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拜师·真学手艺 ...
-
林温陶在经历“金蟾社死”事件后，痛定思痛，决定听从赵曼伊的建议，矜持一点，或者干脆给自己放个假，一两天不去“半闲居”。
她把这个称为“战略性后撤计划”。
但是，林温陶的“战略性后撤计划”，只艰难地执行了一天就宣告破产。
第二天清晨，阳光刚透过阁楼那扇小窗，她就认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什么高冷女神格局，在“想见陈屿深”这个简单直白的欲望面前，不堪一击。
她都给自己找好了借口：我是去寻找灵感，是去支持街坊生意，才不是去看那个人！
她刻意比平时晚到了半小时，试图营造一种“我只是顺路而来”的随意感。
推开“半闲居”的趟栊门，熟悉的茶香与静谧包裹而来。
晨市已过，午市未至，店里只有零星几桌客人。她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精准地锁定了柜台后的那个身影。
陈屿深正微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他那块标志性的白布，细致地擦拭着一只紫砂小杯。
林温陶有种眼红的感觉，她好像还没有那个茶具重要。
真要能把他拿下，她一定……呃……尽量……可能让他少擦两次。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仿佛都浸润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林温陶的心跳很没出息地加速了。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走向老位置。脚步声惊动了他，他抬起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抹极细微的、难以捕捉的讶异，随即化为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
“林小姐，早晨。”他放下杯子和布，声音清朗温和，听不出任何异样。
“早晨，陈老板。”林温陶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平常。
她坐下，假装打量了一下今日的点心牌，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她昨天的缺席而有任何特别的表示，看来自己的“后撤”根本没掀起任何波澜，那个“金蟾事件”大概也只有她自己还在耿耿于怀。
也好，至少不尴尬。她暗自嘀咕，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今日还是小青柑？”陈屿深已经拿起了茶壶，习惯性地问道。
“嗯，麻烦你了。”林温陶点头。
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他泡茶的动作依旧赏心悦目。
林温陶一边吃着滑嫩香甜的姜撞奶，一边偷偷观察他。
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温润，沉稳，专注於手中的茶具，偶尔与熟客寒暄两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陈屿深那副平静温和的表象之下，正进行着怎样一场翻天覆地的认知重构。
“金蟾事件”后，他独自一人时，将林温陶来到“半闲居”后的所有言行举止，都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
越回想，越觉得……她真的想拜我为师，还给了我一天时间考虑。
她看他的眼神，确实常常带着一种亮晶晶的专注，那不是普通食客对美食的欣赏，更像是一种……对某种技艺的好奇与探究？（他自动忽略了那可能掺杂的其他情愫）
她问的问题，虽然迂回，但仔细想想，很多确实围绕着“手艺”本身——“这个皮是怎么做到这么薄的？”“茶要泡多久味道最好？”“你们每天几点开始准备点心？”（他完美解读为对传统技艺的求知欲）
她送的薄荷和迷迭香，说是泡茶做点心能用上——这难道不是学徒对师傅的贴心孝敬？
她分享双皮奶，可能是想让他点评一下别家手艺，切磋交流？（他陷入了专业领域的思考）
甚至前天那句突兀的“青蛙”，他现在也想明白了——那一定是因为她最近总看他擦拭茶宠，对这类传统工艺品产生了兴趣，只是认错了而已！多么好学的一位姑娘！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无比坚定地指向了那个他最初认为最合理的结论：林温陶小姐，是对广式点心制作和传统茶艺产生了极其浓厚的、想要深入学习的兴趣！
这个结论，让陈屿深一下子豁然开朗，并且瞬间感到一种巨大的责任感和……隐隐的欣慰。
原来如此！原来她频繁的到来、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示好”，都是为了这个！这不是什么男女之间的暧昧情愫，而是对传统手艺的尊重和向往！
一想到自己差点没能明白对方如此纯粹而高尚的动机，陈屿深就感到一阵惭愧。
同时，一种“吾道不孤”的知遇之感油然而生。
在快餐文化盛行的今天，一位从大都市来的年轻姑娘，能如此醉心于这些老手艺，是多么难得！
于是，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之前偶然出现的肤浅想法在此时转化为一种更为庄重、更为“师者”的温和与耐心。
他决定，要更加认真、更加专业地回应这份“求学”的热忱。
