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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天意弄人 ...
第二天下朝之后,群臣自金龙銮殿之中鱼贯而出,告别了几个来与他搭话的官员,盛郁离也随着人流一并像宫外走去。
非近侍者不可轻近皇宫,接应的马车轿撵皆在宫门外等候。
老远地,盛郁离就看见了宫门外叼着根尾巴草,慵懒倚靠在马车上的子墨。
子墨此刻也看见了他,连忙站直身子,把口中的草给吐了,向他挥手做口型道:“将军,将军,这里!”
可盛郁离今日却不知为何,心中颇有些烦闷,在宫口处停下了脚步,表情颇有些郁卒。
他总觉得······今日好像少了些什么?
子墨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也顺着盛郁离望着的方向看去,除了被耀目阳光晃了下眼睛,其余啥也没看到。
“将军,你在看什么?”
子墨忙挪开刺痛的眼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又观察了下自家将军郁闷的表情,想了想,一拍手道:“将军,是不是那个师相又惹你不快了?”
师相?师寒商······
听到熟悉的名字,盛郁离愣了一下,竟忽觉心中沉闷不已的某处,竟忽然透出一口气来,脑海中有某处缓缓明朗。
可脑筋一转,就无端又想起前两日之事,盛郁离一下又苦闷起来,猛地一拍脑门。
怎么偏偏是师寒商?
他自认是一个极有担当之人,凡他所做之事,对也好,错也罢,做了就是做了,从不会含糊其辞、逃避推责。
只是这一晌贪欢之事······又如何能论断个对错?
盛郁离望天苦笑。
倘若昨日他酒后乱性,睡的是一位女子,那么无论出身如何、家第如何,他都一定会负责到底。若是高门贵女,便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地娶进门来,就算只是一个小小宫女,也定会给个名正言顺的位分,定不会叫人奚落了她。
虽说并非顺水推舟的婚姻,不一定会有多恩爱,但盛郁离都一定会保证她一生衣食无忧,从此以礼相待。
可偏偏那人是个男人······还是他从小最看不顺眼的师寒商!
啧,这就麻烦大了······
昨日那匆忙一夜,他跳窗落荒而逃,本想着今早再见,两人之间定是尴尬无比,谁料真到了朝上,那师寒商竟是一如既往的面若无波,甚至比以往还要更加淡漠无情,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仿佛昨日的旖旎一切,都不过是他一人的黄粱一梦。
真是梦吗?
整的盛郁离自己都有些怀疑了。
到底是不是梦······盛郁离忽然想到一个方法验证。
视线从湛蓝的天空缓缓下落,落到面前一脸懵然的子墨身上,盛郁离不假思索,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力道正好地落到子墨头上,打的人登时就是一愣。
这一掌,不疼,却足以让人懵住。
子墨捂着脑袋震惊道:“将军,你打我做什么?”
盛郁离剑眉轻挑,沉思道:“子墨,我问你,前日晚上,长公主婚宴,你不在我身边老实待着,跑去哪了?”
没想到将军竟还记得这件事,子墨霎时一惊,有些心虚地移了移目光,讪笑道:“哈哈将军,怎的忽然问这个?我······那个······我自然在主宴上呀······”
“主宴?一步都没有离开过?”盛郁离眯起了眼,向前一步。
子墨战战兢兢向后一步,鼻尖忍不住开始冒汗,继续讪笑道:“啊哈,我······我就去上了个茅房······”
“就这样?”盛郁离显然不信,再度上前一步,逼的子墨连连后退,表情更加阴郁,盯着子墨的眼神也更加不悦······
子墨鲜少见到自家将军这般危险的表情,一看便知,将军这是真的生气了,汗都流下来了,只得一狠心道:“顺······顺便去旁宴喝了一杯!”
宫门宴席,奴仆不可与主子一桌,一般除非贴身侍奉之人,都需在宫门外等候。然天子李逸心地宽厚,特设旁宴,位于主宴旁殿,凡是宾客之属,得主人准许,皆可去旁宴食宴作乐,宾主皆欢。
而子墨身为盛郁离的随侍,本是应该时刻跟在盛郁离身边伺候的,可盛郁离随性惯了,对手下人的管束也不曾有多严格,直道不要闯祸,其余开心就好。
他这番做派,曾经还被师寒商嘲讽过,是目无尊纪,无法无天!他那时只觉师寒商迂腐古板,了无生趣,如今看来,还当真是有几分道理······
可无奈祸患已经犯下了······
盛郁离一气之下,对着子墨后脑勺又是一掌!
子墨被打得哎呦哎呦叫,不知道自家将军今日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捂着脑袋四下逃窜!
盛郁离却是快步两下追上去,飞起身来就是一个无影脚,踹到子墨屁股上,咬牙切齿道:“说,以后还贪不贪杯了?!”
这话不仅是在警告子墨,亦是在告诫他自己。
子墨被踹的一个踉跄,忙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来,边揉着屁股哎呦叫痛,边求饶道:“不贪了,不贪了,小的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闻言,盛郁离脸色稍霁,他也并非真的怪罪子墨,只不过是给他一个小小教训罢了。毕竟这次是酒后乱性,若是下一次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只怕就是真的要酿下大祸了!
