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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下课铃像道赦令,死寂的教室瞬间炸开锅。

      桌椅拖拉的噪音,嬉笑打闹的喊叫,瞬间把刚才那点尴尬沉闷冲得稀碎。不少人目光还若有若无地往最后排瞟,带着好奇和点儿畏惧。

      祝衿安没动,还维持着面朝窗外的姿势,像睡着了。只有搭在桌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林亦欢炮弹似的弹过来,一屁股坐在他前座的空位上,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一声:“安哥!牛逼!老班刚才脸都绿了,屁都没放一个!”

      谢望临也走过来,靠在旁边的桌沿,没说话,只是把一瓶刚从小卖部冰柜里捞出来的可乐,轻轻放在祝衿安手边。瓶身上很快凝起一层细密的水珠。

      祝衿安眼皮都没撩,伸手摸过可乐,冰凉的触感激得他指尖一缩。他用牙咬开瓶盖,咕咚灌下去一大口。冰凉的带气儿的液体冲进喉咙,压下那点莫名的燥。

      “哎,刚看见没,隔壁班花好像换发型了……”林亦欢还在那叭叭个不停。

      教室门口忽然安静了一瞬。

      一种无形的压力漫过来。

      祝衿安灌可乐的动作停住,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回头。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那种被视线锁定的感觉,太熟悉了。

      沈时序站在三班后门门口,没进来,身形挺拔,校服穿得跟刚从熨斗底下拿出来似的。他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最后一排那个靠着窗、浑身写满“别惹老子”的背影上。

      凌盼之和江逢喜跟在他身后,也停住了脚步。凌盼之推了下眼镜,视线在祝衿安和沈时序之间扫了个来回,没说话。江逢喜脸上惯常的温和笑意淡了点,带着点探究。

      林亦欢的呱噪戛然而止,脖子有点僵, slowly地转过头,看到门口那尊大神,瞬间噤声,下意识往谢望临那边缩了缩。

      谢望临站直了身体,挡在祝衿安斜前方半个身位,看向沈时序,语气还算平静,但带着明显的防护意味:“有事?”

      全班至少一半的人都在偷偷往这边看,交头接耳,眼神里闪着兴奋吃瓜的光。

      沈时序没理会谢望临,他的目光依旧钉在祝衿安背上,开口,声音不高,却轻易穿透了嘈杂:“东西。”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

      祝衿安捏着可乐瓶的手指收紧,塑料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猛地回过头,蓝色眼睛里压着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什么东西?听不懂!”

      沈时序像是没看到他眼里的敌意,视线往下,落在他放在桌肚边沿的那个皱巴巴的空书包上,又抬眼看他的脸:“巧克力派。”

      祝衿安:“……”

      林亦欢&谢望临:“???”

      吃瓜群众:(⊙?⊙)?

      祝衿安脸上有点挂不住,耳根发热,梗着脖子:“扔了!谁稀罕你那破玩意儿!”

      “哦。”沈时序应了一声,听不出信没信。他往前走了两步,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停在他课桌旁边。他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递过去。

      不是巧克力派。是一板用铝箔封好的药片,还有一小盒牛奶。

      “饭后吃。”沈时序语气平淡得像在布置作业,视线扫过他刚才喝了一半的可乐,“别用那个送药。”

      祝衿安看着那板药和牛奶,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猛地挥开他的手:“你有病啊!谁要你管!”

      药片和牛奶掉在地上,发出轻响。

      空气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林亦欢紧张地抓住了谢望临的胳膊。

      沈时序看着自己被挥开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紫眸沉了下去。他弯腰,把药和牛奶捡起来,吹了吹灰,再次递到祝衿安面前,动作固执得可怕。

      “拿着。”

      祝衿安气得眼睛都红了,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着那板药,像是要把它瞪穿。手腕上那个塑料环子硌得他生疼,提醒着他所有不堪和狼狈。

      两人僵持着,像两头互不相让的野兽。

      凌盼之皱眉,往前一步想说什么,被江逢喜轻轻拉住了。

      就在祝衿安几乎要控制不住掀桌子的时候,沈时序忽然极轻微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非要我喂你?”

