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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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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梦成真是什么感觉?
像在云里,又像在雾里。
他没法思考,也顾不上其它,急切地翻找。
也许不是,不,一定是。
十七叔说的那些含糊话,做的那些反常事,一扯出这个线头,全通畅了。
就是她!
褚廒比他早发现,才会突然求娶。
好几次一靠近就有异样的感觉,可惜他太愚笨,被这些繁杂的俗事绊住,一直没闹明白。
她会不会失望?曾经多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却毫无知觉。
“……不怪你,你只是实话实说,这能有什么?你在这当差,做好分内之事是应该的。”
守卫得了宽恕仍旧局促不安,追到了灶房外。她笑着答完,摆摆手,将食盒换到右手,拎着它往远处走。
褚痝怕惊扰了梦神,不敢喊,踩着脚下的云,轻轻地朝她飘去。
文忠尽职尽忠地挥退闲杂人等,留在院门外等着。
她在石墩上坐了,将碟子挨个取出来,送到面前嗅一嗅,又掰下一角送进嘴里尝过,确认没事,再招呼几个小的过来。
“快吃快吃,吃了长个子,回头再读几句书,将来就出息了。”
想是常这样做,和他们亲近得很。
没当差的小太监和小宫人都自然地凑拢来,不争不抢地排队领点心,都说了“谢谢阿加姐姐”。
是阿加,不是胡荚的荚。
阿加,阿加,这名字究竟是什么来历?
“阿加姐姐,我们要当差,没法上学。”
“是啊,田公公说,等我们这些人满了十岁,才能去含英阁识字。”
胡荚收起手上这只空碟子,满不在乎道:“管他呢,他说他的,你们学你们的。有现成的先生,可不要错过了。”
“哪位?我们即刻去敬茶。”
“我天天给他磕头!”
“我也愿意。”
……
胡荚笑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小七想到了,为难道:“想学也学不了,先生不往这边来。大皇子去上学,上头不叫我们跟,嫌年纪太小不稳重,担心会闹出事来。”
“我说的不是那些大先生。小主子认得不少字了,请他教教你们。他在那边学好了,回来再教给你们,做个好先生,顺道温习,一举两得的事,多好。”
“娘娘能答应吗?”
胡荚信心满满道:“我去说。大皇子小小年纪就能教授学生,这是他聪明睿智、仁心仁德,传出去是是极好的事。要是学业繁重忙不过来,那只好委屈你们跟着我胡乱认认字,不嫌弃吧?”
“不会不会,姐姐可厉害了!”
“姐姐真好。”
阿加姐姐听了高兴,展臂吆喝:“再来再来,还有呢,都吃完了才好。”
小孩们围上来夸她谢她,她手拍膝盖得意,和他们笑成一团。
小食分完了,她将空碟装回食盒,整个交给叫梅子的宫人,抹嘴擦手,走前仔细叮嘱:“身上不好,一定要说出来,我来想法子,下回可不要隐瞒。等会当完差,拿这些东西当借口,送到我屋里去,我给你抹药油。不许哭啊!”
她转头对着其余人,着重说:“病情最拖不得,有事一定要说出来,你们还小,不知道轻重,我虚长几岁,兴许能帮得上忙,只管来找我。”
他张嘴呢喃:病情最拖不得……是啊,病和情,都拖不得,一拖就难以挽回。
几人一齐应好,有胆大的,贴上去抱她的腰。
她笑着躲开,沿着廊道往外逃。
她能到处闲逛,小宫人要守规矩,因此到了拐角这,只剩了她。
她一抬眼便看见堵道的人,没有惊讶,只微微一笑,像是老友重逢,亲切地喊:“小十二,好久不见。听瑞王说你今儿出宫,去了城南抚慰老部下,有没有见着霜儿,她好不好?”
有。
他先见了霜儿的父兄,交代一些事,随后探望了病重的老统领,以示皇恩。临走的时候,霜儿追上来,小声问起有没有她的消息,不留神叫了阿加。
他就是被这道雷劈醒了神。
她还和从前一样,聪慧绝伦,连这样的事都能料到。
“玉……遇上了,她很好,定了亲,明年嫁人,特意问起……故人。阿加,你在这……好不好?”
他挡住了去路,她不急着走了,抱着柱子坐在栏杆上,脑袋一搭,懒洋洋地说:“不是来替你家侧妃讨公道的吧?那我也要去找我的靠山来,这样比拼才公道。”
“十七叔……”
舍不得眨眼,眼睛酸胀得厉害。
喉咙干涩,他不得不咽了口水才能往下说:“我不是,十七叔不肯告诉我,我不知道你的下落,不是故意不来找你。”
她笑答:“不,是我故意不找你。我跟你家侧妃是死敌,告诉了你,只会让你夹在其中为难。你过来些,我们小声说话。外头有人,叫人听见了不好。”
他巴不得一直朝她走,朝她走,只是害怕惊扰到了她,或是惹得她生气,会化作一缕青烟再次消失!
