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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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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圈白色的纱布在昏暗中依然醒目。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顾屿苍白的脸,最终落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眼睫上那未干的、细微的湿痕上。
顾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极轻地刺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沉默地看了很久。
最终,他极其缓慢地、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走到床边。
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停顿了片刻,似乎有些犹豫,然后才极其轻柔地,拂开了散落在顾屿额前的一缕黑发。
动作小心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
睡梦中的顾屿似乎感觉到了这细微的触碰,无意识地微微动了一下,向那带着熟悉冷香的热源靠近了一点点。
顾琛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他看着顾屿下意识依赖的小动作,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许久,他才收回手,拉过一旁的椅子,在病床边坐了下来。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再做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守着病床上这个让他愤怒、无奈、却又无法彻底抛下的人。
窗外的月光悄悄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短暂地交织在一起。
这一夜,还很长。
当清晨的第一缕熹微晨光,悄无声息地洒入室内,驱散了夜的深沉。
顾屿是被颈后伤口传来的持续钝痛和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唤醒的。
他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模糊的视线先是落在天花板上那盏简约的吸顶灯上,然后,几乎是本能地感受到了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他缓缓地、有些僵硬地转过头。
下一秒,他的呼吸一窒。
哥……
顾琛就坐在离病床不远的靠墙单人沙发上。
依旧是昨天那身西装,只是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领带也松开了些,露出微凸的喉结。
他背脊挺直,但头微微后仰靠着沙发背,双眼闭合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痕迹,竟像是就这样坐着睡了一夜。
晨光勾勒出他冷硬而完美的侧脸轮廓,下颌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为他平添了几分罕见的落拓感。
他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指节修长分明。
顾屿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跳动起来,带着一种混杂了酸楚、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弱到不敢触碰的希冀的复杂情绪。
哥……他昨晚没走?他一直在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顾屿的注视,他的目光精准地对上了顾屿来不及闪躲的视线。
“……醒了?”顾琛的声音带着低沉沙哑,打破了沉默。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在顾屿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他颈后的纱布上。
顾屿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了视线,重新望向窗户,只留给顾琛一个紧绷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尖。
他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最终只是极轻地、带着点赌气意味地“嗯”了一声。
顾琛看着他这副别扭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提起昨晚的任何不愉快,只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走到床头柜边,拿起温水壶,倒了一杯温水。
他将水杯递到顾屿面前,动作自然,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早晨。
顾屿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那杯清澈的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顾琛微凉的皮肤,那触感让他心头一颤,差点没拿稳水杯。
他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借此掩饰内心的波澜。
“谢谢。”他声音很低,几乎含在喉咙里。
顾琛没应声,只是走到窗边,“唰”地一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更多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将病房照得一片明亮,也驱散了昨夜残留的阴霾和压抑。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护士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准备进行晨间护理和换药。
“顾先生,早上好,我们来换药了。”护士微笑着说道,目光在接触到房间内另一个气场强大的男人时,微微顿了一下,显得有些紧张。
顾琛退开几步,让出空间,但并没有离开病房的意思,只是沉默地站在窗边,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窗外,余光却关注着病床这边的动静。
护士小心地协助顾屿侧过身,背对着她,以便处理颈后的伤口。
当顾屿的病号服上衣被稍稍褪下,露出整个后背和缠绕着纱布的脖颈时,站在窗边的顾琛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顾屿那原本应该光洁紧实的后背上,从肩胛骨下方一直延伸到腰际,赫然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淤痕!
颜色深重,在明亮的光线下,与他本身冷白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这显然是近期才造成的严重撞击伤!
顾琛搭在窗台边缘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他记得昨晚在温泉池中,为了挣脱顾屿的禁锢,确实是用手肘向后撞击过,但……力道绝不足以造成如此大面积且颜色如此深重的淤伤!
这伤,看起来有些时日了,只是被衣物遮掩,无人察觉。
这伤是怎么来的?拍戏?还是……别的什么?
护士显然也看到了这片淤青,她愣了一下,但专业的素养让她没有多问,只是更加小心地将注意力集中在颈后的纱布上。
她戴上无菌手套,开始解开固定纱布的胶带。
随着旧纱布被一层层揭开,那处被顾屿自己抠挖得血肉模糊的腺体暴露在空气中,虽然已经清创缝合过,但那处依旧显得红肿而脆弱。
但更让顾琛心头巨震的是,在那腺体上除了这次的新伤,还隐约可见一些深浅不一,或陈旧或新鲜的细微划痕和疤痕,无声地诉说着这并非第一次自我伤害。
而最刺眼是莫过于腺体核心区域,即使腺体周围组织受损,但依旧清晰可辨深嵌入骨的永久标记。
顾琛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他看着那标记,看着那新旧交错的疤痕,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