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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敢当众呵斥唐四海的人,只有那么几个。敢硬闯勤政殿的,只有一个。敢一进来便吆喝的人,还是她。
      “褚痝畏罪潜逃,皇上为什么不早些派人去抓他?”
      皇帝也有话要问她:“你来这,就只有这一件事?”
      皇后阴沉着脸,转头,盯着柱上的金龙,悲声问:“皇上,您还是要包庇他?”
      皇帝气道:“别不识好歹!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有没有什么话要交代?”
      “交代?臣妾也要一个交代!每回人证物证确凿,皇上都说不是他,臣妾的心,早就伤透了。可廱儿?是臣妾的命根子,就算皇上恼了臣妾,为娘的人,也要拼尽全力去护住他。”

      皇帝失望,扶着书案绕过去坐下,支起脑袋,沉声说:“这世上不是只有蠢人!手段拙劣,吃相难看,一回又一回,毫无长进!”
      “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要真有这本事,你的宝贝儿子早就死了,哪至于每回只是半死不活?你们不过是仗着他老实,步步紧逼,不给他留活路。你想要朕在宫外叫几个名医进来,替你的廱儿从头看到脚吗?”
      皇后恼羞,反问他:“皇上终究是信了那些鬼话,将臣妾看作反叛了?皇上不要忘了,那妖女来历不明,荒唐不羁,她说的话,怎么能信?指不定就是褚痝设的局,故意陷害臣妾,谁知道他们私底下做成了什么勾当。皇上,这里头还有宁王、瑞王……”
      “住口!”皇帝噌地站起,恨道,“朕还有些话,过些时候再来找你理论。朕只问你,你从哪得的消息?”
      “臣妾不明白,皇上有话就直说。”
      不是得了消息,怎么会凑巧这时候过来逼迫?
      少痝被他拘在奉先殿,不得出入,信件只进不出,且一字一句都是查验过的。她照样能喊出“证据确凿”。
      她和太子把手伸得太长了!

      皇帝失望,沉痛一叹,“你走吧!安安分分待着。”
      皇后冷笑道:“嫌臣妾碍眼了?我说呢,怎么横挑鼻子竖挑眼,原来是有了新人,便忘了旧情。皇上,臣妾掌管后宫,久久不见绿枝去拜见,今日特地过来,皇上怎么不叫她出来敬茶?过了明路,才好入册封赏啊!有您在这撑腰,还怕臣妾为难她不成?”
      皇帝怒喝:“放肆!不孝不仁,不忠不义,朕看你是活腻了,出去!”
      皇后非但不走,还要往藏书阁闯。
      皇帝一把拽住她,恨道:“朕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来做主!”
      “皇上!”
      “来人啊,送皇后回去,静养!”

      藏书阁内,绿枝歉然一笑,摇头,示意端王不要把这些话听进去。
      她接着坐回去抄书,端王持晚辈之礼,认真作揖,留在多宝阁旁,垂首等着。
      绿枝拿起手头上的纸轻晃,端王听见动静,抬头看过去。
      上边只有一个字:怕。
      他点头。

      皇上待他,已是大不同,但不是迟来的慈爱,而是皇上怕了。
      上边没了太上皇做雷公柱?,皇上又到了这样的年纪。皇后急吼吼地拉拔娘家,肆无忌惮地干涉南宫事务,很难不叫人怀疑。
      再是夫妻情深,皇上也会发慌。
      当初老神仙经历过的事,他迟早也要面对。
      皇上需要一个制衡皇后母子的砣,才会想起该做个疼爱他的好父亲。
      皇上是君,皇后是臣。皇上是夫,皇后是妻。这么多年的纵容,她早把恭顺给忘了,方才气焰嚣张,皇上仍然狠不下心惩治。
      皇上明知南宫的事和皇后脱不了干系,想办又不愿意办,于是再次把难题丢给了他。
      呵!

      皇帝把皇后打发走,叫他立刻动身,领着礼部官员去治丧,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密旨。
      “万化宗无缘法,凭空降世,又无旧例,能不能修成仙法,难说。但那绿火稀罕,见证者众,不像是杜撰,你去查一查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万化宗的底细,他们都清楚,那不过是哄老人的玩意。飞升一说,确实可疑,但在大面上,确实是个好说法。

      她说她不想跟老神仙一块去死,他相信这话是真的,更愿意相信她不会白白地陪着去死。
      她恨直接作孽的老神仙,也恨在背后操纵一切的皇后,倘若是她做的局,一定会留下指向皇后的证据。
      他太想确认真相,或者为救她尽一份心,急切地盼着这事能由自己主理。但秤砣得有秤砣的分量,总不能一查完案就被卸下,直接滑落,砸在自己脚上。
      “皇上,儿臣没学过那些治理之道,只会直来直往。”
      皇帝意味深长道:“你放心,有话就直说,朕来斟酌。那边有黄迎镇场子,你和汤赟先去主持大局,庄璧堂随后就到。照看好你十七叔,以免悲伤过度,再出什么岔子。”
      汤赟是他老师,如今在礼部任侍郎。庄璧堂是王妃的亲叔叔,从三品定远将军,稍后赶来,是皇上要斟酌给他派多少兵。
      一文一武,都是亲近他的人,再让和他情分不一般的瑞王同行。
      这是皇上给他的底气,也是给他丢下的饵:太上皇丧仪是大事,办好了,文臣武将都会记功,是将来升迁的底气。
      “儿臣遵旨。”
      “去吧,替朕好好尽孝。‘国事不得耽误,虚礼全免,一切从简’,这是老神仙走前留给朕的交代。朕有十分孝顺的心,也不能过去,少痝,朕把父亲托付给你了。”
      那太子去不去?
      端王没问出口,暗笑:不去不是更好吗?轮不到我来催。

