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点破·直接面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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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温陶带着赵曼伊玩的这几天，“半闲居”里，陈屿深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习惯性地在晨间忙碌的间隙看向那个靠窗的位置，那里空着。
他提前泡好的一壶小青柑，最后只好给了坚叔。
芳姨和坚叔并不知道这几天林温陶带着赵曼伊出去玩了，他们以为是陈屿深惹人姑娘生气了，就直接开始了对陈屿深的提点。
午市过后，人少了些，芳姨看着柜台后第N次擦拭同一个杯子的陈屿深，慢悠悠地开口：“咦，今日唔见个上海姑娘喔？系咪你昨日得罪人地了？”（咦，今天没见那个上海姑娘哦？是不是你最近得罪人家了？）
陈屿深动作一顿：“……无吧。”
坚叔在一旁扇着蒲扇插话：“肯定系啦！你个衰仔，肯定是啊！你个臭小子，给人家送红绳也不说清楚，人家女孩子脸皮薄，不生气才怪！”
芳姨笑眯眯地补刀：“不是哦，我看人家姑娘是对你太用心，你就只知道讲点心，人家心灰意冷了咯。”
“用心？”（上心）陈屿深抬起头，眼神里是不敢相信的困惑：“但她不是想学……”
“学你个鬼！”坚叔嗓门大起来，“哪有人学东西天天来光看你擦壶的？人家是来看你的啊，傻小子！”
脑子里的一些疑惑的画面突然就清晰了。
陈屿深彻底愣住了。擦壶的手停在半空，耳边回响起林温陶那些“奇怪”的话、那些带着探究和笑意的眼神、那些“顺手”的小礼物……一切都有了全新的、让他心跳骤停的解释。
原来……不是想学艺。
那……是……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意“轰”地一下涌上他的头脸，耳朵和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一层赧然的粉色。
他猛地低下头，几乎不敢再看两位老街坊那了然又促狭的眼神，手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东西稳住心神，却只摸到冰凉光滑的柜台桌面。
“睇你，而家先知惊。”（看你，现在才知道慌。）芳姨摇摇头，语气里全是看透一切的笑意。
坚叔也嘿嘿笑了两声，不再理他，优哉游哉地翻起了报纸。
只留下陈屿深一个人，僵在柜台后，心乱如麻。
他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从没敢细想。
如今被人直接挑明白了，……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之前那些“专业”“耐心”的回应，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傻得冒泡。
赵曼伊这阵来自上海的风，来得迅猛，去得也潇洒。她带着满相机的照片、一肚子美食和对好友新生活的放心，心满意足地飞回了她的繁华都市。
阁楼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爽朗的笑声和浓郁的香水味，但很快又被荔湾老城特有的、缓慢而沉静的空气重新填满。
林温陶送完机回来，推开窗，看着对面“半闲居”熟悉的景象，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短短几天热闹的陪伴，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嵌入了这里的生活节奏。
她收拾着赵曼伊留下的些许痕迹，拿起那个小巧的竹食盒，嘴角不禁泛起笑意。
曼伊总是这样，像一团火，能瞬间点燃周遭，却也能留下实实在在的温暖。
下午，阳光西斜时，林温陶还是习惯性地下楼，走向“半闲居”。
推开门，茶香依旧，仿佛过去几日的热闹只是一场短暂的梦。
进门的时候，林温陶心里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她一天没来，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不习惯？
熟悉的茶香混合着傍晚特有的宁静氛围包裹上来。
而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循着感觉抬头，正好对上柜台后闻声抬头的陈屿深。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林温陶原本准备好的，羞涩又有所期待的表情在看到陈屿深以后，就僵在了脸上。
他的眼神……完全不同了。
不再是那种如同深秋潭水般平静温润、带着几分迷茫和欢喜的小意。
现在，那里面充满了复杂的、她从未见过的情绪——有明显的慌乱，像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孩子。
还有一种深切的窘迫，让他几乎不敢与她对视。
他几乎是在她看过去的下一秒就仓促地垂下了眼帘，长而密的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只留下通红的耳根暴露在灯光下，昭示着主人极不平静的内心。
他手下意识地又摸向了那块永远干净的白布，却忘了眼前根本没有需要擦拭的器具，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显得有些无措。
林温陶僵在门口，一时间忘了动作。
他……怎么了？
这一天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冲击过了，然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而羞涩的状态？
不是？不是刚送过红绳吗？怎么搞的像出嫁了一样呢？
谁帮我加热了吗？
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开来，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了几分。
连一旁闲聊的芳姨和看报的坚叔都停下了动作，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笑意。
