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黄昏的誓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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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经上载：“名可名，非恒名也。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二者同出而异名。”道是自然之法，人亦属自然之内，故此：
“人所谓的名字，不是恒定不变的。人都是以无名之身降生到这个世上，然后有名，名字是新的人生的开始。”那人的名，从何而来啊？来自父母，或家中长辈，而魏孝天的名字来自他老师甄德秀。
小艾，也就是今后的魏孝天，闻听师父赐名，心中大喜，倒身又拜，以头触地，回师父的话：
“谢恩师赐名，魏孝天，哈哈，我有正式的名字了！师尊对我名字的解释与期望，徒儿谨记，必当孝亲敬长，自强不息，做一个正人君子，不辱没师父所赐之名。”
徒弟对新名字很是喜欢，甄老剑客他自己也很满意。冷不防地，老剑客提起个话茬来，对魏孝天说道：
“前者，那天晚上，你溜到我房中，左顾右盼，张口结舌，竟和我打起了‘哑谜’，那时候你就想让我收你为徒，是也不是啊？”
魏孝天回老师的话：“您老明察秋毫，果真是知徒莫若师啊。那次我脑袋一热就去找您了，去的鲁莽，没想好说什么，又怕您不答应，拒绝了怎么办？所以，顾左右而言他，一时语塞失态，请恕徒儿当时无状。
“可是，可是没想到今天，老师竟主动收我做徒，如做梦一般，喜不自胜，我——我呜呜，哼，呜，哼呜呜......”
说着说着，魏孝天喜极而泣，哭出声来......这世间的苦辣酸甜，只有“经历”，才能感同身受，该哭的时候就是控制不住......
人有悲喜，天有雨晴。雷雨过后的太阳，投来一束光，打在堂屋的东侧门板上，形成一块白色区域，雨过天晴的阳光是那么的白，近乎于圣洁的炽白......
“别的繁文礼节都可以省掉，唯独师傅与新入门徒弟的单独的‘入门谈话’不能省。本门祖师传下的规矩，很有必要，其包括两项：祭天地拜师门、训话与立誓。而且祭告天地时，必须选晴天，且是在郊外的高处进行......”甄老剑客对魏孝天一五一十地介绍着。
甄老剑客紧接着又说道：“日日待明日，万事终不成。为师天生的急性子，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正好。现在雨过天晴，万物经过雨水的洗礼而欣欣向荣，天清气爽，正是难得的好时候。
“祭告所需的香、蜡烛、纸等不用担心，我都提前买回来了。对，还有猪肉，煮熟切成肉方，作为祭肉......”
魏孝天自然是听师傅的话，点头称是，杨母在旁全力支持，各自忙碌开来。
首先，杨母烧火添柴，把祭肉做熟。之后，魏孝天烧水洗浴，洗脸净手，换上逢年节才穿的新衣裳......紧赶慢赶，总算一切都预备齐了，可是这天也不早了，已近黄昏。但好在，甄老剑客嘱咐只要太阳不落山就成。
在这期间，甄老剑客意识到今天完成全部的拜师流程，时间属实紧了点，所以，叮嘱杨母：
“屋后那座大土丘，我看让小艾在那入门宣誓正合适，等他洗漱完后，叫他上后面土丘的顶上来找我。我先去那，把纸供蜡香等物摆好，这样，小艾一到就能开始。”
“哎呀，可算整好了，出发！”小艾一个人走出家门，心砰砰跳，脚跟踩棉花似的，激动得不知迈的哪条腿了......
“哎呦喂！”刚下过雨，这路滑得很，一不留神，小艾又摔了一跤。真是越忙，越急，越出错。这上大土丘的路真难走啊，架不住小艾是横骨插心了，路再难，摔倒了爬，也要上去！
天日望西北，层云一片火，红光冲霄汉，瑞彩搭天桥。在这天幕欲遮，红轮欲坠之时，魏孝天终于从东面的土坡爬到顶上，刚探出脑袋，一道红霞耀双目，两只玄鸟飞四方，恩师在上搭把手，千呼万唤始上来！
魏孝天这小子上来后，甄老剑客定睛一看：孝天徒儿摔的鼻青脸肿，裤腿上崴(wǎi)的都是黄泥，神态仓皇。
甄德秀心中叹道：“这路泥泞湿滑，属实难为小艾了。我在上头看的清楚，他五步一爬，十步一跤，虽心疼徒弟，也爱莫能助啊。”
因为甄德秀老剑客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人，比谁都明白，不摸爬滚打，何以百炼成钢？心志不坚，难上灵山。
这里不是山区，这座大土丘应该是四下里能找到的最高的地方了，土丘的顶部随着自然的侵蚀而磨平了，刚好是一块平地。
在这块平地上，甄师傅已然准备好了，只见平地南侧，左右各一蜡烛高烧，中间香炉烟气缥缈，香炉前祭肉供果罗列......一切井然有序，只等开始了！
第一项，祭天告地拜祖师，天地作保认师门。
甄德秀老师清了清嗓子，“咳咳”，笔管条直地站在香炉前，恭恭敬敬地拱手，拜了三拜，之后，目视前方，神完气足，朗声宣告：
“黄天后土，天地神明，在上，信徒甄德秀，今收一徒，名唤魏孝天。特玆祷告，上达天听，下彻冥冥，为徒祈福，上保定尔，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在天，天运长，在地，地福绵......
