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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想念似假如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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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姑娘,奴婢不曾见过姝妃娘娘,但关于姝妃娘娘,奴婢曾听姑姑讲过一点”,珠儿想起谆谆教导过她,却突然消失不见的姑姑。
姑姑告诉她,宫里若有人突然消失不见,不要问,不要寻,必然是歿了,绝不要多嘴好奇。
“姑姑?”冷浔泛起一丝羡慕,她好奇道:“珠儿还有姑姑在宫中吗?”
“以前在的,现在已经不在了”,珠儿看着冷浔,女子清澈纯然的目光,令人动容,她不由道:“姑娘,您日后,小心些别得罪姝妃娘娘。”
“我自不会得罪谁”,非是那位姝妃,无论谁,她皆是避而远之,不会主动招惹,知珠儿的好意,但冷浔的好奇心也被这话勾起,“珠儿,方才你说,听过姝妃相关之事,是何事?说与我听听罢。”
珠儿犹豫一瞬,终往冷浔身旁又靠近了一点,俯在冷浔放轻声音道:“奴婢听姑姑说,姝妃与夙王殿下关系颇为亲近,有一日,姝妃私自出宫与夙王相见,被陛下发现……”
这便是君卿夙的弱点吗?
“姑娘,即便如此,陛下待姝妃娘娘依旧恩宠有加,听闻以前姝妃娘娘做了多次有违宫规之事,犯了戒律,皇后按规要处理姝妃,皆被陛下护了下来。”
“曾经冲撞或得罪过姝妃的人,无论是奴婢亦或是主子,都被陛下令人处置了。”
“所以,姑娘,您听奴婢一句劝,这后宫之中,您得陛下一隅垂怜即可,莫盼太多,莫做太多,不怕伤了心,只怕伤身……”
珠儿说得委婉,但冷浔听明白了,不是怕伤身,是怕丢了性命。
“好珠儿,我知道”,冷浔拉过珠儿的手,心中淌过一股暖流,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关怀,皆是来自身边的侍女,一个朱雀,一个珠儿。
她为之前的行为作解释,“我方才看窗外,不是在看昭阳殿,亦不是等陛下,我只是在想念一个亲人,想着,便不由出了神。”
“姑娘在想什么亲人,是姑娘的父亲母亲吗?”
她是想念她的母亲,但更想念的,是她的女儿,淳于昙,现在唤作云儿,原先的乳名昙儿,她不敢再唤,特地改了名。
她还记得最初逃出来的时候,她日夜教云儿改唤称呼,改掉宫里的习惯,不能再叫她为母妃,得唤她为娘亲。
那么可爱的女孩儿,那么黏她,她快两个月没有见到了,最初君卿夙答应她的约定,渐渐无法履行,她在漪兰殿,再无法像侍女时,每个月还有借口出宫一次。
“嗯,我想念母亲”,不算假话,她的确也想母亲,冷浔似惆怅般地看着珠儿,表示所言不假。
消息传得很快,被关在秋池宫的女子,重新搬回了含玉宫,含玉宫,那个女子原本居住的宫殿。意味着,那个女子的地位也将回到和从前一样,是君弦月最宠爱的女人,亦是后宫,没有人能得罪得起的女人。
有二十九日了,她没有见过他一次。
冷浔想,君弦月该是忘了她。
在第三十日时,冷浔不再等下去,她设法避开人,找到金祥公公,要他传达,她要见君卿夙一面。这一个月,她没有见过君弦月,同样,亦没有见过君卿夙。
君弦月会忘记一个与心上人相似的女人,可君卿夙,不该忘记一颗听话的棋子。
即便忘记,她也得让君卿夙想起来,棋子就算作废了,他也必须负责把棋子捡起来,挪出局外。
第三十日的当晚,冷浔没有等到君卿夙,反而等到一个意想不到之人,夏姝,君弦月心里的那个女人。他曾说,他没有心这种东西,可是,人,怎么会没有心。
他只是把心,早已交给了另一个女人。
拥有这颗心的女人,一身绯丝锦绣罗裙,婀娜袅袅,正盈盈站在漪兰殿中央,一眨不眨看着她。
果真是像的,眉眼,轮廓,出奇地相像,冷浔一时看怔了,怪不得,总有人唤错,只看那容颜,晃眼之下,很容易错以为是同一人。
但,她们又是截然不同的,冷浔很快收回怔愣的目光,微俯身行礼。眼前的女子,明亮姝丽,与名字一样,宛如夏日里最热烈娇艳扶桑花。
而她,是冷的。
她的父亲商牟玉安,曾说,她就像冬天里沾了坚硬冰刺的寒梅花,冷硬顽固,令人不喜。她认同父亲的话,寒梅花,尤其是沾了冰刺的寒梅花,她也不喜。