      祝衿安瞳孔猛地一缩,昨晚被搂着哄睡的片段和早上那个拥抱猛地撞进脑子,烧得他理智全无。他猛地抬手,不是去接药,而是狠狠朝着沈时序的手腕劈去!

      动作又快又狠,带着风声。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沈时序没躲。甚至手腕都没抖一下。

      祝衿安的手掌在离他手腕几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他看到了沈时序平静无波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挑衅,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意外,只有一种……让人心惊的、洞悉一切的沉静。

      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有这反应。

      祝衿安的手僵在半空,打不下去,也收不回来。狼狈又难堪。

      沈时序趁着他愣神的这一秒,把药和牛奶塞进了他僵直的手里。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滚烫的掌心。

      “放学等我。”沈时序扔下这句话,不再看他,转身对凌盼之和江逢喜微一颔首,三人径直离开了。留下一教室目瞪口呆的人和快要爆炸的祝衿安。

      祝衿安看着手里那板冰冷的药和温热的牛奶,手指抖得厉害,猛地把它们狠狠砸进桌肚里,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看什么看!”他暴躁地冲周围吼了一句。

      视线瞬间全部缩回。

      他喘着粗气坐回去,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那瓶可乐晃了晃。冰凉的瓶子碰到他发烫的手指,激得他一哆嗦。

      操!沈时序!我日你祖宗!

      他在心里疯狂咒骂,却压不下心脏那阵疯狂又混乱的悸动。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像是掐着点,把祝衿安从一团乱麻的思绪里猛地拽出来。

      他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抓起桌肚里那个空瘪的书包,看也没看就把那板药和牛奶胡乱塞进去,拉链一拉,动作快得带风。

      “安哥!等等我们!”林亦欢在后面喊,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谢望临也站起身:“衿安,车还在老地方等,送你回医院。”

      “用不着!”祝衿安头也没回,扔下硬邦邦的三个字,长腿一迈,直接从后门窜了出去。他现在只想立刻、马上离开这鬼地方,离某个阴魂不散的人远点。

      走廊里已经挤满了放学的人流,吵吵嚷嚷。他绷着脸,肩膀绷得紧紧的,像一柄出鞘的刀,硬生生从人群里劈开一条路。周围的学生看到他这副煞气腾腾的样子,都下意识地往两边缩,自动让出一条通道。

      他走得飞快,几乎是小跑,后背却像是长了眼睛,能感觉到一道冷静的、不容忽视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如影随形。他知道沈时序肯定在后面,说不定已经出了教室,正看着他。

      这认知让他脚步更快,几乎要跑起来。

      刚冲出教学楼,傍晚带着点凉意的风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还没等把这口气喘匀,胳膊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攥住了。

      力道不大,但很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祝衿安猛地被拽停,惯性让他踉跄了一下,火气轰地直冲头顶。他回头,果然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眼睛里。

      “你他妈……”脏话还没骂出口,沈时序已经松开了他的胳膊,转而极其自然地从他肩上把那皱巴巴的书包拎了过去,挎到自己肩上。

      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说了,放学等我。”沈时序看着他,语气平淡,好像只是提醒他忘了带作业。

      祝衿安看着自己的书包跑到了仇人肩上,这画面比直接揍他一拳还他妈诡异。“等我干嘛?找打吗?包还我!”他伸手就去抢。

      沈时序侧身轻易避开,另一只手从自己那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整洁得一丝不苟的书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盒,塞到他怀里。

      “先吃点东西。”

      祝衿安抱着那个沉甸甸、还带着温热的保温盒,像是抱了个炸弹,扔也不是,拿也不是。“沈时序你他妈是不是真有病?我吃不吃关你屁事!”

      周围放学的学生都慢下了脚步,偷偷摸摸地往这边看,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纪律委员和校霸在校门口拉拉扯扯,这画面太劲爆。

      林亦欢和谢望临也追了出来,看到这情景,愣在几步远的地方,没立刻上前。

      沈时序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视线,目光只落在祝衿安气得发红的脸上。“空腹回医院,胃会难受。”他陈述,像是在说一个物理定律。

      “难受死我乐意!”祝衿安咬着后槽牙,把保温盒往他怀里怼,“拿回去!谁要吃你的东西!”