虽然他自己从未想过要收徒，但如果林小姐真的有心，在不影响茶楼运营的前提下，给予一些指点，分享一些心得，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因此，今天看到林温陶再次出现，陈屿深内心是欣慰的——看来前天的小小尴尬（他单方面认为的）并没有打击到她学习的热情。
于是，在完成例行的泡茶和推荐后，陈屿深斟酌了一下，主动走到了林温陶的桌边。
“林小姐。”他开口，语气比平时更多了几分郑重其事。
正偷瞄他的林温陶吓了一跳，差点被一口姜撞奶呛到，赶紧抬起头：“啊？陈老板，有事？”
陈屿深看着她，目光温和而……鼓励？（林温陶觉得这眼神有点怪怪的）
他沉吟片刻，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开口道：“如果林小姐对点心制作或者茶艺方面，有甚么想深入了解的，不必客气，可以直接问我。”
林温陶：“？？？”
她完全懵了。
这突如其来的、正式无比的offer是怎么回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干巴巴地回应：“哦……好，好的，谢谢陈老板。”
陈屿深见她似乎有些拘谨（他理解为学徒面对师傅的紧张），便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亲和一些：“比如，上次见你对揉渌面好像有点兴趣，其实那只是基础。要想皮爽滑透亮，水温、手法、搓揉的力度和时机，都很有讲究。”
林温陶：“……是，是吗？”
她想起自己那天揉得歪歪扭扭的面团兔子，脸颊有点发热。
他这是在……调侃她？
不像啊。他的表情认真得像在传授什么武林秘籍。
“是的。”陈屿深肯定地点头，眼神充满了对技艺的敬畏，“不同季节的面粉吸水性也不同，全靠老师傅的经验手感。还有虾饺的褶子，要捏得匀称，十八到二十二折为佳，蒸出来才能如弯梳，不塌不漏。”
他一边说，一边还下意识地用手指在空中虚虚比划了一下捏褶的动作，神情专注而虔诚。
林温陶看得目瞪口呆。她只是来看帅哥的啊！怎么突然就开始上起了点心制作大师课？这画风突变得让她措手不及。
但看着陈屿深那副毫无杂念、全然沉浸在技艺讲解中的认真模样，她又不好意思打断，只能硬着头皮，努力摆出“受教了”的表情，胡乱点头：“原来……这么复杂，陈老板你真厉害。”
这句无心的夸赞，在陈屿深听来，无疑是“学徒”对“师傅”的崇拜和肯定，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也更加坚定了传授知识的信念。
“熟能生巧罢了。”他谦虚了一句，但眼神明显更亮了几分，“林小姐若有兴趣，以后早上来得早，有些准备工作，可以在旁边看看。当然，前提是不打扰阿炳师傅他们工作。”
林温陶：“……”我可以拒绝吗？我只想安静地看你擦壶和喝茶啊！
然而，对着陈屿深那真诚又带着几分期待（期待她好好学习？）的眼神，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好啊，有机会一定学习。”
陈屿深满意地笑了，觉得今天这“师徒关系”算是迈进了一大步。“那林小姐慢用，我先去忙。”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挺拔背影，林温陶缓缓低下头，把脸埋进了手掌里。
苍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之间好像在进行着两种完全不同的对话！她在第三层，他好像还在第一层！而且看样子还打算盖一座教学楼！
接下来的几天，陈屿深果然将“授业解惑”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会特意在她来的时候，多讲解一些关于茶叶品种、冲泡手法的小知识；
会在推荐点心时，详细说明其背后的典故或制作难点；
甚至有一次，真的拿了一小块烫好的澄面团给她，让她“再试试手感”，然后站在旁边，非常专业且耐心地纠正她的手法：“力度要均匀，不是用死力，要感受面团的呼吸……”
林温陶一边手忙脚乱地跟那团黏糊糊的面团作斗争，一边偷瞄身旁近在咫尺的、认真教学的陈屿深。
他微微蹙着眉，眼神专注地看着她的手，偶尔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点一下，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畔……
她的脸烫得可以煎鸡蛋，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这简直是甜蜜的酷刑！
她痛苦并快乐着，一方面沉迷于这种近距离接触，另一方面又对他的“不解风情”感到无比抓狂。
她甚至开始怀疑，赵曼伊是不是说错了？这根本不是温水煮青蛙，这是腊肠被迫风干，青蛙都还没感觉到水温，水就快蒸干了。
而陈屿深，看着林温陶每次“听课”时那“专注”（其实是花痴）的眼神和“认真”（其实是手忙脚乱）的态度，以及时常泛红的脸颊（他理解为学习压力大或者厨房太热），内心充满了满足感和一丝淡淡的忧虑——林小姐看来是真心想学，只是这动手天赋……似乎稍有欠缺。
看来，教导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他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找时间系统地整理一些基础要点给她？或者，先从认识面粉和茶叶开始？
美丽的误解，如同“半闲居”里氤氲的茶香，愈发浓郁地弥漫在两人之间，将那份悄然滋长的悸动，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又异常纯挚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拜师·真学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