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序.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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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山车和旋转木马是必玩项目，至于有年龄限制的鬼屋……她没什么感觉。走在她前面的男孩在进门前信誓旦旦地对她说我来保护你，在遇到第一只鬼后就开始躲在她身后不停尖叫。她花了二十分钟从里面走出来，感觉唯一受到伤害的是自己的两只耳朵。
“瑞瑞！这边！”
出门后发现蕾亚给自己买了棉花糖，她一边吃一边不停掏着自己的耳朵。远处的摩天轮恰巧在此时亮起灯光，环形的彩灯像一只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型眼睛，正静静注视着她们。
走到一半，一个穿着火鸡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拦住她，殷勤地说跟你姐姐一起照张相吧，可以拿回去，也可以挂在照片墙上。
她一愣，小心翼翼地看向蕾亚。
巧的是，蕾亚也在看她。
“照一张吧。”蕾亚说。于是她们站到一起，蕾亚的手搭着她的肩，背景是远处的五彩斑斓的摩天轮，面前的火鸡按动快门，一阵闪光过后，她听见一句“好了”。
“你长高了好多。”
拿到照片，蕾亚用手比量了一下她的身高，她的头顶已经能打到她胸口下面了。“要拿走吗？还是放在这儿？”她问。
“放在这儿吧。”她想了想，这么说道。火鸡摇摇晃晃地给她们找来钉子，她把那张照片钉在无数张合影中间，上下左右都是笑着的脸。
“你也该笑笑来着。”蕾亚指着墙上的照片说，在那上面，她的嘴抿得很紧。
一旁的大火鸡敏锐地嗅到了商机，眼睛放光：“要再照一张吗？”随即端起相机。
蕾亚看向她，用眼神无声询问。瑞瑞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觉得即使再照一次她的表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不了吧，”她说，“这样就很好。”
蕾亚冲一旁的大火鸡耸耸肩膀，对方拍了拍翅膀，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你伤了一只火鸡的心。”蕾亚指着夜色中火鸡的可怜身影调侃道。瑞瑞无语，摆摆手表示要快点儿离开。
“快走啦，距离酒店还有两个小时车程呢。”
蕾亚笑起来，再次把指路的光荣任务交给她。
蕾亚是个杀手，而且是个有组织的杀手，虽然她在大多数情况下一个人行动，但有时，瑞瑞会看到她会用插着一堆转接头的手机跟人发信息。那个比手机大三倍的电子元件在工作时不停闪着红光，当天晚上蕾亚大概率会出门，几个小时后提着一把新枪回来。
这算什么，□□购？瑞瑞不明白，但也只能拿着冰激凌乖巧地坐在一边看蕾亚拆卸那把新枪。至于之后？出个门，杀杀人，一切照旧。
不过，蕾亚也并不总是单独行动，她见过几次蕾亚的朋友，或者说同事——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人，脸颊消瘦，声音低沉，无论什么时候都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衣领竖起来盖住脖子和下半张脸。
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是第三年冬，她带着蕾亚给她买的毛线帽趴在后座玩拼图，车子在一阵颠簸后驶进公路旁的一家便宜旅馆。停稳后蕾亚解开安全带让她下车，她照做，在双脚落地的那一刻才发现方圆几公里内只有这一栋建筑。
“我们就待一会儿，别乱碰，很脏。”蕾亚对她说，她点点头，进房间后双腿并拢，乖巧地坐在灰色床单上。蕾亚拉出椅子，打开台灯，掏出两张证件拍在桌子上，顺着灯光用针慢慢翘起上面的照片。
“我们要用这个吗？”瑞瑞晃着膝盖问。
“不，不是。”正在全神贯注伪造证件的蕾亚开口回答：“只有我们，没有你。”
我们？她不明白，刚想询问，一阵清脆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把她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她不知道这次任务竟然会有第三人加入。
以前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她想要去开门，又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只能在一阵慌乱中不停地起身又坐下。好在蕾亚开口制止了她，自己拉开椅子走过去，随即，开门声响起，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后。
