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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第一章穿林血箭,旧魂新魄
      清晨的城郊树林浸在水雾里,空气湿得能拧出泪来。第一缕日光还没穿透层叠的枝叶,“咻 ——” 的一声锐响已撕破静谧,木箭擦着青桫椤的树干飞过,带起的风扫落一串露珠,砸在枯叶上溅开细碎的湿痕。
      红袖的裙摆早被荆棘勾得破烂,猩红的布料上沾着泥污与血渍,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前夜为了躲哨卡,在乱葬岗蹭到的腐土。她左手死死攥着个巴掌大的牛皮包裹,右手按在腰侧的短刀上 —— 那刀鞘是旧的,铜扣磨得发亮,是三年前苏晚把她从死人堆里拉出来时给的,说 “暗部的人,总得有件称手的家伙”。
      又是三支箭并排射来,钉在她脚前的泥地里,箭羽还在嗡嗡震颤。红袖猛地矮身,借着一株老松树的虬根藏身,胸腔里的气撞得喉咙生疼,像吞了把碎玻璃。她余光瞥见左后方的灌木丛动了动,枯叶下露出半只黑色的靴尖 —— 是 “暗部” 的 “影卫”,穿的是制式的皂靴,靴筒内侧缝着铜刺,专用来踏碎猎物的手骨。
      “跑啊,怎么不跑了?” 粗哑的声音隔着树传来,带着戏谑的笑,“红袖姑娘,你以为把‘青雀’偷出来,就能逃出‘铁面’大人的手掌心?”
      红袖咬着牙没应声,指尖摸向靴筒里藏的火药包 —— 那是她托望春楼掌柜的学徒买的硝石和硫磺,自己捣鼓了半宿,威力不大,却能炸起浓烟。她知道对方在拖延时间,影卫从不单打独斗,刚才射箭的至少有五个,现在怕是正绕到前方堵她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想起昨夜在破庙里歇脚时,借着月光看 “青雀” 的样子。那青铜盒子被油布裹了三层,她偷偷掀开一角,看见盒盖上的青雀纹案,眼尾的羽毛竟用银丝嵌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当时她还摸了摸盒底,摸到块凸起的圆疤,像是什么东西磕出来的 —— 后来才知道,那是十年前 “暗部” 初代掌印使的私印,盖在账本上,就等于认了账。
      “哐当” 一声,短刀被她攥得发响。她猛地从树后窜出,不是往前跑,而是朝着声音来的方向扑去!影卫显然没料到她敢反扑,举刀的手慢了半分,红袖已借着冲力撞在他胸口,同时将火药包往他脚边一扔,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嗤 ——” 引线烧得极快,影卫骂了句脏话,下意识后退,红袖趁机转身就跑。身后 “嘭” 的一声炸响,浓烟裹着碎石扑过来,她听见影卫的痛骂,还有箭矢射偏的 “咻咻” 声。
      可没跑几步,右腿突然一麻,像是被毒蛇咬了口。红袖踉跄着回头,看见一支黑羽箭钉在她的小腿上,箭杆上缠着圈红绳 —— 是 “铁面” 的箭,他总爱在箭上缠红绳,说 “见血的时候,红绳沾了血才好看”。
      剧痛顺着腿骨往上爬,她咬着牙想拔箭,却听见前方的树叶 “哗啦” 响,又有两个影卫跳了出来,手里的长刀在雾里泛着冷光。前后夹击,她成了瓮里的鳖。
      红袖靠在树干上喘着气,左手的包裹攥得更紧了。她低头看那支箭,箭头已经没入肉里,血顺着箭杆往下淌,滴在包裹的牛皮上,晕开个小小的红圈。她突然笑了,笑得喉咙里发腥 —— 苏晚说过,她命硬,从死人堆里都能爬出来,可这次,怕是真爬不出去了。
      影卫慢慢围过来,其中一个瘦高个的啐了口:“早知如此,何必叛部?‘铁面’大人说了,只要你把‘青雀’交出来,饶你……”
      话没说完,红袖突然动了。她没扑向影卫,而是猛地将包裹往斜前方的灌木丛里一扔!那包裹带着风声滚进草丛,两个影卫下意识转头去看,就在这一瞬,红袖拔出短刀,朝着瘦高个的喉咙划过去 ——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至少得拉个垫背的。
      短刀确实划中了,却只割破了对方的衣领。瘦高个反应极快,抬脚踹在她的胸口,红袖像片叶子似的飞出去,撞在老松树上,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摔在草丛里,视线开始发花,却看见影卫没去追包裹,反而都围了过来。瘦高个蹲在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笑:“姑娘,你当我们傻?‘青雀’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会随便扔?”
