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老学徒瑞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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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完一整天的工作，瑞克反常地没有去领取食物，而是直接回到休息室里，深深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叹了口气。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块已经冷却的金属板，指腹摩挲着上面那些崭新而规整的刻痕。
十七块。
只有十七块。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倒进去的数量，这种便携式充能阵的理论上限确实是二十四块，那是经过无数代炼金术师们反复测试验证出的完美数据。
在他精力鼎盛、精神力如臂使指的年轻时期，充能阵的运转也像今天的夏佐一样，连续不断地保持产出上限。
瑞克抬起自己的手，这只手曾经非常稳定，能在一粒米那么大的秘银上，雕刻出三个完整的微型符文，如今，指节处却隐约可见岁月的痕迹，或许稳定依旧，但内里驱动它的那股“力量”，却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不是阵图的问题。
瑞克心里清楚，夏佐这小子，虽然不是炼金学派的学徒，但在模仿与精神力操控上有着惊人的天赋。
这阵图，从石粉填充到符文刻画，几乎完美复刻了标准模板，甚至因为使用了圆规，那些叠套的圆环比他自己年轻时徒手画的还要标准。
问题在于，驱动这阵图所需的，是持续而稳定的精神力输出。
前两年他做过实验，尽管他竭尽全力地去平稳输出精神力，引导着魔力涌入阵图，流向那些空白魔晶。
可当第十七块魔晶被能量充满，发出微饱和的白光时，他自身精神力的水位线也降到了一个临界点，再也无法有效地从环境中汲取和压入更多的魔力。
如果强行继续，不仅效率低下，还可能因为精神力不稳而损坏阵图核心那精细的符文。
二十四块，是理论与年轻瑞克的极限。
十七块，是现在他的极限。
一种混合着无奈、酸楚和一丝“果然如此”的释然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开来。岁月不饶人，这句话在依赖精神力量的巫师身上，体现得尤为残酷。
瑞克摩挲着古旧的书册，回忆起一个久远的知识。
在规模性、规范化资质检测方式出现之前，巫师界通用的天赋划分是这样的：28岁以前成为正式巫师，可被看作一流的优秀人才；到了42岁还没能晋级成功的，则被断定为资质低劣，此生再难成为巫师。
巫师们认为“7”是有魔力的数字。
人类诞生的第一个7年，是新生期，7到14岁则是成长期，第三个7年以前，学徒们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各类知识，21岁至28岁，青年学徒们的知识量与身体素质达到高水平的均衡，天赋上佳的巫师学徒在此期间可以考虑进行巫师的晋级考核。
第五、第六个7年，属于人类的青壮年时期，身体素质还未明显下滑，精神力也不曾进入衰落期，是绝大多数学徒晋级的时间。
而瑞克，今年46岁，仍是一等巫师学徒。
在巫师文明高度繁荣的当下，46岁尚未晋级一环巫师，他的未来可以说是一眼望到了头——衰老、实力下降，连如今的打杂职位都保不住，离开红土原野的巫师圣地，回到自己的家乡迎接死亡。
他没有什么特别悲惨的经历，没有受伤，没有走歪路，只是平庸而已，他几乎是擦着大地之灵巫师学院录取最底线入学的，这还得益于他红土原野本地居民的身份，倘若生在原初大陆，他连上船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年轻、有天赋的巫师学徒的嫉妒之意，曾经也是有过，但世事不以他的愤懑、恨恼而转移，生活还得继续。
现在的瑞克，一门心思只想搞钱。
第二天清早，物资发放大厅。
瑞克正对着一本厚厚的清单簿，眉头紧锁，试图从一堆枯燥的数字里找出账目差漏。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光亮的头顶，映出一小片忙碌的反光区。
“咚咚咚。”
轻微的敲击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正要呵斥是哪个不长眼的学徒在这种时候打扰，却看见夏佐那颗熟悉的脑袋卡在高高的柜台上，脸上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介于腼腆和期待之间的笑容。
“瑞克先生……”夏佐小声开口。
瑞克一看到他就想起自己那不太争气的精神力，心头莫名有些烦躁，没好气地道：“又怎么了？阵基不是成功了吗？魔晶我也给你充能了，还想要什么？”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小子是来追问为什么只能充十七块的。
夏佐缩了缩脖子，似乎被瑞克的语气吓到，但还是鼓起勇气，语速稍微快了点：“我是想……能不能再借本书看看？”
“借书？”瑞克愣了一下，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这小子会纠缠于实践细节，没想到转向了理论。
“什么书？”