正僵持之际,却见方才还哎呦叫痛的子墨,在此刻忽然噤了声,黑眸怔怔看向前方,嘴唇微张了张,似是欲言又止。
盛郁离:“?”
转头顺着子墨视线望去,一片素洁衣角翩然划过眼前,心中一动,盛郁离蓦然抬头,立时看见了师寒商那张如冰似霜的脸,寒得仿佛能将人立时冻死一般。
盛郁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师寒商站在与他咫尺之远的地方,身如玉竹,冷如锋芒,一双霜雪清寂、冷白如霜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而他身后的阿生,则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阿生不满嘟囔道:“宫门之前,天子脚下,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这话声音不大,却正好落入了在场三人的耳朵之中。
师寒商没有反驳他,眸中寒光更盛。
盛郁离被他这一眼盯得一怔,一时竟忘了回怼,愣然站在原地。
一旁的子墨却是一听这话就不爽了,强忍住想要怼回去的冲动,毕竟盛郁离还在旁边,平常他与阿生拌几句嘴也就罢了,可毕竟尊卑有别,有些礼法不能犯,至少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犯,他一个小厮,就是再不满,也应当由主人开口。
可盛郁离却像是被抽了魂,竟就这么一直愣在原地,直到师寒商转身在阿生的搀扶上了马车,绝尘而去,他才在子墨的叫喊声中懵然回过神来。
子墨不甘心道:“将军?就这么放他们走???”
盛郁离却是脑海中“叮”的一声,终于意识到,到底少了什么了。
他与师寒商自幼争惯了,什么都要争,哪怕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早课时谁先踏入学堂,路遇长辈谁先寻礼问安,就连下朝时谁先踏出宫门,都是谁也不肯相让,故而每次一下了朝,便能看见两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几乎在同一时刻踏出宫门,然后向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只是这种宵小的争端上不得明面,往往都是在暗潮汹涌中进行的。上下朝又是两人每日都必须例行的公事,故而比拼在不知不觉之中持续,连两人自己都意识不到。
而此时盛郁离终于想起来了,从今日下朝起,他一路走到皇宫,步伐不知比以往慢了多少倍,甚至都能被以往想找他搭话,却寻不到机会的官员截住,停下脚步来,简单寒暄个两三句,却从始至终没有看到师寒商。
盛郁离原以为,是自己被他人绊住腿脚,师寒商早已先行一步离宫了,可如今相遇,盛郁离才猛然反应过来,师寒商今天的步子,好像有些过于缓慢了,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奇怪······
他又想起方才师寒商上马车的画面,师寒商修长骨立的手指覆在阿生手臂上,莹润修长的指尖有些微微泛白······
师寒商自幼习武,身姿矫健,不过是上个马车,就算没有阿生在一旁搀扶,也本应该是件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易事。可盛郁离方才分明清清楚楚地看见,师寒商撑在阿生肩膀上的手是用了力的,而且在跨步的刹那,身体似有一瞬间的轻颤······
莫不是······盛郁离脑海中又忍不住灌入些许,关于那晚早被遗忘的画面······
“止戈!”
背后蓦然被人重重一拍,被打断了思绪的盛郁离一回头,就看见他的好友,兵部侍郎秦阵,正满脸堆笑站在他身后。
秦阵一把揽住他的肩,大笑道:“巧了!难得今日竟能在这里碰到你!唉,听说京城南巷新开了家楚馆,名为相思泪!走,去喝一杯?”
“不去不去!”盛郁离不耐烦地把秦阵爪子拍下,“正烦着呢!要喝你自己喝去!”
“嘿——”秦阵奇了,他这好友一向脾气极好,今日怎的如此一副苦大仇深之态?不免好奇道:“怎的?这是为何事烦忧?为军中事?”
“不是。”盛郁离皱眉道:“是为一个人。”
“一个人?!”秦阵更惊奇了,“莫非······是一个女人?!”
“嚯——”秦阵立时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也不论盛郁离还没回应,满眼兴奋就开始摇起好友肩膀,比盛郁离还要兴奋道:“难得难得,铁树竟然开花了!”
从前他这好友,整日与那师寒商斗地昏天黑地,每日不是埋于书海,就是沉于校场,恨不得连睡觉的时间都能分成两半,脑海中自然也无暇去顾及什么情啊爱的,长这么大,怕是除了他阿姐,连女子的手都不曾碰过。
若非近来年岁已到,盛郁离的长姐盛月笙整日以伦理纲常、礼法责任为由,拉着他连番相看京城中的闺阁女子,想为其择一好人家,早日娶妻生子,只怕是他这好友,还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呢。
盛郁离一听便知道秦阵这是误会了,有些无奈地掐了掐眉心:“想什么呢?你以为谁都如你一般,满脑子风花雪月,离了女人便不能活?”
他确有想过成亲一事,可是军中事务繁忙,他实在是无暇费心这些,便想着阿姐选的,必然就是好的,反正他也没有倾慕之人,便干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无父母,便长姐为母,阿姐选了谁,便与谁拜堂成亲,相伴一生便好。
谁曾想,竟发生这种事?
当真是······天意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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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一般是每晚八点更新哦~有事会说明或挂请假条的,段评已开,存稿多多,坑品良好,求一个收藏呀~ 顺便推一推隔壁《舍不得》,是大型豪门狗血文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