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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再添新丁,羽翼满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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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雾山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夜雨正靠在窗边看云念练字。少年已经十六岁,眉眼彻底长开了,握着毛笔的手骨节分明,腕间搭着的箭囊边角磨得发亮——那是小风去年新缝的,上面的羽翼纹路绣得愈发精致。
“爹,你看这个‘家’字写得怎么样?”云念把宣纸推过来,墨色的笔画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力道,却在最后一笔时微微收了锋,添了点柔和。
夜雨刚要开口,突然一阵眩晕袭来,手里的暖炉差点脱手。他扶住窗台,颈后的羽翼印记泛起熟悉的烫意,比往常更灼热些,带着点莫名的躁动。
“爹?”云念立刻放下笔跑过来,扶住他的胳膊,眼里满是担忧,“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去叫爹爹!”
“不用。”夜雨按住他的手,缓了缓神,指尖下意识地覆上小腹。这阵子总爱犯困,吃不下油腻的东西,连云霄特意炖的补血汤都喝不下,想来是前几日帮阿羽整理药草时受了寒。
正说着,云霄掀帘进来,身上带着雪粒子的寒气。他刚从生命树那边回来,玄色的斗篷上落着薄薄的雪,看到夜雨脸色发白,立刻快步走过来,伸手探他的额头:“怎么了?”
“老毛病,有点晕。”夜雨笑了笑,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牢牢按住手腕。云霄的指尖带着常年侍弄草木的薄茧,搭在他腕脉上时,眉头渐渐蹙起,又缓缓松开,眼底涌上难以置信的狂喜。
“不是风寒。”云霄的声音发颤,喉结滚动了一下,“是……是喜脉。”
云念愣在原地,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桌上,墨汁溅了宣纸一身。“喜、喜脉?”他结结巴巴地重复,突然反应过来,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我、我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夜雨的脸颊微微发烫,点了点头。其实他早该想到的,柳仙的画册里提过,羽翼印记的持有者生育本就不易,却会在生命树最繁茂的年份迎来新的羁绊。今年的生命树结了从未有过的饱满果实,想来是早有预兆。
“我去告诉胡青璃姐姐!”云念像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斗篷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雪雾。
夜雨靠在云霄怀里,听着他胸腔里过于响亮的心跳,忍不住笑:“至于这么激动吗?”
“至于。”云霄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低哑得像含着砂,“我们又有一个孩子了。”
他想起云念出生时的慌乱,想起第一次抱他时的小心翼翼,想起看着他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模样,那些温柔的时光像潮水般涌来。如今,他们要再经历一次,要看着另一个小小的生命在爱里长大,颈后带着和他们一样的印记。
胡青璃来得比风还快,手里的食盒都没放下,就冲过来抓住夜雨的手,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的?快让我摸摸!”她的指尖刚碰到夜雨的小腹,就被云霄不动声色地挡开。
“刚怀上,还摸不出来。”云霄的语气带着护崽的警惕,惹得胡青璃翻了个白眼。
“小气鬼。”她把食盒往桌上一放,打开来——里面是炖得酥烂的燕窝,还有几样清口的小菜,“这是灵泉边的白燕,最补身子,我让小狐妖炖了三个时辰。”她又从袖中摸出个锦囊,“这是安胎的符咒,狐仙谷长老画的,保准顺顺利利。”
老大夫随后也到了,背着他那只磨得发亮的药箱,给夜雨把了脉,又叮嘱了一堆注意事项:“前三个月最关键,不能累着,不能碰生冷,生命树的汁液记得每天喝一点,能安神。”他看着云霄,眼神严肃,“尤其不能让他再跟着你去万仙窟那边,阴气重,对胎儿不好。”
