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转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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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
左伊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坐在大雾中的双R餐厅里，喝着一份玉米甜汤。
窗外弥漫的雾气太重，以至于除了迷雾什么都无法看清。左伊转过头来，乔西红唇微动，像在对她说些什么，可是她的耳边一片寂静。
像是被按了静音键的电影画面，左伊喝着甜汤，从嘴里吐出一颗洁白的牙齿。
她生气地叫来侍应生，那个名为雪莉的漂亮女孩穿着制服向她走来，却不知为什么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空间被无限拉长，像流向远方的水波，载着餐厅中满座的客人全都离她远去。
左伊坐在迷雾之中，并没感到恐惧。她重新看向窗外，金发的少女正站在那里。
她看不到对方的脸，那里是一片空白，好似墙上被撕掉的海报，露出下方褪了色的墙漆。
左伊费力地睁开眼睛，蓝枫小屋的木质天花板仍静静地悬停在黑暗之中。
她用了半分钟才摆脱梦境带来的海浪般的眩晕感，又用了半分钟才适应起小镇深夜的静谧。
真奇怪。
世界本该是充满声音的，不管是城市中的钢铁森林，还是被冷杉环绕的乡下小镇，都不该是完全静谧的，但此刻，左伊却觉得她的耳边仿佛一片真空，大自然的一切喧嚣，那些虫鸣、鸟啼、风响都好像远离了这间独自伫立的木屋。
她忍不住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
导演埃里克·候麦在他的电影《双姝奇缘》里描绘过一种“蓝色时刻”。在昼夜交替时，大自然会出现一分钟的静默时刻，晨鸟还未醒来，夜禽刚刚睡去，在这一分钟里，世界停止了呼吸。
好奇驱使着左伊掀开温暖的被窝，赤脚走到窗前。
她将厚厚的红丝绒窗帘掀起一角，窗外的道格拉斯冷杉沉默着立在深蓝色的浓雾之中，从枝桠的缝隙中似乎可以窥见微微泛白的天际，左伊屏住呼吸，仿佛闯入了时空缝隙的偷渡客，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在窗外冷杉的枯枝上，一双眼睛静静地俯视着窗后的黑发少女。
随着一声虫鸣响起，林间的风恢复了流动，树影轻轻摇晃，遮住了左伊的视线。
*
双峰高中刚刚结束了为期一周的仲冬假期，学生们都还没做好回归校园的精神准备。
“昨晚没睡好吗？”唐娜担忧地看向劳拉。
被称作劳拉的金发女孩一时没有回应，唐娜只好加大音量又问了一次。
“……什么？”劳拉迟钝地回过神来，摇摇头，“唐娜，我没事。”
看着好友眼下的青黑，唐娜很难相信她没事。
“你看起来像是三年没有睡过觉的吸血鬼。”唐娜无奈地开了个玩笑。
劳拉勉强地弯了弯唇角。
见劳拉没有谈论自己的想法，唐娜只能放弃了这个话题。圆珠笔在指尖转过一圈，她忽然想起昨天从父母那里听到的传闻。
“对了，你听说了吗？乔西把她的表妹带来了双峰镇。”
在这个小镇，消息传得向来很快。
去一次双R餐厅，或者去一次教堂，新产生的八卦就会像风一样从街头吹到巷尾，传遍整个镇子。
劳拉打起精神回应，“乔西的表妹？”
她其实不太在意什么乔西的表妹，只是想让自己的思绪回到“正常”的世界当中。
回到那个正常的劳拉、乖巧的劳拉、善良的劳拉，回到那个双峰高中最受欢迎的“返校日女王”。
“是的。”唐娜继续说道，“听说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大，说不定要转学到咱们学校。”
学校。
劳拉觉得这个词听起来有种奇怪的陌生感。就像一个人一直走同一条路回家，走了许多年，某天才突然发现路边长着自己从未留意过的花。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一定也发现过那朵花，只是因为每天都能看到而渐渐被忽视、遗忘，直到某一天被他再次发现，而产生了这种奇怪的陌生感。
“……我很好奇，她会是什么样的女孩呢？”
唐娜托着下巴，目光忍不住朝着教室窗外看去。
有来自西雅图的新面孔来到小镇，让许多人都感到兴奋，尤其是学校里的男生。
橄榄球队的早训刚刚结束，鲍比·布里格斯换上了干净的针织衫。他对着储物柜上的小镜子拨了拨自己的刘海，露出一个踌躇满志的微笑。
“嘿，鲍比。”麦克侧靠在储物柜上，脸上浮现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昨晚的派对怎么样？”
“棒极了。”鲍比回答，“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说不定是劳拉把你拖回去的。”