她探出头，一只眼睛看见蕾亚对着门外的人比了个“进来”的手势，男人小幅度地抬起头翻了个白眼，一副对很无语的样子；紧接着，男人发现了坐在一旁的她，霎时间愣在原地。
看起来他和她一样震惊。
“你生的？”半晌过后，男人这么问，眼睛里透着疑惑，或许还带着点鄙夷。
“不是。”蕾亚回答。
“很像你。”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收养她。”
男人语塞，又看了她一眼，好像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摆出那张标志性的冷脸，一脸阴沉地站到蕾亚身后。
有陌生人在场，她不敢再晃腿了，只能更加乖巧地坐好。就在此时，她注意到面前的男人提着一个皮箱，里面正传来“叮铃咣啷”的铁器碰撞声。
那是他的工具箱。
“我们要带着她吗？”男人突然看向她，开口问道。她被吓了一跳，看着对方的脸不知怎么回答，一旁的蕾亚头也不抬地说：
“对，我们要带着她。”
此话一出，男人肉眼可见地不耐烦起来。
“你这样会害死她的。”他说，脚下不自觉地沿着床边踱步，鞋跟在地板上踏出“咚咚”的声响。
听得出来他很烦躁。
“哦，那她活该。”
蕾亚回答，语气没什么起伏。
男人用鼻子轻吸一口气，微微抬起下巴，似乎对蕾亚的回答很不满。瑞瑞坐在一边，感受着房间内越来越低的气压，两个膝盖紧张地并在一起。
没想到，男人却忽然将脑袋转向她，一脸严肃地对她说：
“快跑吧，这人有病，在她身边你活不长的。”
他竟然在劝她。
她一时间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悄悄看了一眼蕾亚，她正趴在桌子上专注伪造证件，看上去没有来救她的打算。
她明白，考验她的时候到了。于是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咬了咬牙，她轻轻开口：
“嗯，那我活该。”
不卑不亢。
说罢，她再次看向男人。男人好像被她的话惊到了，雕塑般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他皱着眉毛别过头，过了半天，蹦出一句：
“你们两个都有病。”
不知是对她们中的谁说的。
之后的事出乎意料的顺利，蕾亚和那个男人带着她去了几十公里外的一栋建筑，门前哨卡里的人拿着蕾亚刚刚伪造好的通行证翻来覆去地看。她紧张地坐在后座，手指绞在一起。透过窗户，荷枪实弹地蒙面人弯下腰来看她，她与对方对视一眼，不自觉绷紧了背。
“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蒙面人问道。她心下一惊，尽全力压制住自己的惊恐，小心翼翼地望向坐在前排的蕾亚和男人。
“我们的女儿。”蕾亚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罢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握着方向盘的男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幅度点点头。
“进去吧。”车外的蒙面人对哨卡比了个手势，面前的横杆缓缓抬起。车子开进去，停在一栋矮楼前的停车场。
“我也要进去吗？”
她看着自己两侧同时被拉开的车门，蕾亚和男人一人一边，正在收拾自己的工具包。
“不，不用，留在这儿吧。”蕾亚只放进去了几把枪，锯子和斧头全部留在她身边。另一边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幽怨的眼神好像在问：既然如此，到底为什么要带她来？
“为了乐趣。”蕾亚说。男人在另一边叹了口气，手上动作没停，给每一把枪换上新弹夹。
他们一同关门，两扇车门同时发出“砰——”的一声，她两边座位上成堆的铁制冷兵器跟着震了半分钟，斧头锯子一同奏响，好像在对她说：欢迎来到杀手之家。
从窗户看出去，她的“爸爸妈妈”正各自提着自己的工具包往那栋建筑走，她看到他们的最后一眼是门口的看守正在检查他们的证件，之后，他们消失在那道门里。
几分钟后，枪声和警报一同响起。
后来的事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很多人拿着枪跑进那栋建筑，但没有人跑出来。她弯腰躲在汽车后座，不过还是有人发现了她，大叫着不停拉动车门叫她滚下来。她怕得要命，抱着脑袋蜷缩在角落里不停发抖。
就在对方即将要打碎车窗玻璃时，随着“砰！”的一声，窗外的人倒下去，她从手臂后面探出头，蕾亚拉开门，把自己的工具包丢进她怀里。
“我们走。”她说。
几小时后，他们回到那个便宜旅馆。
她们的蓝色小轿车还停在院子里，她拿着蕾亚的包下了车，下车时男人看了她一眼，把车窗摇下来。
“你最好离她远一点，”他提醒道：“那家伙会害死你的。”