      红袖闭了闭眼,心里骂了句 “蠢货”—— 她确实没扔,那包裹里装的是半块砖头,裹了层牛皮而已。真正的 “青雀”,被她藏在了之前歇脚的破庙梁上,她本想先引开影卫,再绕回去取,可现在……
      胸口突然一凉,比刚才的踹击更痛。红袖艰难地低头,看见一支箭从她的左胸穿了过去,箭尖沾着血,正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是 “铁面”,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影卫身后,手里还握着张弓,脸上的疤在雾里像条蜈蚣。
      “叛徒,就该有叛徒的死法。” 铁面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他拔出腰间的长刀,刀尖指着她的心脏,“‘青雀’在哪?说出来,给你个痛快。”
      红袖看着他,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笑了:“在…… 在你娘的坟里……”
      长刀落下时,她听见自己的骨头被劈开的声音,也听见包裹里的 “砖头” 掉在地上的闷响。意识沉下去的前一秒,她好像看见苏晚站在远处的树梢上,黑袍被风吹得鼓起来,手里的剑亮得像雪 —— 是幻觉吧,苏晚早就被 “暗部” 调去北边了,怎么会来这儿?
      也好,这样死了,就不用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了。她想着,手指最后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攥了把带血的草。
      李筱月是被冻醒的。
      不是冬天的那种冷,是湿冷,带着泥土和腐烂树叶的腥气,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她猛地睁开眼,看见的不是出租屋那盏发黄的台灯,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绿 —— 树叶遮得严严实实,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晃出斑驳的光点,像小时候玩的万花筒。
      “操……” 她低骂了一声,嗓子干得像要冒烟。她记得昨晚还在公司加班,对着电脑改第 18 版策划案,改到凌晨三点,趴在桌上睡着了,怎么一睁眼到了这么个地方?
      是同事的恶作剧?不像。她动了动胳膊,感觉浑身酸痛,像是被十辆共享单车碾过,尤其是小腿,一阵阵抽痛,像是有根筋被拧着。她撑起身子想坐起来,手却摸到了个软乎乎的东西 —— 低头一看,是片沾着血的草叶,血是深褐色的,已经半干了。
      这一下,她彻底清醒了。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脑子 “嗡” 的一声炸了。不是她那件印着 “打工人永不言弃” 的文化衫,是件猩红色的襦裙,布料看着挺贵,却破了好几个洞,胸口那儿有个碗大的破口,周围的布料硬邦邦的,全是干涸的血迹 —— 不是蹭上的,是从里往外渗的,连里衣都湿透了。
      “什么情况?” 她喃喃自语,伸手往胸口摸去。破口处的皮肤光滑得很,别说伤口了,连个疤痕都没有,可那血迹明明是新鲜的,甚至还带着点铁锈味。
      她又摸了摸小腿,那里的裙子也破了,同样沾着血,可皮肤依旧完好。她掀开裙摆看了看,腿肚子上有块浅褐色的胎记,是她自己的没错 —— 可这身子明显不是她的,她的胳膊没这么细,手也没这么好看,指腹上还有层薄茧,像是常年握什么东西磨出来的。
      穿越?这个只在小说里见过的词,突然砸进她的脑子里。
      她瘫坐在地上,看着周围陌生的树林,看着身上陌生的衣服,突然想起刚才醒来时,脑子里闪过的那些碎片 —— 黑羽箭、影卫、铁面、青雀…… 还有一个名字,红袖。
      是原主的记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常年加班的社畜,她别的本事没有,抗压能力还是有的。她开始翻身上的东西,想找找线索。
      腰间挂着个旧刀鞘,是空的;靴筒里摸出个火折子,还能用;最后在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巴掌大小,用麻绳捆了三层。她解开绳结,里面的东西让她皱起了眉 —— 半块干硬的麦饼,看着就噎得慌;一小撮红纸包着的粉末,她捏了点闻了闻,呛得打了个喷嚏,是火药,比她老家过年放的鞭炮火药冲得多;还有块青铜令牌,巴掌大,边缘磨得发亮,正面是缠枝莲纹,背面是个模糊的 “暗” 字,纹路里嵌着银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捏着令牌,指腹蹭过那些细密的刻痕,突然觉得指尖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皮肤往骨子里钻。她想起那些记忆碎片里,红袖总把这令牌攥在手里,睡觉都不松开 —— 这东西对原主很重要。
      最让她心沉的是块染血的素笺,纸角被血泡得发皱,上面用炭笔写着行潦草的字:“酉时,望春楼,交‘青雀’。” 字迹末尾划了道长长的墨痕,像是写字的人突然被打断,笔锋里还带着急促。
      “青雀……” 李筱月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记忆碎片里的青铜盒子。是那个吗?原主拼了命要送出去的东西?