      太子能恃宠而骄,装病不去尽孝,也不怕天下人指摘,横竖宫里的规矩,天大的权势,一向掌握在他们手里。
      瑞王是亲儿子,无论如何也得去,他托亲信过来递了消息,还带了一马车的米粮菜蔬。
      山里没有时辰钟,阿加醒来时,车马已经走了,新落的雪被扫净,得喜和阿旺正在院子忙着收拾。

      “让我看看。”
      洞子货娇贵,经不住赶路的劳苦,没给捎带,大篓子里只有白菜萝卜和干货。她凑过来,看一眼就没了兴致。
      得喜不忍她失望,掀开提篮上的盖布,摸出一个橘子,顺手剥了再递给她。
      窖藏的东西,不新鲜,也不是很甜,但她吃得很开心,贴着他问:“在哪买的?”
      “王爷叫送来的,瑞王。”
      “好好说话!”

      她往他那边倒,用胳膊撞人,而后举着橘瓣要喂给他。
      他扭头避开,含糊拒绝:“吃不了。”
      那行。
      她照样去喂双手在忙的阿旺。
      他眼疾手快,拦路打劫,一把扔进自己嘴里,见她又往下掰,抢着拿走,塞给阿旺。

      阿旺吃得莫名其妙,她乐得前仰后合,但很快便笑不动了。
      阿旺见她和气,顺口说:“特地来请娘娘神位,仓促得很,只给带了这么些,说是下回再带点心果子。”
      她愣神,得喜帮着解释:“当年老神仙留了旨意,要桑贵妃娘娘作伴,永享皇家香火。”
      死后也不得安宁。

      老畜生!
      脑袋里凭空炸一响雷,轰得头皮四分五裂,痛得通心透骨。
      兰儿受虐和她下手报仇的场面来回交织,吵得她没法冷静下来思索。她的身影和那些恶人交叠又分开,分开又交叠。这种难受又烫又辣,她抱着脑袋站起,只想快点奔去一个凉快、痛快的地方。
      得喜察觉到她的异样,丢下手里的东西,立马跟上去。
      “阿加,阿加……你醒醒!”
      她好似完全忘了身在何处,也听不见他的声,连怎么开门都忘了,急急地撞向门板。嘭声巨大,惊得他也失了魂,立即上前抱住,连连后退。

      赶路那阵子,她看着虚弱,但没发过脾气,只是睡来睡去,几乎不说话。
      阿旺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有些发慌,急急忙忙倒来了热水,关切地问:“大夫没给开方吗,要吃什么才能好?我这里只有活络丹、备急丸,她是不是寒实冷积?那吃备急丸管用。”
      得喜没空应付他,随口答:“着了凉,这地儿太冷了,你去买些炭回来。”
      “有,拉来了两篓,我……”幸好他退得快,不然门就拍在脸上了,他对着木门,呆呆地说后半句,“这就去烧。”

      有炭无盆,他走到窗下问了句。
      得喜在里边答:“那就用锅,哪个方便用哪个!”
      要得这么急,没空慢慢烧,夹几根填进灶膛里,烧红了再夹出来,插在备用的铫子里。
      红炭灼手,他用火筴挑了去送,一着急就硬闯了进去。
      “这是主子用的好炭,捂着烧也不……妨事。”他一面说,一面抬头,惊得哑了口。
      得喜是太监,这位过去是娘娘,而今是宫女。这贴身伺候的活,要这样扛着来回走?
      他不得其解,站在原地发愣。
      得喜不得不解释:“先前出大事吓破胆子,撞客?了,你别说出去。”
      “知道了。”

      她将他的脑袋当成了自己的,箍得很紧,把他上半张脸全蒙住了。得喜看不见,只能凭记性在空地来回晃,不时喊“阿加”。
      “我还是童子身,他们说这个管用。”阿旺浑身是劲,仍用火筴挑着炭盆,沿墙角一路烘过去,嘴里念着招魂咒。
      火烧得旺,三人来来回回走,屋里越来越热,越来越闹。她的胳膊渐渐软了,背也不再发僵,但仍然薅住了他的头发。
      他试着和她商量:“到背上去吧?”
      半抱半扛,上边的人和底下的人都不好受。阿旺赶忙附和:“对对对。”

      阿旺过来帮忙搬人,得喜本能地避了一下,但没人帮忙,这事不好办,于是又悄悄地将身体转了回来。
      挪人,罩披风,戴风帽,全齐活了。阿旺又提议拿布条子扎一扎,免得睡着了掉下来。
      “等会你去山脚下兑些铜钱,越旧越好。”
      “行。我骑马去,要不了多久。”
      得喜皱眉,又说:“等下,有什么吃食,不拘类别,都要。钱在我身上,你过来拿。”
      “我这有。王爷叫人送来了银子,方才和你说过,你怎么给忘了?”
      他没忘,只是希望花在她身上的钱,从他兜里掏出而已。
      算了,实在没必要在这时候计较这个。

      她初当玉姑的时候,他一直琢磨着要怎样巴结,好用上这个向上爬的机会,因此知道她那时吃过药。
      每回从月下殿经过,都能闻着药味。
      药渣倒墙头,病魔绕道走。
      墙头上的药渣没断过,有湿有干,他偷偷拣了些,找人看过。
      方子有变。
      滋阴补血、清火潜阳,才能安魂定惊。
      她确实有病,一直没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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