她朝他招手,等到够近了,出手抓住他前襟,鬼鬼祟祟说:“今儿她召集人马为难我,要不是你老婆护着,你叔叔帮着,这会我已被乱棍打死了。你要是还讲公道,就跟我走一趟,让我狐假虎威一回,气气她,行不行?她总想揭穿我是那个人,方才我撒了谎,过后思来想去,还得说真话才行。”
又像是万里阁时的样子了,张扬、狡黠,还招人心疼。
他哽咽着答:“你瘦了许多。”
“吃不饱呀,怕人下毒,只敢跟着别人吃。娘娘吃什么,我吃什么。你这人,怎么还是这么啰嗦,到底去不去?你不去,那我走了,找你叔叔去。他是个热心肠,指定乐意帮忙。”
“不用他,我跟你去!”
“起驾!”她松开手,笑嘻嘻喊完,又学太监的样,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恭迎礼。
他是皇上,得走在前头,可是他后背没长眼睛,看不到她,只能不断回头。
她翻了个白眼,上手掐了他一把,没好气道:“我是人,不是鬼,飘不走。”
他笑着应是,回头看她,还想笑。
文忠战战兢兢上前请安,先是皇上,再是胡姑娘。
她往右走一步,露出半边身子,歪着脑袋笑笑,那眼睛仿佛在说:我没说错吧?
文忠干笑——您怎么会错呢?您说什么都对,特别对!
荣妍是最早迁入后宫的主子,住在先帝为她指的东边第一宫:永宁宫。
这里住过无数贵妃,是后宫最热闹的一块,因此与别处截然不同,门额上的金漆簇新,闪闪发亮。
胡荚停在这,仰头看着上边的字,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他心慌,挥退两边人,小声解释:“父皇临终惦记夫妻情义,特意抬举她。”
她收了笑,撇头看他,只有一眼,随后垂眸道:“这么说,像她这样的大宝贝,轻易碰不得咯?”
“不是。阿加,是我对不起你。”
她哼笑,“想代她受过?那就走吧,别白讨个没趣。”
“不是,阿加,我……为过去的事……”
“那就走吧!”
她扭头瞧一眼退出去两三丈的太监们,而后迅速转回来,大步迈过门槛,雄赳赳气昂昂走在了前边。
得了信的宫人侍立在两旁,错愕之下,跪得慢了些。
她回头瞧老虎,老虎立马发威。
文忠叫跟班留下教规矩,自己赶紧跟上。
荣妍已经走到了廊下相迎,见皇帝没看自己,便狠狠地瞪向胡荚。
胡荚大步走到了她面前,抄着手在等,“皇上驾到”一过,她便迫不及待催:“娘娘怎么不行礼啊?”
荣妍恨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薛莲贴上来搀扶提醒,主仆几人一齐跪下请安。
胡荚后退一步,跟他并立,受了这跪拜,不等荣妍站好,就说:“娘娘找了一圈的证人,却漏了个现成的。万岁爷在南宫待了几年,我是不是玉姑,问他最稳妥。皇上,您说是不是?”
“是啊,荣氏,你怎么不来盘问朕?”
荣妍不敢抬头,恭恭敬敬说:“怎么敢劳动皇上?臣妾听说南宫谣言四起,担心……”
“用不着你操心,父皇最疼你,如今他去了,该你表表忠心了。有这闲工夫,抓紧抄经。”
“就是,要管这些事,有我们娘娘在呢。”胡荚小人得志一般,趾高气昂道,“我们娘娘说,倘若查不出什么来,就要给我个交代。荣娘娘,你一会说我杀人,一会说我假冒他人,到最后全是冤案。我吓得魂都没了,你拍拍屁股……”
她快速出手,在荣妍屁股上一拍,接着说:“没事人一样,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地道。”
这一拍用足了劲,很大一声响。
荣妍羞愤难当,双目垂泪看向褚痝,楚楚可怜喊“皇上”。
褚痝没笑话,也不会怜惜,仅有厌恶,“居上不宽,率下不严,搬弄是非,传言诽谤,瞒骗长辈,搅得宫中永无宁日。如此德行,怎么对得起老祖宗的匾额?即刻搬出去,禁百日,身边人都不得出入。”
他一直在看胡荚,胡荚却没了方才的神气,垂眸盯着脚尖,等到他停下来,她再抬起头,走到荣妍面前,抬手。
荣妍想起那晚,又惊又怕,恨意化作惶恐,连连倒退。
胡荚没打她,将手落在她肩上,将人强行掰向自己,贴着她说:“你没你以为的那么爱他,你只是不想输而已。你也没你以为的那么聪明,从前能赢,不过是仗了宫家的势。荣妍儿,我恨你啊,从今往后,你再也别想赢。”
她松开手,在荣妍逃开前,飞快地问:“你想知道的事,有答案了吗?”
荣妍被滔天的恨意激得浑身战栗——确实只要一个证人就够,他为了这贱人,把她说得一无是处,将她赶出正殿,抢走她的儿子,当着下人把她的脸面剥干净……
将来,将来会怎样?
胡荚倒退到台矶下,仰头,高昂着下巴说:“听说先帝爷留了密旨,定下二皇子做皇太孙,娘娘的福气在后头呢。恭喜了!”
胡荚说完就走,荣妍错愕。
褚痝立马明白过来,怒斥“混账东西,竟敢欺君罔上”,不顾她喊冤,一巴掌将人扇倒在地,而后匆匆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