      她下意识摸向身后,果然摸到个牛皮包裹,就靠在树根旁,布面磨破了好几处,露出里面深色的木棱。她刚想伸手去解包裹上的死结,头顶的枝叶突然 “哗啦” 响了一声。
      几只灰雀扑棱棱飞起来,带起的落叶飘在她脚边。李筱月猛地缩手抬头,只见斜对面的树后闪过一抹黑影,快得像阵风,只留下一截黑色的衣摆角,在翠绿的灌木丛里晃了晃就没了踪影。
      她的心跳 “咚咚” 撞着嗓子眼,刚才那瞬间,她分明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背上,凉得像冰锥。是追杀红袖的那些人?还是…… 别的什么人?
      她不敢再动,悄悄把地上的东西拢回油布包塞进怀里,又把青铜令牌攥在手心。令牌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她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余光瞥见包裹上的血迹 —— 那血已经半干,呈深褐色,顺着布纹晕成奇怪的形状,倒让她想起刚才醒来时,胸口那洞眼周围的血迹也是这样,只是她身上连个疤痕都没有,就像那箭穿胸而过的伤,从来没在这具身子上留下过痕迹。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咬着唇往四周看,树林静得过分,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小鸟不知躲去了哪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衬得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都显得空旷。日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晃得人眼晕,可她总觉得那些阴影里藏着人,正隔着树叶缝隙看她。
      得赶紧离开这儿。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不轻不重,踩在腐叶上发出 “噗嗤” 的声响,正一点点朝她靠近。
      李筱月的后背瞬间绷紧了。她没回头,手指悄悄勾住了包裹的背带,眼睛飞快地扫过旁边的灌木丛 —— 要是对方动手,她至少能先钻进去躲躲。
      “姑娘,你没事吧?”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带着点迟疑。
      李筱月愣了愣,这声音听着不像凶人。她慢慢转过身,看见个穿青布长衫的年轻书生,背着个竹编书箱,手里还拿着把折扇,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脸上带着担忧。
      他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很干净,鼻梁高挺,嘴唇是淡粉色的,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个小小的梨涡。只是脸色有点白,像是不太常晒太阳,长衫的袖口沾了点泥,书箱角还挂着片苍耳,看着确实像刚从山里走出来的。
      “我……” 李筱月刚要开口,又猛地想起自己现在是 “红袖”,不能露馅。她赶紧低下头揉了揉眼睛,故意让声音哑着,“我、我迷路了,从山上摔下来,头有点晕。”
      书生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她胸口的破洞上,眉头皱了皱:“姑娘衣裳破成这样,还染了血,莫不是受了伤?前面不远有个镇子,我送你去看郎中吧。”
      李筱月心里打鼓。这人出现得太巧了,可眼下她对这地方一无所知,有人带路总比瞎闯强。她攥紧了怀里的令牌,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公子了。”
      书生笑了笑,眉眼弯弯的,看着倒是和善:“姑娘不必客气,在下沈砚之,就住在前面的望溪镇。”
      “望溪镇?” 李筱月心里咯噔一下,素笺上写的望春楼,会不会就在这镇上?
      沈砚之没察觉她的异样,抬手做了个 “请” 的手势:“姑娘随我来吧,这林子里常有野兽,早些出去稳妥。”
      两人并肩往林外走,李筱月走在后面,眼角的余光始终瞟着沈砚之的背影。他的步伐很稳,不像普通书生那样轻飘飘的,倒像是练过武的 —— 她以前在公司楼下看过太极班的老头练拳,步伐跟他有点像,都是落脚很轻,却很扎实。
      走到林子边缘时,沈砚之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指了指远处:“你看,那就是望溪镇了。”
      李筱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脚下聚着一片灰瓦白墙,镇子口立着块石碑,隐约能看见 “望溪” 两个字。镇子东头有座三层高的木楼,挂着块红绸招牌,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正是 “望春楼”。
      就在这时,她怀里的青铜令牌突然烫了一下,像是被人用火烧过似的。李筱月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抬眼看向望春楼的方向,只见二楼的窗边倚着个穿黑袍的人,正朝她这边看 ——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脸,可那道视线,跟刚才在树林里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沈砚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道:“那望春楼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姑娘要是饿了,咱们先去那里吃点东西?”
      李筱月猛地收回目光,对上沈砚之的眼睛,只见他眼里笑意温和,可嘴角的弧度却没到眼底。她心里一沉,刚要开口拒绝,就听见望春楼的方向传来一声脆响,像是茶杯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镇上突然乱了起来,有人在喊 “抓贼”,还有马蹄声哒哒地响,朝着镇子口跑来。
      沈砚之的脸色微变,拉了李筱月一把:“快走,好像出事了!”
      李筱月被他拽着往前跑,怀里的包裹颠得厉害,她能感觉到里面的木棱硌着肋骨。跑过镇口石碑时,她回头瞥了一眼望春楼,二楼窗边的黑袍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面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幌子,在日光下晃出一片阴影。
      她攥着那块发烫的令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望溪镇,怕是比那片树林还要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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