云霄一一应下,比当年怀云念时还要紧张。当天就把夜雨的软榻搬到了离火盆最近的地方,夜里睡觉都格外轻,稍有动静就会惊醒,摸黑探他的额头,确认没事才敢重新闭上眼。
云念也像变了个人似的,往日里上蹿下跳的野猴子,如今走路都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爹爹。他每天早上都会去灵雾山采最新鲜的野果,洗干净了放在夜雨手边;晚上则搬个小凳子坐在榻边,给夜雨读柳仙的画册,声音软软的,像怕吓着谁。
小白更是寸步不离,趴在夜雨的软榻边,谁靠近都要低低地吼两声,唯独允许云霄和云念靠近。它的尾巴上还系着当年的红绸带,只是颜色淡了许多,扫过地面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守护什么珍宝。
孕五月时,夜雨的小腹已经显怀了,像揣了个小小的皮球。这天午后,他靠在榻上打盹,梦见片金色的花海,有个小小的身影扑进他怀里,颈后是纯金的印记,像极了云霄的生命树。
“爹,你看我给妹妹带了什么?”云念的声音把他吵醒,少年手里捧着个木雕,是个小小的狐狸,眉眼弯弯的,像极了小风。
“怎么知道是妹妹?”夜雨笑着接过木雕,指尖划过光滑的木面。
“我猜的。”云念挠了挠头,脸颊微红,“小风姐姐说,女孩子都喜欢狐狸木雕。”他顿了顿,凑近夜雨的小腹,轻轻听了听,“她动了吗?”
“刚动了一下。”夜雨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那里传来轻轻的踢打,像小鱼在游动。云念的眼睛瞬间亮了,屏住呼吸不敢动,直到那动静消失,才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像是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云霄走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春水。他走过去,把云念往旁边推了推,自己在榻边坐下,掌心覆上夜雨的小腹,指尖轻轻摩挲着:“今天乖不乖?”
“挺乖的,就刚才动了一下。”夜雨靠在他肩上,看着云念手里的木雕,“你看,云念给妹妹准备的礼物。”
“也可能是弟弟。”云霄挑眉,指尖在夜雨腰侧轻轻挠了挠,惹得他笑出声,小腹里的小家伙像是被惊动了,又轻轻踢了一下,惹得三人都笑了起来。
胡青璃送来的小衣服堆了半箱,有绣着生命树的小襁褓,有镶着银丝的虎头鞋,还有件火红的小斗篷,说是狐仙谷的习俗,红衣能辟邪。“你看这件,”她展开一件小袄,上面绣着两只依偎的狐狸,“我特意让小风绣的,寓意团团圆圆。”
夜雨摸着柔软的衣料,心里暖暖的。他想起怀云念时,条件简陋,只有几件粗布小衣,如今却有这么多人惦记着,连云念都学会了疼人,岁月果然是温柔的。
孕七月时,夜雨的腿脚开始水肿,云霄每天晚上都会端来温水帮他泡脚,指尖在脚踝处轻轻按摩,力道恰到好处。云念则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拿着本草药图册,给他们讲阿羽教的知识,声音朗朗的,像山间的风。
“这个是紫苏,能安胎。”云念指着图册上的草药,“阿羽哥哥说,爹怀我时就常喝紫苏水。”
“记性还挺好。”夜雨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少年已经比云霄还高了,却还是爱黏着他,像小时候一样。
“那是。”云念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对了,这是小风姐姐给的,说是灵泉边的莲子,煮水喝能安神。”
夜雨接过布包,里面的莲子饱满圆润,还带着淡淡的清香。他看着云念泛红的耳根,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也是这样,收到一点小东西就藏在怀里,宝贝得不行。
预产期前几天,灵雾山的雪下得更大了,生命树的枝条上积着厚厚的雪,像开了满树的梨花。老大夫和胡青璃都住进了柳仙洞,云念则搬了张床守在门口,说是要第一个听到弟弟或妹妹的哭声。
临盆那天,夜雨疼得浑身发抖,紧紧抓着云霄的手,指节都泛了白。云霄的手心全是汗,却依旧强作镇定地在他耳边低语,说生命树的力量正护着他们,说云念就在门口等着,说他们的小宝贝很快就要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亮的啼哭划破了雪夜。稳婆抱着个红通通的小家伙走出来,笑着说:“是个千金,眉眼像极了雨公子,颈后还有个金色的印记呢!”
