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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 9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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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惦记着要离开,这宫里不招她喜欢,他留不住她。
他正伤感,她突然越过他,朝壁灯那喊:“文忠,劳烦你到屏风后站一会。”
文忠垂头弓腰,赶紧去了,先绕到屏风后,再慢慢地往外退,一直退到柜子边,确保不会碍眼了才停。
殿内没了别人,她舒坦了,朝褚痝招手,“来,过来点。”
他才朝她走半步就有些经不住,胸口实在胀得厉害,于是停下,小声说:“你放心,文忠可靠,不会乱传。”
她不置可否,睁大眼看他,先前的疏离、尖锐一扫而光,温柔取而代之,樱唇微启,“别怕,我不吃人!”
他攥紧了拳头,竭力抑制颤抖,脚不怎么听使唤,歪歪斜斜地朝她碎步挪去。
她嫌他太慢,嘟了一下嘴,随即开口唱起旧曲:“你本待冤报冤,倒做了颠倒颠。岂不闻杀人偿命……”
“颠倒颠”直往耳朵里钻,让他不禁想到了“颠鸾倒凤”——万里阁之夜,她调戏了他,打完耳光之后,唱的也是这段词。
难道是要续上这段?
褚痝,别痴心妄想!
然而并不是妄想,她伸手,像先前那样薅住了前襟,将他拉向自己,嘴角含笑问:“时隔两年,我再问一次,要不要……同乐?”
他紧张到忘了喘息,也忘了作答,仍和上次那样,明知不妥,也舍不得往后退。
这一次,她没抬手扇耳光,只笑,立直了以后踮起脚,扬起脸,在他下巴那轻咬了一口,随即松开手,一面转身,一面自首:“我见不得荣妍儿好,就是要抢她男人。亵渎龙体是大罪,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还好她背过身去了,没发觉他的窘态。
他红着脸,结结巴巴说:“这……这算不得什么,凭你我的旧……交情,不要紧,不要紧的。”
她噗嗤一笑,打开手帕包袱,捏起一块,回头,当着他的面,将它送到唇上轻轻印了两下,再递给他:“瞧着是个会说话的小机灵,赏你了。”
手朝上,不是给,是要喂。
他悄悄咬了一下内唇,不敢让她等太久,迅速张嘴接住。
她没逗他,当真给了,收回手,又将包袱打严实了,像个守财奴一样,将它挪到角落里放好,不让他多看一眼。
又是为那些小孩预备的吧?
他想起来一件能让她高兴的事,赶紧安排:“文忠,你去值房看看是哪两位太医在,叫他们提着药箱往常康殿走一趟。给小孩们挨个看脉问诊,有伤的上药,有病的开方。你跟过去看着,别闹出大动静来。”
“是。”
她果然高兴,也不客气了,“等等,把这些一并带过去,给那几个猛长身子的少年吃。夜里饿得拿床板磨牙,造孽啊!”
文忠憋住笑,恭恭敬敬接了,退出去时,经过帘子便把帘子放了,出门时,又把外头的门也关了。
她一直看着,嗤嗤笑,回头笑话他:“知情知趣,比你更机灵。”
他笑,回头去帮她倒茶。
她压根不在意这些话会不会让人误会,放肆地笑,更放肆地越过主子,坐在了他用来小憩的摇椅上。她自在得很,一倒下去就蹬腿慢摇。
他站着,比躺着的她高出一截,气势却输得一塌糊涂,干脆不强撑了,找回那把月牙凳,坐在她手边,细细地打量它,柔声问:“这一年多,是不是很辛苦?”
手指比从前纤瘦,肤色也不对了。
“你猜?”
“对不起!”
她抬手,他跟中了邪似的,不由自主地将脸靠了过去。她用食指尖刮了先前啃过的地方,略作停留又挪走了,重新耷拉在椅子上。
“主子劳心,奴才劳力,我呢,两头不沾,但是命贱,劳心又劳力,总有吃不完的苦。”
“都是我不好。你替我预备好了一切,我才能凭风高飞。玉姑,我一直念着你,时刻不忘。我我……”
她不耐地打断:“说‘谢谢’。”
他失笑,乖乖地连喊了三声谢。
她只睁一半眼,懒洋洋地讨债:“看在我为你操心的份上,劳动尊驾替我摇摇椅子,不过分吧?”
“不不,你辛苦了,该好生歇着!”
他立即上手,小心翼翼使力,让椅子轻缓地摇摆。
“会唱曲吗?”她捏了捏额头,烦躁地抱怨,“这里边风水不好,克我,夜里睡不成,总是梦见有人蹲在床边盯着。”
他听得心惊肉跳,贴上来摸额头。她又使起了性子,一把拨开,气呼呼地说:“准是有人在背后下蛊。”
这些东西她从前不信,如今是想寻个由头撒气。他懂,但舍不得揭穿,顺着她的话说:“明早就叫人细查,再请几个高僧道长进来做法。”
“不要!他们念起来没完没了,吵死了。我要……”她翻了个身,面朝他努了努嘴,不悦道,“这里的规矩好不近人情,不许带个人的东西。我有一把能除邪惩恶的板凳,落在瑞王府,你叫人去取来。不能叫外人碰,沾上晦气就不灵了。”
“好,天一亮就去。头还疼不疼,要不要叫人来看看,或是用些正天丸?”
“药是能乱吃的?别管它,睡一觉就好了。你要替你爹守孝,我知道不能打扰,忙去吧。我在这凑合一晚,明早……”
他急了,双手合拢,包住她的左手,情深意切道:“你我都知道那不过是做做样子,我对他……早就没了情义。”
他摩挲着手背,上身再靠近些,肩贴肩说:“宫氏下的是慢毒,我叫人掺了一样东西,催它早些见效。你叫十七叔捎进来的神丹,我带着,拿给他吃了,救了他的命,不过,也在里边掺了一样东西。我不能让他活太长,我只后悔没有洒掉半碗解药。”
“乖孙儿,一两年不见,果然有长进。”她略坐起来些,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脸颊,笑嘻嘻道,“老祖母知道了这些,倍感欣慰啊!”
他满心欢喜,柔声提醒:“我知道你不喜欢那边的事,别再这样说了,省得过后难受。除此之外,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小十二也行。”
她斜睨他,嗔骂:“混蛋,那你还管我叫玉姑?”
方才还柔情蜜意的手,又拍在了他脸上,只是这一次比前年更温柔,声小得不像是惩罚,更像是提醒。
她的脸就在他眼前,做过多少次的美梦近在咫尺,他稀里糊涂往前凑,又挨了一下打。
“我从来都不是玉姑,我只有一个名字:阿加。‘柔有所设,刚有所施,弱有所用,强有所加’,当年嫡母带大姐姐念到这一句,正好外头来报信,说我落了地。”
“好名字。”
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闭着眼笑。他略靠近,她又凶起来,抬腿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