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神神叨叨 ...
-
寒风呼啸着刮过拜耳制药冷库的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尹时清裹紧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灰色工装,氨水的刺鼻气味混杂着铁锈味钻进鼻腔。
宋观颐将扳手插进工具包,铜制工牌上“制冷技工周明”的字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昨夜在黑市匆忙仿制的身份凭证。
“冷藏机组是拜耳定制的B-KT7型。”
宋观颐压低声音,指尖沿着冷库外墙的氨液管道滑动。
“德国人改了原始设计,泄压阀藏在蒸发器后面。
尹时清目光紧随管道走向,突然蹲下身,抹开墙角的油污,一块铜质铭牌显露出来:
拜耳B-KT7型
制冷剂:氨
设定温度:8±1℃
“泄压阀位置符合《制冷工程学》第四章第三节”
尹时清蘸着墙面的冷凝水画出简图。
“但冷凝管加了冗余回路。”
铁门吱呀一声开启,德籍主管汉斯狐疑地打量着他们的工牌:“周师傅?我怎么没接到维修预约?”
尹时清抢先一步上前,流利的德语脱口而出:“冯经理紧急命令,冷库温度整夜波动,若是磺胺药物失效,明早的货轮……”
被篡改的温度记录仪屏幕:9.8℃的红色警报不断闪烁。
汉斯脸色骤变:“快进去修理!”
转身引路时,尹时清的目光扫过门禁键盘,油污上残留的指纹组合被她默记于心:7-2-9-0。
德贞女校地下室内,煤油灯投下温暖的光晕。
小满正将磺胺药盒整齐地码进柚木箱,箱内衬着教堂捐赠的旧棉袍。
“按校长教的记账法来做。”
她翻开粗麻账本,娟秀的小楷列着:
收:华生磺胺330盒(抵技术酬劳)
支:付陈阿四情报费3盒(轮机房通风图)
存:327盒(恒温地窖8℃)
女工们将蜡丸封好的药锭小心塞进中空鞋跟,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突然举起《申报》:“百乐门登广告说拜耳磺胺降价三成!咱们……”
小满冷笑:“德国人这是急红眼了!正好——”她抽出一张传单拍在墙上,红纸黑字格外醒目:
女工合作社平价磺胺
售价:拜耳牌六折保真防伪
下方盖着枫叶章,叶脉纹路正是尹时清教案中那片标本的拓印。
冷库内,蒸发器发出刺耳的嘶鸣。
宋观颐卸下泄压阀护罩,发现六角螺栓竟被焊死!汉斯抱臂冷笑:“看来周师傅手艺不精啊?”
尹时清突然指向压力表:“液氨回流管压差超标200%!根据《拜耳设备安全条例》第十七条,需要立即排空检修!”
汉斯慌忙转身去取钥匙时,她抓起氨气检测仪猛地砸向地面。
刺耳的警报顿时响彻库房!“Gaseleck!(氨气泄漏!)”
汉斯连滚带爬地冲出冷库。
宋观颐趁机用焊枪熔开螺栓,阀芯旋开的瞬间,一张折叠的硫酸纸飘落。
原始冷凝管设计图!
“他们在监视工厂。”
宋观颐声音发冷。
尹时清撕下图纸塞进工装夹层,却摸到教案中滑出的枫叶标本。
叶尖的金色脉络在氨气白雾中微微闪烁,与她绘在冷凝管图上的修正曲线完全吻合。
圣尼古拉教堂锅炉房内。
陈阿四将耳朵紧贴暖气管,德籍水手的咒骂声随着蒸气震动传来:
“…冷藏库泄密…冯经理启用老教堂冷冻服务器…”
“…明晚子时…数据带送虹口码头…”
阿四枯瘦的手掏出炭笔,在锅炉铸铁上画了座哥特式教堂,尖顶处狠狠打了个叉!
老式怀表从怀中滑落,表盖弹开的瞬间,枫叶标本飘进煤堆。
他佝偻着爬向唱诗班席位,管风琴后墙的暗格内,手摇发电机连着一台锈迹斑斑的无线电。
旋钮调到特定频段,听筒里响起风琴奏鸣的《茉莉花》旋律——正是德贞女校的警报调!他颤抖着按下发报键,锅炉铁壁上的炭笔教堂在炉火光中摇曳如献祭图腾。
冷库外警笛大作。
宋观颐将尹时清推进货架死角,氨气白雾吞没了两人身影。
“通风系统重启要十分钟。”
他扯下工牌塞给她,“从货运电梯走。”
尹时清反手扣住他手腕,怀表盖在混乱中弹开,帆船蚀刻擦过她掌心。
“γ系数泄露不是巧合。”
她将枫叶标本按进他掌心,“女校有内奸。”
货架突然被撞开!汉斯持枪逼近:“把图纸交出来!”
尹时清猛地拉下紧急制冰阀,液氨管爆裂喷涌,瞬间冰封了汉斯双腿。
她抓起宋观颐冲向电梯,铁门关闭的刹那,冷库彻底陷入冰雪世界。
梯下行中,宋观颐展开浸透氨味的硫酸纸。
图纸背面,尹时清用眉笔添了艘帆船,桅杆尖刺破γ=1.87的数字。
他扯下领带缠住她冻伤的手:“磺胺合作社需要医生吗?”尹时清抽回手,教案里的枫叶标本不知何时已别在他西装内袋。
“我们需要冷藏技术。”
电梯门开启,她步入夜色,“明晚虹口码头,用拜耳的冷冻服务器换你的怀表密码。”
远处教堂尖顶,一缕电波载着《茉莉花》变调,融进黄浦江的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