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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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先睡吧，陛下今天晚上许是有事，耽搁了时间。”
冬菊寻来一件斗篷，仔细为我披上。
我却望着宫门，不肯回房。
直到看到关雎宫的灯笼亮起，一群宫婢浩浩荡荡路过，我方才缓缓回身。
吩咐完冬菊撤下凉了又凉的饭菜。
却还是不禁心有憧憬。
今天是我同皇帝成婚二十年的日子。
而他现在却在和别人颠鸾倒凤。
可我却连一声怨言也不敢有。
因为皇帝说过，我该是最最端正懂事的皇后。
。
“你就不能让着贵妃点吗？”
“明明知道珍儿现在还怀着身孕。”
皇帝听闻万贵妃又受了委屈，刚下早朝便急急忙忙赶来。
“明明是贵妃欺人太甚……”
冬菊有些看不下去，出口为我辩驳。
“你个贱婢！”
贵妃身边的官婢扬起手，落手就是一巴掌。
我想护住冬菊，换来的却是皇帝横来的冷眼。
“罚俸一月！”皇帝冷冷作声，然后走向我，却又路过我，直直向贵妃拥去。
我看着贵妃佯装回头，眼底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她在嘲弄我。
嘲弄因为她随口一句想要，就不得不让出一切的我。
嘲弄被皇帝忽视，却还是贵为皇后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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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还疼吗？”
冬菊拂过我跪得发肿的双膝，不禁红了眼眶。
我望着眼前这个为我出气、冒冒失失的傻姑娘，忍不住将其圈入怀中。
我出嫁的时候带了四个贴身丫鬟。
有两个死在皇帝的夺嫡之争中，有一个死在宫廷试毒时，现在只剩下了冬菊。
只剩下这个在南巡危难中，义无反顾挺起胸膛站在我面前，为我活生生受了一刀的傻姑娘。
“皇上心中还是有您的，您看，这么多伤药，都是皇上特意吩咐送来的呢！”
见我眼中蓄着泪，冬菊立马开解道。
有我？
我只觉得有些好笑。
就在刚刚，皇帝特意过来看望。临走前，他甚至还故作深情望了我一眼。
“皇后，你毕竟是皇后。”
他抽回放在我腰际的双手，语重心长。
我俯身送他离开，却什么也没有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受辱后，他总是柔情地抱着我，叫我乖，叫我别闹。
可我是堂堂户部尚书的嫡女，自小便是京城中才貌双全，品行最为周正、行为最为端庄的。
记得及笄那年，前来提亲的人家踏破了门槛。
只要我愿意，哪怕做当时太子的正室都不为过。
可我偏偏选择了当时还是王爷的皇帝李纪。
选择了那个当时被外派离京，去到偏远边关的不受宠皇子。
早知如此，当年我就……
“咳咳……”我感受到喉咙里的几丝滚烫，冬菊立马递过手帕，良久，我望着手帕上的一抹红失了神。
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左右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
年少情深，终究抵不过世事如烟。
荣华富贵，到底是左右了稚子轻言。
。
同皇帝结婚的头几年，日子过得不算好。
大漠的风沙太大，我自幼生在京城，细皮嫩肉。
怎么着也不适应边塞的环境。
那个时候还是皇子的皇帝却也耐得下性子，喜欢一边轻触我的鼻头一边嗔我娇气。
可看到我的泪眼汪汪，却也会缴械投降。
光着他健硕的膀子，为我去好几里外的绿洲挑水。
这一挑，便是整整三年。
三年期间，我诞下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望着怀里这个肉嘟嘟的小儿，我竟也忘却刚才走过鬼门关的艰辛。
他在门口守了我一天一夜。
听到一声啼哭后，他立马冲进病房，拢过我的长发。
他的胡茬刚刚刮过，摩擦过我的肌肤。
闻着一身臭汗，我不禁白他一眼。
他却毫不介意地亲吻我的额。
他说他打小习武，不擅文墨。
生生思量几天后，方才定下我们儿子的名。
单名一个璟，如玉一般的光彩。
“母后，璟儿来看您了！”
回过神，站在我面前的便是我唯一的孩儿，也是当今的太子。
他已经十六有余，不再是当年那个胖嘟嘟跟在我身后的稚儿。
一双大而黑漆的双眼瞧着我，还带着几分纯真。
我抚过他的头，满眼慈爱。
怎么办呢？我的孩儿。
母后护不住你啊。
我又做了那个梦。
那个至今也不能忘却的梦。
。
二十岁之前，我是京城家世最显赫的贵女之一。不仅是因为我高家世代清流，还因为我长兄早早成为科举的状元，名显京城。
后来我嫁给现在的皇帝，他登基之后，我又成为这世界上最高贵的女人。
他为补办了一场盛世婚礼。
十里红妆，万臣来贺。
皇帝站在高位之上，向我伸出手：
他问我愿不愿意与他一起分担高位不胜寒的苦楚。
我透过他眸子里的期待，看到自己眼底的羞涩。
情愿爬上我的眉梢，甘心倾倒我的唇角。