      沈时序没接,任由那保温盒撞在自己胸口,又落回祝衿安手里。他看着祝衿安,忽然往前凑近了一步。

      距离瞬间拉近。

      祝衿安呼吸一窒,下意识想后退,脚跟却像钉在了地上。

      沈时序的声音压低了些,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或者,你想我现在喂你?”

      又是这句!

      祝衿安耳朵里嗡的一声,血液全往脸上涌。他猛地抬头,对上沈时序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平静无波,却该死的充满了威胁和……别的什么他不敢深想的东西。

      “你……”他气得手指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余光瞥见周围越聚越多看热闹的人,还有不远处一脸担忧和懵逼的林亦欢和谢望临,一种极度的窘迫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狠狠瞪了沈时序一眼,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最终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猛地转身,抱着那个该死的保温盒,朝着校门外冲去,脚步又快又乱,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时序看着他的背影,没立刻追。他把肩上祝衿安那个破书包往上拎了拎,对旁边目瞪口呆的林亦欢和谢望临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留下原地一群吃瓜群众和面面相觑的林亦欢、谢望临。

      “我……我靠……”林亦欢张着嘴,半天合不拢,“谢、谢望临……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谢望临看着那一前一后消失在街角的背影,眉头拧得死紧,脸上温和的表情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浓重的担忧和不解。

      ……

      祝衿安几乎是一路狂奔,直到拐进那条回医院必经的、相对安静的小路,才撑着膝盖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跳得又急又重,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怀里那个保温盒沉甸甸地硌着他,像个耻辱的标记。

      脚步声从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上来,停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祝衿安猛地直起身,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跟上来的沈时序:“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

      沈时序没回答,走上前,伸手过来,不是抢保温盒,而是替他拧开了盒盖。

      一股温热食物的香气飘了出来,是炖得很烂的鸡肉粥,混着点香菇和青菜的味道。

      “吃了。”沈时序把盖子拿在手里,看着他,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祝衿安看着那粥,胃里空得发疼,嘴里却泛着苦。他扭开头:“不吃。”

      沈时序也不催,就那么举着打开的保温盒,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一副跟他耗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傍晚的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小路上没什么人,只有他们两个僵持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祝衿安的抵抗在那持续的食物香气和沈时序沉默的坚持下,一点点被磨掉。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脸上有点挂不住,猛地转回头,一把夺过保温盒,拿起里面的勺子,舀起一大勺,看也不看就塞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就咽下去,像完成任务一样。

      粥是温的,不烫也不凉,味道很好,比他吃过的任何外卖粥都好。但他吃得味同嚼蜡,只觉得憋屈。

      沈时序就站在旁边看着,没说话。

      直到他赌气般地把大半盒粥都硬塞下去,沈时序才递过来一张干净的纸巾。

      祝衿安没接,用手背胡乱擦了下嘴,把还剩一点的保温盒塞回他手里,哑着嗓子:“行了吧?满意了吧?能滚了吗?”

      沈时序接过盒子,盖好,放进自己书包侧袋。然后又从里面拿出那板药和牛奶,递过去。

      祝衿安看着那药,眼神暗了暗,最终还是接过来,抠出一粒,就着牛奶吞了下去。动作机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吃完药,他把空牛奶盒捏扁,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抬脚就往医院方向走,一眼都不想再看沈时序。

      沈时序依旧跟在他身后,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越来越暗的小路上。路灯依次亮起,拉出长长的影子。

      快到医院后门时,祝衿安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吼道:“别跟了!我认得路!”

      沈时序也停下,看着他,路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看不清表情。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祝衿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扯了扯嘴角:“接我?沈时序,你他妈是我谁啊?我用得着你接?”

      沈时序没理会他的讽刺,只是平静地重复:“七点,校门口等你。”说完,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背影很快融入夜色里。

      祝衿安站在原地,看着他就这么走了,心里那团火烧得更旺,却无处发泄。他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墙壁,脚趾震得发麻。

      操!

      他喘着粗气,盯着沈时序消失的方向,直到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才猛地转身,低着头,快步冲进了医院那栋白色大楼。

      消毒水的味道再次包裹上来。

      他手腕上那个塑料环子,冰涼地硌着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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