新规矩，交由巡抚去管。只是硕大个王府，究竟是拆还是封，暂无定论。
昭告天下要拆，尚存的那五座藩王府恐怕要起别的心思，国库空虚，少点火为妙。只封不拆，这撤藩的气势立时就弱了。
留中的奏疏里有一篇与众不同：宁王府建造不易，封了容易破败，浪费了，不如改。譬如将宁王府拆解成医药学堂、济养院、金银坊等。溯州多天灾，济养院扶弱济困，有病有难，医药学堂能及时救治。人治好了，没个去处，可以上金银坊学手艺，便是老弱残，也能靠打杂活下去。
手艺活多的是，单提金银坊……
褚痝看到这便笑了，这人脑筋活络，不怕得罪老臣，办事不拘泥于旧制，还会不着痕迹地拍马屁——他的金银楼，是该往远处走了，不发狠挣钱，下一回办大事就难了。
这样的人，八面玲珑。要是她在，看了必定喜欢。
从七品检讨，没有上朝的资格。龙升见他谈吐不凡，心生喜爱，自此有来有往，成了忘年交，也是龙升把这谏书递了进来。
褚痝把人召来问话，只问民间俗事，果然有些见地。
查过来历，祖籍漮州，父亲有些能耐，做个小官，将一家人带去了溯州，在那待了十余载，再换去霙州拜名师，进京赶考前，一直待在那。
凑巧姓庞。
褚痝心念一动，起身将人带去御苑，借故说：“这人工穿凿的山水，终归差点意思，你随家人奔波于几个州府，必定见识过不少自然风光。名山大川，书上画上早已详尽，不如讲讲那些清幽的好去处，图个新鲜。”
庞渔舟胆大心细，立即奉旨说起了闲情。
褚痝仔细听着，临了问他：“听没听过随风岭？据说那里清雅宁静，霙州行商从那经过，总是流连忘返，耽误了去鹭南的行程。”
那是熟悉又热爱的地方，庞渔舟一时情急，忘了忌讳，当即纠正道：“是有一处随风岭，但不在这条路上。那是尨山的头，从溯州西北起……”
三法见他越说越放肆，不由得轻咳提醒。
尨，痝，犯名讳。
以下犯上纠皇上的错，也该死。
还头啊头的，够斩一百遍了……
庞渔舟如遭雷击，懊悔不已，立马跪下磕头认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皇上责罚。”
他死了不要紧，只求不要连累家人，因此用力地磕，一下又一下。
那是尨山的头，去了病头的少痝便是尨，压根不是什么兴德县，她那时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他记得清清楚楚，她说：“清晨日出，黄昏日落，最干净明澈。那是我很早以前就想去的地方。”
褚痝扶柱大笑，许久才想起跪地的庞渔舟，转头和和气气说：“起来吧，但说无妨。尨山矗立千年，长久庇佑我大闳子民，功德无量。朕得名在后，怎么好计较？只有景仰的理。不早了，你先出宫，过几日再来讲讲这随风岭。朕与它有缘，想听。”
“臣遵旨！”
庞公公早早地换好了夜行装，等着天黑。
文忠愁得什么似的，能劝的话，早就劝完了，只剩一声叹。
庞公公翻着手里的册子，不时问一问时辰。
一更三点，先鼓后钟，夜禁开始。
秦公公持夜行牌，领着庞公公出宫办事，凑巧今晚黄迎当值，特意过来打声招呼，一打照面便后悔了。
想行礼，怕坏了主子的大事。
不行礼，那是大不敬。
庞公公打了手势，他赶忙借故退开，等人走了，再回来，支开属下，亲自守侧门。
文忠留在外头赶马，庞公公钻马车前交代：“跟他说一声，往后轮夜值，省事。”
莫不是每晚都要出来？蜡烛两头烧，再硬的身板也经不住啊！
唉！
去了也不见得能欢喜，没准又是那样……
文忠心疼主子，恨不能立即飞去那院子，提早将碍眼的人清走。褚痝却是欢喜异常，不时催一句：“再快些。要轻，别惊扰了百姓。”
又要马儿跑，又不让马蹄落地，这事也难办啊！
好在刚敲过钟鼓，百姓只当是夜间巡逻的骑兵，没人在意这点动静。
文忠是王府的熟客、贵客，一路畅通无阻，只是这南小院不容易进。
里头静悄悄，院子里不算亮堂，不知道有没有睡下。
该敲门了，奴才让主子，主子推奴才，“你来，你知道要怎么说。”
奴才不知道啊！
文忠不敢抗旨，侧着身子贴门轻敲，忐忑不安地等着。好在里头并没为难，听见敲门声便开了。婆子见了文忠，半句不问，以礼相迎：“公公里边请。”
文忠大感意外，扭头看向主子。
必定是她提早有交代！
褚痝笑道：“愣着做什么？快进啊，总不好叫主人家久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