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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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因为旁人的视线太明目张胆，恪寻感觉咽进去的冰激凌都泛热，犹豫着问躺床上却破天荒没睡的安夜：“你要吃冰激凌吗？”
安夜没应要还是不要，而是回答：“我没钱。”
恪寻想说没事我请你，但转念想到墓穴废墟，无声叹了口气，“没事，就当我还欠款。”菜单上的甜食被他点了遍，全都顶着保鲜魔法待在存储袋，现在轮番摆出来。
安夜发现可供选择的口味变多，犯了难。他自然怀念那天的牛奶味，可面前这些五颜六色的冰激凌球同样诱人。
那么值得纠结吗？恪寻看他摇摆不定，忍不住指着棕色的冰激凌球说：“这个好吃，巧克力味的。”
安夜光听名字想象不出巧克力，不过听懂了前半句话，直言：“我想要这个。”
这次没有勺子，安夜学着恪寻的方式啃，猝不及防被冰到牙齿，一个激灵。接着他改为用舌头舔，舌尖卷起一点冰激凌，再让嘴唇含住，它便滑进口腔，无需过牙关。
巧克力味很神奇，甜中带着微微苦涩，有令人上/瘾的魅力。吃到一半，头部果不其然泛起疼痛，安夜懒得辨别是冰激凌还是中毒所致了。
恪寻解决自个的冰激凌，又瞧安夜吃得轻松，脑中冒出疑问：“这恶魔祖宗吃冰激凌吗，这样会不会中毒？”
安夜吃得慢吞吞，中毒反应却不顺应他的节奏，因此恪寻没疑惑太久，就看见他嘴角流出血来。
也是，恶魔祖宗怎么吃得到冰激凌。
恪寻感应到安夜体内魔力不剩多少，干脆用魔法在半空接住他吐出的血，扔远一段距离再烧掉，末了还施清洁魔法帮安夜擦嘴，让他干干净净的。
恪寻觉得安夜莫名其妙，明明坐公共马车时脸还白得吓人，吃冰激凌倒显得轻松了。但联想安夜先前吃过冰激凌，难道是喜爱这种食物？
那可是轻则中毒重则丧命啊……
一方面可怜他对毒药有了好感，一方面认为安夜做事不顾及生命。恪寻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吃冰激凌跟人类上吊是一样的行径，而自己当了回递绳子的。
两张床相隔很近，加上恪寻六觉敏锐，捕捉到安夜那声微不可察的闷哼。如果像白天那样帮他逼血，他会舒服些吗？
安夜懒懒靠着枕头，看到恪寻起身往这边走，紧接着熟悉的动作落到自己指尖。他俩一个不问为什么，一个不说明理由，恪寻安安静静做完就打算回床躺着，却被安夜抓住衣袖。
“我能再吃个冰激凌吗？”
恪寻以为自己幻听了，语气透出难以置信：“什么？”
安夜估计真当他没听清，一词一顿地重复：“我、能、再、吃、个、冰激凌、吗？”
恪寻耐心听完安夜的诉求，这回听得真真切切，因此他也回得认真：“不能。”
安夜说好的，然后松开手。恪寻倒不知道好在哪，他唯有一头雾水。
自己貌似对恶魔太好了？
这念头一经诞生，恪寻恍然大悟，随即对安夜说：“我只管你到新的居所，不会答应其余乱七八糟的要求。”
人类总说些奇怪的话。
安夜点点头，恪寻就当他听进去了。
下午补了眠，夜里睡不着。熄灭油灯后，恪寻翻来覆去，甚至冒出点向安夜取经的想法。结果就是面朝安夜那张床时，一道立着的黑影映入眼帘。
他吓一跳，仔细辨认。这道黑影贴在床头，脸更是要跟墙壁严丝合缝了。
“你做什么？”恪寻没忍住问。
安夜如实回答：“吃饭。”
这里有因爱产生的情感能量？那么晚了。
恪寻化睡意为好奇，放大听觉，往一墙之隔的空间探去，寂静无声，于是再朝远处探，最后耳朵落入一道暧昧的呻吟声。
他飞速收回，瞪着安夜，语气难掩惊讶：“这也是因爱产生的情感能量？”
“是的。”距离比较远，安夜必须紧贴墙壁才吸食得到。那些动静，他又不像恪寻会放大六觉，自然听不见，但也能猜个标准。
比如情感能量突然浓烈了是因为……
恪寻头回听见别人的房事，耳朵迅速飞上一抹红。他起初以性为爱，闹了乌龙，如今才知性也为爱。
受距离限制，安夜只能吸食到平常的一半。自从离开墓穴，他多次接触人群，饿肚子的时间少，代价是中毒次数变高，而且睡眠质量明显下滑了。其实脱离熟悉的床铺后，他睡觉总是断断续续的，在推车被吵醒两次，在私人马车被颠醒四次，刚才在旅馆睡觉也是忽然转醒。前几次安夜都没睁眼，只想继续酝酿睡意，所以恪寻当他睡得踏实。
安夜将这现象归因给安神魔法，如果恪寻救他时顺便救救被子就好了。
要让恪寻知道安夜脑子里想的什么，一定会不服地指责对方强人所难。
所幸恪寻不知道，因此他只会翻过身，继续尝试入眠。