很多年后的现在，哪怕皇帝的眼底再也看不出情深，至少那一刻，他牵我手的那一刻。
我想自己是见过情深不寿的。
即使成为了皇帝，他还是喜欢赖在我的怀里。
午后的阳光和煦，照着他因为处理政事而发青的眼圈。
耳畔厮磨里，他一声声轻唤我慧娘。
我那时总是笑他还和从前一样，有失体统。
可是现在呢？
我每每醒来，抚过的每寸床沿都是那般冰凉。
。
一连下了几个月的雨，我染了病气，一直称病不出。
万贵妃没有办法找我茬，倒也算是过得清闲。
好不容易遇到个晴天，在冬菊的反复劝说下，久病不出的我最终决定踏出宫门赏花。
临出门前，冬菊为我正好发顶的钗冠。
“娘娘还是应该多晒晒太阳。”
“又不急于这一时。”
我有些犯困，慵懒地伸了伸腰。
“好好，是奴婢想看，娘娘仁慈，特地陪奴婢出来……”
“娘娘看是花美还是奴婢美？”
冬菊摘下一朵花装模作样地别在脑后。
我正对着冬菊，她朝我笑着，圆滚的软肉堆在一处，露出一颗虎牙，显得有些滑稽。
“别笑了，你一笑我就想笑。”我捂住她的嘴，似闺中一般打闹起来。
那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她笑。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告诉她，这御花园千千万万的姹紫嫣红，甚至都不如她的一个抬眸。
闻着血腥味，皇帝一脚迈入大殿，鹰华的眸子狠狠盯着我。
我跪在地上，望着寝宫里边一盆盆端出去的血水，感到有些疲惫。
皇帝环抱着万贵妃安慰，却冷眼注视着我，淡漠的双眸如刀子剜在我的心间。
我看着万贵妃干枯的嘴唇，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眼尾在看向我时却轻微扬起。
“陛下，珍儿好痛……”
“'朕来了，珍儿莫怕。”
皇帝别过头，满眼的心疼取代眼底戾气，安抚地摩挲万贵妃的手。
他用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眼中人，却又狠毒的看待自己的发妻。
“皇后，你可知错！”
一声哐当，一个瓷碗划过我的面庞。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脸上流淌。
我却不敢出声，毕竟，在皇帝心中，我就是那个罪人。
我也只能是那个罪人。
“是奴婢疏忽，没有好好将园子池边的青苔处理干净，陛下，要罚就罚奴婢，只是您千万别错怪了皇后！”
冬菊跪着向前，把头砸向地，发出微颤的声音。
“冬菊！”
我立声喝住，扭头望向她，不敢置信。
你疯了吗？
住嘴！
“陛下，是臣妾没有吩咐好，臣妾甘愿受罚！”
我死死将身子下压，忍不住打颤。
“是奴婢的错！”
听到冬菊更加激动的声音，我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本官说话，也允许你个贱婢插嘴？”
我重重放下扬起的手，侧过身子，拼命用眼神示意。
住嘴！
你会死的！
何必呢？值得吗？
“够了！”
皇帝瞧着这个局面，以手扶额，显得有些疲惫。
“依朕看这事很简单。”
他冷淡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既如此，将这个奴婢乱棍打死，皇后管教无方，暂且禁足坤宁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准离开半步。”
他说得轻飘飘，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他就这么轻巧的，决定了冬菊的性命。
院外响起冬菊的哭嚎声。
起初是隐忍的、后来逐渐变大，又慢慢变得断续，最终再无声响。
我只感觉全身无力，软塌塌地倒在地上。
“朕乏了。”
“晏娘，你先留在这儿照顾贵妃。”
皇帝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哈欠，止住眼前的贴身女官贴在其太阳穴上的手。
我望着他松开握着万贵妃的手离开，目光毫无挽留。
一口鲜血从我嘴中喷涌，我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我终于明白了，
皇帝，其实我们都是你手中的棋子，对不对？
“皇后娘娘，您醒过来了？”
我躺在榻上，听到身旁的声音。
“几时了？”
我已经被禁足太久，有些神志不清。
婢女搀扶着我勉力起身。
浑浊着双目，我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那是一对又大又圆的杏眼。
看着我起身，眸子的主人也过来搀扶。
离得近了，我才发觉这是皇帝身边跟着的女官。
说起来，我倒是救过她一命。
当年是我从辛者库把她捞了出来，才有了今日。
真是讽刺。
我救过那么多人，民间甚至称我为活菩萨。
可是，原来菩萨也会不得善终吗？
满天神明，人生何如？
如此，如此……
我掩上被子，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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