“祖师，讳赵正，恩师，讳苏季子，在上，为徒甄德秀，替师门新纳徒孙——魏孝天，专此敬告。愿师祖、师尊护佑徒孙，守师门之风骨，承师志而笃行，学有所成，武运昌隆......”
祭告祷祝完毕，甄德秀老师向左一侧身，站立在西面，腾出正位，示意魏孝天，稽首跪拜，魏孝天各向天、地、祖师，拜了三拜，这就算，天地作保，认了师门。
第二项，师傅问话引路，徒儿言志立誓。
谢天地，拜祖师，魏孝天礼毕之后，甄德秀扬手示意，魏孝天站起身来，以平等的姿态，面对面，入门谈话要开始了！
甄德秀师父，面东而站，站在西侧，西归的太阳在他的身后，笔直的身躯如高山一般，平地上打出一道狭长的影子，如不休之长河，高山仰止。
魏孝天徒儿，面西而立，站在东侧，黄昏的阳光在他的脸上，纯洁的双目如镜子一般，落日的光辉在他眼中闪耀，光之海，日之落，星河流转。
甄德秀问：“你说学武是为了什么呢？”
魏孝天答：“除恶，消灭坏人，对付那些随意欺凌人的人。”
甄德秀摇摇头，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魏孝天答：“救人，保护好人，救助善良的人们免遭欺辱。”
甄德秀摇摇头，眼中带笑，对这个答案也不满意。
魏孝天答：“活着，为了自己，难道真是这样？”
甄德秀点点头，穆然一笑，和风细雨地娓娓道来：
“活着，对了一半，我认为学武的目的是为了‘有尊严的活着’。
“活着是‘爱己’，爱己爱人，以爱自己的心去爱他人，以尊重自己的态度看待他人。为了他人而活的人生，终有一天，会迷失自我，陷入虚妄迷惘。只有平等的对人对己，推己及人，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活出自己的人生。
“活着并不是目的，有尊严的活着，则更为重要。每个人的生命是唯一的，所以尊严是平等的，但，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人活着已经很不容易，有尊严的活着更是奢望。面对世道艰难，人有时候不得不妥协，失去选择生命尊严的自由。
“故此，学武是为了‘有尊严的活着’的自由。练功习武，拥有本领，面对外界的刁难时，就有反抗的力量，就有自由的余地，保证生命的尊严不被践踏。‘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果你的武艺超群，不仅可以让自己有尊严的活着，还可以有余力，让更多人找到活着的尊严。
“话虽如此，很多道理不是教会的，要靠自己悟，经历才会懂得。因此，我说的这些，你可能现在理解不了，但你一定要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这些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夕阳西下，即将沉没云海的日光，不甘寂寞，拼尽全力，在师父的背后打出一道弧光。
在魏孝天眼中，倍感甄德秀师父的光辉神圣，万语千言都化作无语凝噎。此时，他向后退了一步，直面老师，深深鞠躬三次，以示敬意。
甄德秀说：“师傅的训话就这些，接下来是徒弟立誓，将来还有结业立誓，这是入门立誓，宣誓词是固定的，所以，为师说一句，你重复一句。”
师父甄德秀在前说一句，魏孝天紧跟着重述一遍，用更大的声音说道：
“武士最为珍视的，别无其他，唯有独一无二的生命，无论如何的雄心壮志，失去了性命就失去了一切，武士最大的耻辱，便是做‘无谓’的死去。门生宣誓：学武最先是要保护好自己，绝不可轻言舍弃性命，忍辱负重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武术是伤人的手段，是夺人性命的秘技，虽可用之为善，实为以暴治暴，不得不慎之又慎！弟子立誓：不得用武术为非作歹，不得恃强斗狠，要对生命怀有敬畏之心，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得伤人，不遇十恶不赦之徒，万不可开杀戒......”
随着最后一句黄昏的誓言的完毕，太阳湮(yān)灭了最后一束光芒，沉入无边的云海之中......
天色渐晚，师徒二人下了土丘，相伴而行，心情好不快活。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天边明月换日悬，远方人家火阑珊。万里河山代有传，千古英雄出少年！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黄昏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