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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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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嘉懿睁眼,眼里淬毒,但抿着嘴一言不发。
阿加掐住她的颊肉,遗憾地说:“可惜了,在宫里杀人有些麻烦,不如外头来得便利。废妃,你早该出去了,别想借赖在这里拖延,误我的吉时良辰。”
她放完话就起身出去,对着昏君发嗲。
“把她扔出去吧,老在里头住着算个什么事?我不想看到她。”
“好,这就安排。”
郎嘉懿听得一清二楚,立即有了决断,拉开袖子,扯下藏在里头的镶宝金臂钏交给香墨,让她想办法递消息。
荣妍嫌弃她办事不利,可有个帮手总比没有好,因此仍叫高升替她安排了能使唤的人手。
香墨用赏赐说动了跑腿的小宫人,成功将消息递了出去。
小宫人急匆匆出来,到常总管面前把东西和口信都交代了。常欢夸她几句,叫她只管去做,保她事后无碍。
文忠不解这位胡姑娘为何要给仇人行方便,但他仍旧照吩咐办了——而今御前的人都有一本明账:得罪皇上事小,认了错还有改过的机会,但千万不要得罪胡姑娘,她能原谅,皇上绝不容许!
冬至祭天礼毕,皇上和宁王才得了消息:宁王妃被王府旧人连刺多下,已是回天乏术。
众目睽睽之下行凶,人又是常跟着宁王出入的熟面孔,想赖给别人都不行。
事关皇家颜面,本该秘密审理,但宁王为了洗脱嫌疑,拒绝了这样的优待。
万江存了死志,干脆利落承认是为了报杀妻之仇。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该愁的是褚廒,和里头的人完全不相干。
褚廒可以不在意被坑一把,郎氏本就该死,但他不聋不瞎,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有了猜测,因此借丧事请求单独觐见。
他想私下再见一次胡荚,皇帝拒绝了,答案显而易见。
两人都沉默。
褚痝没有作为胜利者的狂傲,诚心诚意说:“广平,我与她两情相悦,恕我不能在这事上让步。”
褚廒垂头,掩饰愤怒。
褚痝能理解,走到他面前,轻拍他肩膀,许下承诺:“别的我都能答应你,你回去好好想想。”
褚廒暗恨,抬头盯着金光闪闪的德仁缸,粗声粗气问:“要是我想求娶云小姐呢?据说才貌双全,正在最好的年纪,又有好家世。娶不了从真,我总得娶个好的。”
这事难办,但褚痝毫不犹豫应道:“好!我来替你安排。广平,这些小姐迎进宫,是以女官的身份,我从来没召见过。”
褚廒意味不明地笑着,略带讥讽道:“就是有什么,那也不算什么,以你我的身份,想要多少雏儿不能得?”
褚痝皱眉道:“不要轻贱自己,也不要随意羞辱他人。我知道你在说气话,但这不合适,倘若她在这里,恐怕不能原谅。广平,这是老天的安排,你我都躲不过,并非恶意相争,但我仍觉得应该同你说声对不住。从前我不敢奢望厮守,所求所愿只是她平安顺意,如今她选了我,这是我三生有幸,绝不会放手!”
褚廒宁愿他再恶一点,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恨,可以怒,可以筹划报复,心里就不会这样难受。
他掉头往外走,挨近门槛才肯抬头,望向远处的殿门,他感觉心中的悲怆比它还要厚重,脚步沉得提不起来。他转身,软软地瘫坐在门槛上,垂头丧气问:“这事是不是她做的安排?”
褚痝斩钉截铁答:“不,是我!我会尽快平息此事,郎家那边必定要闹,我已派人过去镇压。”
褚廒知道这不是答案,痛苦地说:“我都不知道万江藏着这样的心思,从前他算是郎氏的半条狗,甘愿背叛我为她做龌龊事。我留万江在左右,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她郎嘉懿是个万恶的女人,不要忘了我还欠着从真一条命。”
“我也欠她。褚家欠她太多,我会尽力去弥补。”
“别说了!”褚廒恼怒地低吼几声,像个行动不便的人一样,双手扶着门槛让自己翻爬过去,而后跌跌撞撞往外走。
有人上前搀扶,被他喝退,文忠跟上去,不厌其烦地提醒。
这宫里容不得真性情,谁都得装着样子走下去。
褚廒攥紧拳头,挺直了腰背,一步一步往外走。
褚痝望着这背影,心里也不好受。
她先是刺激郎氏,逼郎氏主动去找那万江,给万江靠近的机会,才能达成致命一击。
他刚听到这消息就捋清了脉络,但他不明白她怎么能做到隔空操纵万江。
但回顾过往,一切不可能的事,到了她手里,总有仙法能办到。
静坐片刻后,他赶去阳春书屋找她。
她待在最里间,两侧墙面都是通顶的大书架,北边有木炕,她曲着腿歪在那翻书,听见动静便看过来,浅笑过后,又看回了书上。
他踱步过去,挨着她坐下,捏一块点心喂过去。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伺候,才嚼一口便嫌:“我不喜欢里头的核桃味,你吃。”
他还没来得及动,她就把点心抢走,强行喂到他嘴边,看他窘迫,便得意地笑。
他的嘴被点心堵住了,眼睛没有。
她早就猜到了他的来意,将被丢在腰后的书挪开,懒洋洋地瘫下去,不等他为难,直接坦白罪行:“是我做的手脚,借刀杀人这招用着还算顺手。在万里阁偷袭我的人就是这个万江,也是为了报杀妻大仇。当年在溯州,郎氏给我下掺了曼陀罗的药,让我整日离魂,又故意挑拨她人,看着我们自相残杀。我这里……”
她牵起他的手,去摸旧疤。
“破了相,宁王妃怕路上好不了,就将万江的心上人也逼上了这条路,好随时替代我。我这里好得太快,那位听溪姑娘便没了用处,多出来一个碍事,送返又嫌麻烦,干脆拿来做儆猴的鸡,无缘无故将人杀了。行刺那晚是得喜救了我,得喜拿下了万江,我本可以当场报仇,但那就没意思了。杀这样一个可悲的人,不够解恨,于是我煽风点火,点破他的心思,一次,再一次,他终于像个真男人一样做到了手刃仇人。”
他没说话,来回抚摸着那处淡痕。
“我就是这样的小心眼,能使手段的时候,我绝不会错过。你想好了吗?再不送我走,还有人要遭殃。”
“好!”他慢慢靠近,脸贴脸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管做。你要杀人,我替你递刀子,替你打扫,你不需要在我面前伪装。阿加,你是我的神女,我永远臣服于你,追随你。”
声音是颤的,唇是抖的,近在咫尺,温热宜人,她却不由自主地竖起了汗毛。
“我做过老东西的妾……”
也做过别人的妻。
她一想到过去就无法自控地发笑,用手盖住他亲过来的嘴,接着说:“你真不介意吗?”
这一刀捅过去,并没有见血。他平静又虔诚地回应:“不,阿加,你永远是最好的女子,是上天眷顾我恩赐的仙姝。”
不要,不要!
我不要听这些!
她想推开他,推不动,恐慌之下抬手就扇,先扇了他,再扇内心躁动的自己。
我要逃,这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她双腿乱蹬,试图将自己嵌进身后的墙里。
“阿加,阿加!”他将她拢进怀里,任她踢打,仍旧小心翼翼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