那时她还抱着蕾亚的工具包，棕色的巨大托特包塞满她整个怀抱。男人说完了话，却没有立刻合上车窗，而是点了根烟，用手指夹着搭到窗外。
“别怪我没提醒你。”他看着她，手指弹了弹烟灰。
她轻轻点头，眼睛不自觉瞟向另一边的蕾亚，她刚下车，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此时正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摆弄手机。
她听见了吗？绝对的。
她反驳了吗？没有。
那一刻她突然很希望蕾亚能说点什么，类似于"别听他胡说"或者“才不会”之类的就好。一句小小的承诺就能让她当作救命稻草牢牢抓住，因此安眠好几个夜晚。
可惜，她没有。
“走了。”蕾亚把手机塞进口袋，招招手让她过来，临走还不忘补上一句：“跟爸爸说再见。”
“……”
她和抽烟的男人同时面色一沉，互相对视一眼，表情都有点儿恶心。
“滚远一点。”男人别过头骂了蕾亚一句，夹着烟的手动了动，烟灰顺着车门滚下来。
她抱着怀里的包飞快滚开，生怕下一秒男人的烟灰就飞到她身上，一直跑到蕾亚身边才放下心来，她躲在蕾亚身后，看着她对男人挥挥手，开车带她离开。
“那是谁？”车子开出去十几公里她才敢开口询问，眼见蕾亚正伸手在储物箱里翻找什么。
“同事。”蕾亚漫不经心地说，翻出墨镜戴上，对她咧出一个笑：“勉强算得上朋友。”笑容阳光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杀了一整个基地的人。
“噢。”她闷声道，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不再说话。
那个男人只是个……意外，她那时是这么认为的，毕竟她只见过他一次，一面之缘和素不相识其实都可以归结到“不认识”里，你会期待见到一个不认识的人吗？肯定不会。
直到她第五次见到那个男人。
“所以，他叫什么？”
第五次分别后，瑞瑞抱着男人给她买的青瓜冰沙，坐在副驾小声地问。蕾亚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半分钟。
瑞瑞以为是她不想说，或者是那个男人身份敏感，不方便透露。没想半分钟后突然听到蕾亚“啧”了一声，小声嘟囔道：“叫什么来着……”
她当即瞪大眼睛看向对方，蕾亚正眉头紧皱，看上去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无法自拔。
“……好久之前他跟我说过一次，但是后来……怎么回事，明明就在嘴边……好像是什么斯，我忘记了……反正是H开头……”
别这样。瑞瑞在心里对蕾亚的记忆力表示谴责，低头吸了一口冰沙，冰镇饮料的清爽感瞬间直通大脑，激得她猛地一闭眼，肩膀跟着一颤，顿时呲牙咧嘴地叫起来。
“不要喝那么大口。”蕾亚说，倒真有些像个苦口婆心的老太太，絮絮叨叨地问：“突然这么问……怎么了？为什么要问他的名字呢？”
“因为，我见过他……好几次了。”瑞瑞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不自觉地用牙齿把吸管咬成方形：
“……我觉得，他好像……对你很重要。”
“哈——！”
蕾亚大笑一声，像是直接从肺里喷出来的，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不重要吗？”瑞瑞眨着眼睛问，小心翼翼地观察蕾亚的反应。
“重要，也不重要。”蕾亚说，在大笑一通过后装模做样地擦了擦眼角的泪，半眯着眼睛看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冷下来。
她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瞥蕾亚的脸，以为她生气了，于是不再敢说话。她从没见过蕾亚这副表情，往常那双总是笑着的眼睛里现在装满了落寞。
“啊，我想起来了……”
过了半晌，蕾亚悠悠开口，眼睛却没有再看向她，而是直视前方的地平线。此时正值黄昏，橙红的太阳在那上面低低地盘旋。
“我想起来了，他的名字。”
瑞瑞不知所措地看向她，落日的余晖透过挡风玻璃，把她整个人染成带着波纹的红。
“你记好了，”蕾亚顿了顿，嘴唇微微张开，像一条干涸的鱼。最终，她长叹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对她说：
“他叫赫克斯*。”
说罢，蕾亚抿上嘴，眼睛眯成一条，直面前方橙红的太阳。
“你要……记住他。”
她再次嘱咐道。
看着她脸上落寞的表情，瑞瑞重重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将这个名字放在舌尖咀嚼一番，随后吞进喉咙。
这是她记住的第三个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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