云念第一个冲上去,踮着脚往襁褓里看,小家伙闭着眼睛,小嘴一抿一抿的,像只小猫咪。“真的是妹妹!”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她好小啊。”
夜雨靠在床头,看着云霄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动作比当年抱云念时熟练了许多,却依旧带着珍视的温柔。他把孩子抱到夜雨面前,小家伙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突然睁开眼睛,眼珠黑亮,像极了云霄。
“你看,”云霄的声音低哑,“她在看你呢。”
夜雨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女儿柔软的脸颊,小家伙立刻攥住他的指尖,力气竟不小。颈后的金色印记微微发亮,与夜雨颈后的羽翼印记产生了共鸣,暖融融的,像春日的阳光。
“叫什么名字好?”夜雨抬头问,眼底带着笑意。
“云舒吧。”云霄吻了吻他的发顶,“舒展的舒,愿她一生顺遂,自在舒展。”
云舒满月那天,灵雾山的雪化了,溪水潺潺地流,带着融雪的清冽。小风穿着件水绿色的衣裙,提着个食盒走进来,里面是她亲手做的长寿面,上面卧着两个圆圆的荷包蛋。
“雨爹爹,云念哥哥说妹妹今天满月,我做了长寿面。”小风的脸红红的,不敢看云念,却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是个绣着羽翼的荷包,针脚细密,满是心意。
云念的耳朵瞬间红了,把荷包往怀里一塞,转身去抱云舒,动作笨拙却认真,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胡青璃抱着云舒,逗得小家伙咯咯笑,嘴里的口水蹭了她一身,她却毫不在意,笑得比谁都开心。“你看这孩子,多有灵气,”她把云舒往老大夫面前送了送,“老大夫,你给看看,是不是个有福气的?”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仔细看了看云舒的眉眼,又捏了捏她的小手:“好,好,眉眼清亮,哭声响亮,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定能像她爹爹们一样,守护一方安宁。”
云霄和夜雨并肩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热闹景象,手里的热茶冒着腾腾的热气。云念正笨拙地给云舒喂水,小风在旁边帮忙,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眼,又慌忙移开目光,像两株悄悄缠绕的藤蔓。
“真好。”夜雨靠在云霄肩上,声音里带着满足,“云念长大了,又有了云舒,我们的家越来越热闹了。”
“嗯。”云霄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着圈,“以后会更热闹的。”
他看着生命树抽出的新芽,在融雪后泛着勃勃生机,树下的同心坛周围,开出了几朵小小的花,金红相间,像极了融合的印记。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更多的故事,更多的温暖,在这片土地上延续。
夜深时,云舒已经睡熟了,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笑。云念和小风也回去了,少年送少女到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荷包,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温柔的画。
夜雨靠在云霄怀里,听着窗外的虫鸣,指尖划过云舒颈后的金色印记。小家伙的呼吸均匀,小手攥着他的衣角,像只安心的小兽。
“你说,云舒长大了会像谁?”夜雨轻声问,眼底带着笑意。
“像你一样温柔,像我一样坚强。”云霄吻了吻他的眼角,“但最重要的是,像她自己,活得自在舒展。”
夜雨笑了,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生命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像首温柔的歌,小白趴在门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云念会和小风成亲,云舒会慢慢长大,会有自己的羁绊,会拥有属于她的故事。
但只要他们还在,只要生命树还在,只要羽翼与生命树的印记还在,这份温暖就会一直延续下去,像灵雾山的溪水,像柳仙洞的晨光,生生不息,代代相传。
而最好的幸福,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是柴米油盐里的相守,是看着孩子们在爱里长大,是羽翼与生命树的印记,在岁月里缠绕生长,枝繁叶茂,满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