最后还是陈屿深先动了。
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努力想恢复平日温和镇定的模样，但闪烁的眼神和微哑的嗓音还是泄露了他的不自然：“林……林小姐，来了。”
林温陶讷讷地点头，有些迷茫地走向她惯常的位置。“嗯……来了。”
她坐下后，两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平时，他会故作淡定，忍着羞意地送上茶壶，或者询问今日想用些什么。
但今天，他只是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捏着那块布，眼神飘忽，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林温陶的心跳得飞快。
她啥也没干啊，这锅“温水”……怎么就开了？
她鼓起勇气，主动开口，声音比平时轻柔了些：“今天……还是小青柑吧。”
“好，好的。”陈屿深像是得到了指令，立刻转身去取茶叶，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
看着他略显仓促却依旧挺拔的背影，林温陶悄悄捂住了心口。
那里，有一只小青蛙，好像终于被烫得……跳了一下。
他将茶杯轻轻放在她面前。
林温陶看见了他手腕上那根红绳，清晰地露在素色的袖口外。
她瞄了一下自己腕间的红绳，哈哈，还在。
“赵小姐顺利登机了？”他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落在手中的茶壶上。
“嗯，一路顺利。”林温陶端起茶杯，吹了吹水气，“她玩得很开心，尤其喜欢你这里的点心，说回上海以后，要念念不忘了。”
陈屿深唇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合口味就好。”
短暂的沉默。不像以往那种纯粹“教学”或“等待提问”的沉默，也不像七夕过后那种带着微妙试探的沉默。
啥啊？怎么出去一趟，高岭之花直接变成小蛋糕了？林温陶满头雾水。
芳姨看热闹不嫌事大，目光在林温陶和陈屿深之间扫了一个来回，忽然落在林温陶的手腕上，装作不知道地提起了红绳：“咦？阿陶，你呢条手绳几别致喔，上次七夕买嘅？同阿深那条好似喔？”
林温陶：“！！！”
陈屿深：“……” 他擦拭茶杯的动作顿住了，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
林温陶的脸也瞬间爆红，下意识想把手腕藏起来，又觉得太欲盖弥彰，只能干巴巴地解释：“啊…是，是啊，就…那天看到好多摊子都在卖，觉得寓意挺好，就…就买了。”她越说声音越小，恨不得把脸埋进茶杯里。
芳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拉长了语调：“哦~~~系咁啊~~~寓意系几好嘅，乞巧节嘛，祈求心灵手巧，平安顺遂~~~”她特意在“平安顺遂”上加了重音，然后心满意足地端着茶杯走开了，留下两个面红耳赤、不敢对视的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方才那点心照不宣的暧昧被芳姨一针见血的话彻底戳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实质化的尴尬和羞涩。
林温陶的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她死死盯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陈屿深也明显不自在起来。他放下茶杯，转身去整理身后的茶叶罐，背脊挺得笔直，仿佛那排罐子突然需要紧急重新排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话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背对着她开口：“那个…关于之前你说的澄面皮水温控制，我想到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更直观地判断…”
这次，林温陶清晰地听到，他清朗的嗓音里，混入了一丝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而且，他好像…把昨天才讲过的一个要点，又重复了一遍。
林温陶低着头，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地、一点点地向上扬起。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温正好，入口甘醇，还带着果香，一路暖到心里，熨帖着方才的慌乱和羞涩。
芳姨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水中，激起的不仅是尴尬的感觉，似乎还有别的…更微妙的东西。
他慌了。
他居然也会慌。
这个发现，比一百句情话更让林温陶感到雀跃。
那只泡在温水里的青蛙，被烫的发麻了吗？
她突然就想贴慰一下这个人，她抬起头，目光挪揄地看向他依旧有些紧绷的背影，轻声回应道：“好啊，下次再试试看。你要好好教我啊。”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笑意。
陈屿深整理茶叶罐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然后，他极轻极快地吁了口气，仿佛终于找到了台阶下。
他转过身，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未褪尽的红晕，但眼神已经努力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专注：“嗯，主要是指腹的感觉…”
茶楼里，几位老茶客的闲聊声细细碎碎。
那两根一模一样的红绳，不再是一个需要被刻意忽略或解释的“意外”。
它们明目张胆地戴在彼此腕间，在每一次抬手倒茶、每一次指尖轻点桌面时，悄然显露，无声地诉说着某个夜晚的星光和此刻无法言说的悸动。
锅里的气泡变得细密而频繁。
林温陶想，也许离煮熟的那一刻，真的不远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点破·直接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