“哦，那不可能。”鲍比想起昨晚的一些片段，劳拉疯起来的程度，甚至都会让他感到震惊。
他没说出后半句，麦克却心领神会，“和劳拉比起来，唐娜果然是个乖乖女。”
鲍比瞥了他一眼，“你是在庆幸还是在抱怨？”
麦克耸了耸肩膀，“你知道的，和其他人一样，我是在嫉妒。”
几乎全校的男生都嫉妒鲍比·布里格斯。
他的父亲是受人尊敬的上校，本人是学校橄榄球队的队长，女朋友则是双峰高中的“返校日女王”劳拉·帕尔默。
任何一项单拎出来都足以当作炫耀的资本，他却一下子都拥有了。
鲍比和麦克一边说笑一边走出更衣室，两人一出来就看到橄榄球队的一帮男生正扯着脖子往外瞧，像是一群呆头呆脑的狐獴。
麦克一巴掌拍在最前面的男生背后，男生转过头刚想骂人，见到他和鲍比后又把那个F开头的感叹词咽回了肚子里。
“你们看什么呢？”麦克问道。
旁边的一人抢答：”乔西·帕卡德的表妹。”
“老天，她可真是漂亮。”
“比劳拉还漂亮？”
男生刚想回答，忽然意识到鲍比就站在旁边。
他没说话，于是鲍比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伸出手拍了拍麦克的肩膀，“走，我们也去看看。”
*
左伊跟在乔西身边，打量着双峰高中的校园。
这里和她记忆中的高中并不相似，没有高大的教学楼，充满绿化的校园，铺了崭新跑道的操场……双峰高中是一所很小的学校，她很快就和乔西一起转完了全部。
“接下来我带你们去见左伊的counselor导师，她会给左伊一些选课上的建议。”
左伊以前并不知道高中生还可以自己选课，不过她对自己的未来规划很清晰。
她和counselor很快敲定了新学期的课表，乔西并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她总是支持左伊的一切决定。
双峰高中的课程注册其实已经截止了，但左伊是个特殊情况，所以得到了特殊处理。
她后来才知道，这种特殊情况的学名叫做“钞能力”。
负责带左伊入学的老师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对左伊和乔西说道：“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勒施女士的英语课，左伊可以先过去听一会儿，顺便也认识一下同级的同学。”
左伊点点头，随后看向乔西，“那我就过去上课了，乔西你先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老师也对乔西笑了笑，“帕卡德夫人，我们会照顾好左伊的。”
乔西知道自己不该担心，她对左伊的保护欲似乎有些过度，但往后每天都要有几个小时见不到左伊这件事，让她一想起来就觉得难以忍受。
她会在学校里认识新的朋友，会有自己无法参与的生活，会……爱上某个男孩子吗？
乔西无法忽视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可她也无法拒绝左伊的请求。
“下午……我会来接你。”乔西勉强地笑笑。
左伊本想提出自己坐校车回家，但看到乔西的神情，还是点了点头。
双峰的教学楼有两层，英语课的教室就在一层刚进大门不远的地方。左伊从楼梯走下去时，与她擦肩而过的学生们纷纷转头。
此时走进门口的鲍比和麦克刚好看到了左伊的侧脸。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看着她从他们面前走过，跟在老师身后走进了旁边的教室之中。
楼道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抱歉施勒女士，麻烦暂停一下。”老师轻轻敲了下门，她侧过身露出身后站着的左伊，温声道，“今天有位新的学生会加入你们。”
劳拉抬起头，一道纤细的身影撞入她的视线。
走入教室的女孩穿着一身黑色的毛衣与格纹中裙套装，海藻般的长发垂下，露出一张宛如画作的脸。
她真漂亮……这是劳拉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句话。
女孩开口，用羽毛般轻柔的嗓音做了自我介绍。
劳拉看着她，仿佛感觉到一阵奇妙的眩晕。
当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她更是整个人僵在了椅子上，耳边的声音全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噪点，让她无法动弹。
就像是身体中某个独立与理智与知觉之外的器官做出了反应，感受到了冥冥之中的神谕降临。
那是一秒钟或者两秒钟。
也许是一个难以察觉的瞬间。
劳拉觉得，她们是相连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转学生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