若父亲说得对,想来,她也是不喜欢自己的,当时随口起的名字,也只是想到父亲说的那番话,不由脱口而出。
冷浔,她讨厌这个名字。
“本宫听闻陛下在漪兰殿藏了一个人,实在好奇不过,便想来瞧瞧,没想到……”
话忽停了一半,夏姝往冷浔身前走近了几步,仔细看着冷浔的脸,声音婉转,“若非亲眼所见,本宫实在难以相信,这世上,竟还有与本宫如此相似之人。”
冷浔垂着眼眸,并不打算回什么话,也不想知道这女子前来,所为何事,或许,来看一看自己的替身,也不失为一桩趣事。
被看作笑话,已不是第一回,她习惯的。
见冷浔一副冷冷清清,不言不语的模样,珠儿着急起来,在失掉礼仪之前,她小心迈了一步,对来访的女子禀道:“姝妃娘娘,姑娘她昨日受了风寒,身体有些不适,伤了嗓子,不宜多声,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姑娘?”夏姝轻声重复了一句,随即笑着看向珠儿,“本宫怎会怪罪?是本宫唐突,扰了你家姑娘的清静。”
再度看向甚为冷清的女子,夏姝已清楚明白,这唤作冷浔的女子,与她完全不同,心渐渐不安起来,君弦月未赐这女子封号,却偏把人安置在漪兰殿,实属逾矩反常……
不及思虑什么,夏姝已听到那人唤她,声音平稳安定,但她却听出一丝冷意,她擅自来漪兰殿,他定是不喜。
“姝儿,你的身体还未痊愈,怎可多有走动”,话落间,君弦月已迈进殿中,轻握住夏姝的手,似斥责的话语,却满怀关心,“太医的嘱咐,朕的嘱咐,你可有记在心上?”
“姝儿自是记在心上”,夏姝弯起一抹好看的笑容,看向君弦月,姿颜明媚,生动灼人,“奈何抵不过心里的好奇,实在想来看看陛下的金屋里,到底藏着一个什么模样的美人……”
调笑撒娇的声音,如金铃,如玉珠,冷浔不由抬起头,看向那女子,只觉得那姝丽的容颜居然是那么陌生。
她们一点也不像。
眸光忽对上那道久违的视线,冷浔淡淡收回目光,天子在前,该行礼拜见他才是,但不知为何,她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如珠儿所言,她受了风寒,不宜出声,理由当如是。
“如今见到了,姝儿的好奇可解了?”
“自是解了”,夏姝看向冷浔,赞道:“冷浔姑娘,颇为特别。”
“既然解了,姝儿便回宫安心休养身体,勿让朕再为姝儿忧心”。
明明是关怀的话语,夏姝却不禁闪过一抹忐忑,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她不能再问,不能再探,她知趣地告退。
“都退下吧”。
待夏姝离开,君弦月便遣退了所有宫人,漪兰殿,只剩他,和一个静默不语的女子。
“身子受了风寒,可有让太医来看过?”君弦月站在原地,只看着不远处的女子,没有走近,“本就体寒,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不劳陛下忧心,奴婢已全好了”,冷浔低眉敛眸,仿佛回到最初,她来到他身边做侍女的惶恐模样。
静默片刻。
君弦月往前迈了几步,来到女子身前,只听他轻叹了一声,伸手把面前的女子拥进怀里,已时隔一月,温柔的声音,“浔儿,可是在怪朕?”
“奴婢惶恐,陛下怎会有错,又怎敢怪陛下,莫折煞奴婢了”,他的怀抱和以前一样暖,但再也暖不了人心,冷浔任他揽着,靠在他怀里,“望陛下,勿再说这种话。”
“浔儿,你可知?”
“你排斥朕的时候,总会自称奴婢,而讨好朕时,便常自称浔儿。”
“朕,说得对吗?”
不知对与不对,冷浔不愿再去想这些无谓的东西,“陛下说笑了,浔儿本就是侍女,作为奴婢,只能如此自称。”
“浔儿,可在朕面前,自称我”。
怀里的女子一片静默,君弦月看着她乌黑的发丝,心中莫名惶乱,他捉摸不到她的心思。
“这一月的时日,浔儿,可有想朕?”君弦月轻抬起怀里女子的下巴,对上她冷漠的眼睛,心口不禁一滞,他解释,“朕,从未忘了浔儿。”
这话可笑,但冷浔神情依旧,莹润的眼睛也无波澜,她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同样反问回去,“在过去这一月的时日中,陛下,可有想浔儿?”
君弦月凝着她,看进她的眼底,久久未回答,在她垂下眼眸的一瞬,他开口道:“想的,几乎每一日,朕都在想你。”
闻言,冷浔忽而一笑,嘴角轻弯的弧度,衬得容颜越发纯澈,她回答他,“浔儿想陛下的,在过去这些天中,浔儿想念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