虽然会醒来，但觉总要睡的。安夜吃饱后伴着倦意合眼，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恪寻自然醒，发现被子早在夜里被他踢到床边，一半挂床上一半掉床下。没办法，夜里不开窗通风，房间闷热，他又没施降温魔法。
反正安夜不会被自己吵醒，恪寻出门时也不压低脚步声，到一楼把菜单上早餐全点一遍，按正常食量吃掉一部分，剩余的依然放进存储袋，然后上楼喊安夜起床。
安夜迷迷糊糊跟着他走，到前台签下第三次名字后坐上私人马车。
他们这路依然是安静无话，直到马车停下，安夜在恪寻的手落到他肩膀前就睁开眼。
恪寻眼底闪过讶异，“你醒着？”
“我好像失眠了。”安夜低着头，感觉心脏有些痛，鼻子泛起酸意。
恪寻虽然认为安夜失眠是件奇怪的事，但仍旧从正常人的角度说出事实：“晚上睡够了，白天肯定睡不着。”你之前不分昼夜地睡才夸张呢。
墓穴里没有太阳，每时每刻都是晚上，所以安夜每时每刻都在睡觉。如今走到阳光底下，他的身体叫嚣着清醒，心灵又执着于安逸，倒苦了本人的感受。
安夜习惯保持沉默，却在恪寻向商会前台再租一辆私人马车时，突然语出惊人：“能把我埋到土里吗？”
恪寻幽默笑道：“然后生根发芽？”
前台严肃地看向安夜，“这位先生，你需要心理疏导吗？”
安夜实打实地叹了口气，摇头，第四次签下名字。
这回私人马车停在商会门口，恪寻却让安夜先上车，自己跑去跟前台说了几句话，接着前台叫人拿来一叠东西，恪寻接过并放进存储袋，做完这些才上了马车。
随着车夫甩动拴绳，马车开始行进。
恪寻拦住又要闭目的安夜，从存储袋挑出一本书，书名是《熊孩子与小小鸟》，典型的儿童话本。他问安夜：“你看得懂西大陆语吗？”
安夜摇头，然后恪寻翻开儿童话本的第一页，他以为对方要像人类父母一样讲睡前故事给孩子听，而恪寻要做的其实是：“我教你认字吧。”
“啊？”
安夜凑过去，看恪寻立在膝弯的书，长发扫过他的手背。后者觉得有点痒，但不碍事，于是念道：“‘在绿松石镇里，住着一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他每读一个词，指尖就落在对应的词上。
恪寻念完一小段，会随机指个单词提问安夜，安夜答得上来就点头并念下一段，答不上来就摇头并给出正确答案。他曾在东大陆教过几个同龄人西大陆语，用的书是《西大陆语入门篇》，西大陆本地显然没有。不过识字而已，只要书的内容别太晦涩，都教得下去，儿童话本则是最优选择。
“‘……熊孩子不再调皮捣蛋，在照顾小小鸟的过程中学会温柔。终于，冬天过去，春天来了。小小鸟跟熊孩子道别，飞向北方。熊孩子望着它飞远，变成一个小小点。来年的冬天，一定会再见吧！’”
听完故事后，安夜认清了文字，没搞懂情节，不解地问：“他们为什么会再见？”
“因为冬天会到来，小小鸟会回到南方跟熊孩子见面。”恪寻合上书，想从存储袋拿本新的。
“不能和其他人见面吗？”安夜只知道无亲无故的小小鸟需要人类照顾。
“不能吧，”恪寻摊开新书，解释道，“熊孩子和小小鸟是朋友，小鸟鸟来南方的话，自然会找他的。”毕竟这只是个熊孩子捡回受伤的鸟儿并悉心照顾，与其建立起友谊的故事。
教完三本书，恪寻就让安夜试着自己念，遇到不会的词再问他。安夜学得很快，除了陌生的词，其余见过的都能靠自己读懂，使得恪寻这个当老师的非常欣慰。他偶尔收到询问，是安夜又不明白故事为何如此发展。
外族难懂人类心，更何况是以不近人情著称的恶魔？因此恪寻给安夜分析角色心理时没教他识字那般上心，没指望他完全懂得，只掀开表面的疑问就好了。
安夜不知道深处埋着东西，得到浅层的答案就继续往下读，一本接一本，那些以美好结尾的童真故事留在记忆里。
其实是恪寻专门嘱咐前台拿些欢乐的书，他当时又不晓得安夜共情能力如何。只怕选了本悲剧，害得安夜产生食谱外的情感能量，自己把自己毒死怎么办？
事实证明恪寻顾虑太多，人家压根读不懂人类想的啥，只会看写得明明白白的文字，比如谁喜欢谁而谁又讨厌谁，毫不关心谁为什么喜欢谁而谁又为什么讨厌谁。
每次恪寻一回答完“王子救公主是因为他爱她”，关于“王子为什么救公主”的问题就掀过去了，安夜都不追问“王子为什么爱公主”，好像对他来说情感就是一切问题的源头，是情感让人类行为变得费解。
恪寻知道安夜能靠情感能量辨认别人的情绪，可如果捂住口鼻，肯定什么都看不出来吧。
“恪寻，这是什么意思？”安夜指着书上一个词。
闻言，恪寻盯着这陌生的词半秒，然后联系前后文判断：“它写错了，正确的写法是这样——”
他的指尖在半空汇聚绿色光点，随着动作拼接成安夜熟悉的词，而后他念道：“不甘。”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