“就是……您昨天提到的那本，《符文语义详解》。”夏佐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昨天回去想了想，觉得阵基上的符文或许可以修改一下，不止是为晶石充能。”
瑞克准备打发他走的客套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符文语义详解》？
这小子居然主动要去看这本书？这不是炼金学派最枯燥乏味的基础理论之一吗？多少学徒对着那些抽象的语义描述和符文演变史打瞌睡，他居然主动要借？
一股混杂着惊讶、怀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欲涌上瑞克心头。
他疑心夏佐借书只不过是借口，深层目的是与他套近乎，从而达成某种目的——比如探寻他背后的人物，以及那些难以言喻的利益纠葛。
不过，我一个进入衰落期，突破无望的老学徒，能有多少地位呢？瑞克自嘲地一笑，放下手中的羽毛笔，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夏佐。
“《符文语义通解》……”瑞克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书名，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那可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书。里面全是些深奥的定义、语义流变和一大堆看了就让人头晕的类比。你确定你看得进去？”
“我试试！”夏佐立刻保证道，眼神里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我就借去看一看，看不懂绝对不来烦你！”
他相信，只要自己搞懂了魔晶充能阵的原理，就一定能找到修改层聚魔阵的方法！
巫师版洞天福地，指日可待！
瑞克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夏佐努力维持着真诚又渴望的表情。终于，瑞克哼了一声，站起身，嘟囔着：“……该死的天赋怪。”
他转身走向通往后面休息室的厚重木门，示意夏佐跟上。
休息室里还是昨天的样子，那本古旧的册子随意地放在工作台一角，旁边散落着刻刀、笔刷与诸多材料。
瑞克走到书架前，略一寻找，便抽出了一本黑色封皮、厚度相当可观的大部头书籍。封面上用烫金的字体刻着书名——《符文语义详解》。
书脊和边角都有些磨损，显然被翻阅过很多次。
瑞克拿着书，却没有立刻递给夏佐，他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发亮的小学徒，语气带着少有的严肃：
“夏佐，记住，符文不仅仅是引导魔力的‘线路’。每一个真正的符文，都是一个‘概念’，一个‘法则’的碎片。理解它们的‘语义’，比精确地刻画它们的形状更重要，也更困难。”
他拍了拍厚重的书皮，“这本书不会教你更快地充能魔晶，但它可能会让你明白，为什么能量会那么流动。你……确定要看？”
夏佐看着那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书，咽了口口水，但眼神里的光没有丝毫减弱，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确定，瑞克先生！”
同为一等学徒，夏佐本不该使用敬称，借不借书的不重要，主要是出于对前辈的尊敬。
瑞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将《符文语义详解》递了过去。
“拿去吧，别弄脏了，别弄丢了，更别让人瞧见。按理说，入学不足一年、没有签订过长期合约的学徒不能接触这么高深的知识。”他警告道。
“有看不懂的……自己先琢磨，实在想不通，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来问。”
“谢谢瑞克先生！”夏佐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本沉重的大部头，抱在怀里，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兴高采烈地转身跑了。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瑞克站在原地，听着夏佐轻快的脚步声远去，目光再次落到工作台上的古旧书册。他走过去，拿起它，手指再次拂过封底的某些文字。
这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书册，来源于他年轻时的一次冒险，他九死一生的从一座废弃的巫师塔中逃出，唯一的收获便是这份知识。
书册上记载了20多个炼金阵法与试验，还有一些巫术模型，他将条目抄录下来，去公共图书馆检索比对，少部分的阵图与模型已成为巫师界共有的常规性知识，有一部分则触发了权限警告——非一环巫师/学院教师不得查阅。
甚至，有几项模型和阵法，是红土原野所有巫师组织都不知道的神秘存在！
他就是靠着这些隐秘，才能够以巫师学徒的身份加入某个秘密结社，成为利益链上的一环。
夏佐……他在犹豫，或许，将这位天赋绝佳的新学徒吸纳进来，是一个颇具可行性的主意。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老学徒瑞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