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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手要稳,心要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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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转瞬即至。
太液池畔的水榭早已布置妥当,轻纱曼舞,宫灯初上,映着粼粼波光,恍若仙境。女学的学生们皆穿着自己最得意的衣裳,钗环叮咚,笑语盈盈,给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许多生气。
太后与苏挽霓并肩坐在上首,看着台下少女们或抚琴,或作画,或飞针走线,展示着各自的巧艺。承嗣也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轮到李微时,她并未如旁人般展示琴画,而是捧上了一幅小巧的刺绣。绷子上,用极细的丝线绣着太液池夜景,水波、月光、甚至远处亭台的轮廓都清晰可见,更妙的是,在池水倒影处,用暗线绣了牵牛织女星的图案,需得仔细分辨才能看出,匠心独运。
“民女拙作,愿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秋万福,岁岁今朝。”李微声音清脆,举止落落大方,与初入宫时的怯懦判若两人。
太后仔细端详那刺绣,眼中露出惊艳之色,转头对苏挽霓笑道:“这孩子,总能给人惊喜。”
苏挽霓亦是满心赞赏,她看向太后,见对方微微颔首,便柔声开口:“心思奇巧,技艺精湛,当赏。”她示意宫人,“将那匹霞影紫的缭绫赐予李微。”
此言一出,水榭内微微哗然。谁都知道那霞影紫的缭绫最为难得,色彩流光溢彩,如同天边晚霞,皇后竟将此等珍品赏给了李微,恩宠可见一斑。
李微又惊又喜,连忙叩首谢恩。承嗣在旁,笑得比得了赏赐的自己还开心。
巧宴过半,宫人端上巧果与瓜果。按照民间习俗,女子需在月下用彩线穿针,若能顺利穿过,便寓意能得巧慧。少女们纷纷尝试,水榭内一时充满了欢快的嬉笑声。
太后看得有趣,侧头对苏挽霓低语:“挽霓可要一试?”
苏挽霓掩唇轻笑:“儿臣手拙,怕是穿不过去,在孩子们面前丢了颜面。”
“在哀家眼里,你无需这些虚名,已是至巧。”太后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入苏挽霓耳中。她借着桌案的遮掩,轻轻握了握苏挽霓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划过,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苏挽霓心头一跳,面上却要保持端庄,只得微微瞪了太后一眼,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娇嗔风情。太后被她这一眼看得心神微荡,唇角笑意更深。
这时,承嗣拿着两根针和彩线跑了过来:“皇祖母,母后,你们也玩嘛!我们一起穿!”
两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苏挽霓不忍拒绝,只好接过针线。太后也含笑取了一份。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苏挽霓凝神静气,试图将那极细的彩线穿过针鼻,许是有些紧张,试了几次都未成功。倒是太后,姿态娴雅,玉指轻捻,一次便成了。
“看来哀家宝刀未老。”太后晃了晃手中穿好的针线,语气带着些许得意。
苏挽霓有些气馁,正想放弃,却感觉太后靠近了些。太后将自己穿好的那根针线放下,然后极其自然地接过苏挽霓手中的针线,温声道:“手要稳,心要静,看着针眼,莫看别处……”
她几乎是半抱着苏挽霓,手覆在苏挽霓的手上,引导着她,将那彩线轻轻一送——穿了进去。
“看,成了。”太后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温热。
苏挽霓只觉得耳根发烫,周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虽然太后动作隐蔽,但这姿势也太过亲密了。她慌忙抽回手,强作镇定地对承嗣道:“看,母后也穿过去了。”
承嗣拍手叫好,李微也抿嘴笑着。
太后这才慢条斯理地坐回原位,仿佛刚才只是寻常指导。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向苏挽霓的眼神里,带着得逞后的愉悦光芒。
夜色渐深,巧宴散去。宫人们提着灯笼,护送各位小姐出宫。承嗣和李微也由乳母带着回去安歇。
热闹过后,太液池边恢复了宁静。太后与苏挽霓并未立刻回宫,而是屏退左右,沿着池边慢慢散步。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倒映在池水中,随着涟漪轻轻晃动。
“今日这七夕,过得倒有意思。”太后望着池中那轮破碎又重圆的月影,轻声说道。
苏挽霓走在她身侧,闻言点头:“是啊,看着这些鲜活的孩子,便觉得这宫里也充满了生机。”
太后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月光下,苏挽霓的容颜愈发清丽出尘,发间那支玉簪泛着温润的光泽。
“挽霓,”太后唤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民间传说,七夕夜在瓜果架下,能听到牛郎织女的私语。”她指了指不远处一座爬满藤蔓的精致花架,“可想听听看?”
苏挽霓明知这是无稽之谈,却还是被太后眼中罕见的、带着几分童趣的期待所打动。她莞尔一笑:“母后想听,那臣妾便陪着。”
两人走入那藤蔓缠绕的花架下,空间不大,枝叶遮蔽了大部分月光,显得有些昏暗,彼此的气息和体温都变得清晰可感。
她们静静站了一会儿,只听到夏虫鸣叫和风吹叶动的沙沙声。
“看来,神仙的私语,我等凡人是听不到了。”苏挽霓轻声道,带着些许笑意。
太后却缓缓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未必。”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抬起苏挽霓的下巴,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在这狭小私密的空间里,如同最动人的情话:
“他们说的,大抵便是哀家此刻想对你说的——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