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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求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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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化的热浪烧穿理智之前,我最后听见的,是仪器尖锐的爆鸣和走廊外一片Alpha痛苦的闷哼。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气管。
紧接着,是死寂。以及门缝底下挤进来的、崩溃的议论,刀刃似的刮着我的鼓膜。
“操……什么味儿?呕——”
“晚饭的番茄炒蛋打翻在消毒水里了?不对…是里面那个新分化的O……”
“哈?番茄炒蛋信息素?这什么廉价食堂味!这以后得找个厨子标记她吧?笑死人了!”
廉价。食堂。厨子。
每一个词都砸得我蜷缩在病床上,指甲抠进掌心的软肉里,浑身滚烫的血液几乎要逆流。那浓烈到炸裂的、属于我的,西红柿炒鸡蛋的味道,此刻是烙铁,是羞耻的印记,恨不得把自己闷死在这片气味里。
就在这时,一个我刻入骨髓的、冰冷又带着惯常讥诮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那片嘈杂,刀子似的精准捅入了最脆弱的神经:
“啧,”顾衍的声音,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冒犯了的轻蔑,“看来以后学校食堂得专门给她设个窗口了?闻着倒是……挺下饭。”
颤抖的手摸到床头的紧急抑制剂,冰冷的金属管体。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撕裂的力气,对准自己颈侧滚烫的腺体,狠狠扎了下去!
冰凉的药液猛地灌入血管,强行压下了那场滔天大火,也冻僵了所有翻腾的情绪。
世界瞬间安静了。连同那可悲的、散发着油烟味儿的信息素,一起被锁死。
也好。
我闭上眼,听见心里某个地方咔嚓一声,也一并上了锁。
*
三年。
足够我把那场分化噩梦碾碎成垫在脚下的尘。定制抑制剂成了比内衣更贴身的物品,昂贵,高效,毫无痕迹地把我伪装成一个寡淡无味的Beta,扔进精英扎堆的名利场里厮杀。
直到这场所谓的顶级商业峰会。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漂浮着几十种精心修饰过的顶级信息素,成了另一种无声的名片和武器。我端着香槟,指尖划过杯壁,冷静地应对着几个S级Alpha投来的、带着审视与估量的目光。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或冷冽如雪松,或暴烈如深海,试图撬开一丝缝隙,窥探我的底细。
徒劳。
我的防御无懈可击。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
所以当后颈抑制贴下的腺体猛地一抽,传来某种细微却清晰的、玻璃碎裂般的错觉时,我整个人都僵了半秒。
不可能。
指尖瞬间冰涼。
但已经晚了。
一丝。仅仅是一丝逸出的、被压抑了整整三年的气息——熟透的西红柿的微酸,混着热油煎炒鸡蛋的浓烈香气,诡异又突兀地劈开了会场那片昂贵杂糅的信息素迷雾。
像一滴水溅入滚油。
刹那间,身边最近的那个,以信息素强悍难控闻名的矿业大鳄,表情猛地一僵,手里的酒杯“啪”地一声砸在地上,猩红的酒液四溅。他愕然转头,视线死死钉在我身上。
连锁反应开始了。
原本只是暗流涌动的会场空气骤然凝固,然后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搅动!那些原本收放自如的S级信息素,像是被瞬间点燃引信的火药桶,轰然炸开!
雪松变得狂暴,碾过所有人的神经,深海咆哮着掀起巨浪,另一种灼热的铁锈味猛地窜起,疯狂撞击!
“呃!”
“谁?!怎么回事!”
“控制……控制一下!”
闷哼声,压抑的低吼,酒杯落地的脆响,瞬间乱成一片。Alpha们双目泛红,肌肉紧绷,竭力对抗着本能里被强行勾出的、最原始的掠夺和躁动。Omega们则脸色发白地后退,有的甚至腿软得需要搀扶。
会场秩序眼看就要崩溃。
而我,是这场灾难绝对的风眼。
所有失控的信息素洪流,其目标,清晰无误地指向我——
我被那无数道狂暴的、失去理智的目光钉在原地,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手下意识地死死按住后颈。定制抑制剂……竟然真的在这种时候……
一片混乱的咆哮和窒息般的压迫感中,一个身影拨开失控的人群,踉跄着朝我冲来。
笔挺的高定西装也盖不住他身体的剧烈颤抖,额角青筋暴起,渗着细密的冷汗。曾经俊美逼人、永远挂着讥诮笑意的脸,此刻扭曲得近乎狰狞,那双总是盛满傲慢和嘲弄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几乎要把我吞噬殆尽的、疯狂的渴求。
是顾衍。三年不见,稳坐Alpha顶端的首富顾衍。
当年医院走廊外,笑得最大声、评头论足最刻薄的那个,就是他。
“轰——!”
又一股剧烈的信息素冲击从他体内爆开,撞得他膝盖一软。
众目睽睽之下,在所有失控的S级Alpha和惊恐的视线中,曾经轻蔑地断定我只配找食堂大叔的Alpha首富,毫无尊严地、重重地单膝跪倒在我面前的皮鞋边。
冰冷的大理石映出他狼狈不堪的倒影。
他猛地抬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手指颤抖得几乎抓不住任何东西,徒劳地伸向我衣摆的方向,像是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声音嘶哑破碎,裹挟着无法忍受的痛苦和彻底崩断的理智,响彻骤然死寂的大厅:
“求你…再…再炒一盘那个蛋……”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连那些暴动的信息素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震惊的、难以置信的、探究的,聚焦在我脸上。
我看着跪在脚边的人,胸腔里那点积压了三年的冰冷碎渣,此刻尖锐地旋转起来,割得人生疼,却又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
众目睽睽之下,我缓缓抬手,指尖不带一丝颤抖地,精准地抠住了后颈那片已经失效的抑制贴边缘。
“刺啦——”
一声轻微的黏连分离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清晰得骇人。
那枚代表着我三年伪装和痛苦的象征,□□脆利落地撕下,随手扔在光可鉴人的地上。
更加浓郁、毫无保留的西红柿炒鸡蛋的气息,霸道地、铺天盖地地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一切昂贵的信息素,主宰了这片空气。
我垂眼,俯视着彻底僵住、瞳孔骤缩的顾衍,声音平直,没有任何情绪,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不好意思,顾总。”
“现在一份,卖三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