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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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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诱捕】
Chapter 01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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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你不够爱我,所以把重逢的地点选在最吵的开幕酒会。
让嘈杂替我掩饰心跳,让酒精替我掩饰信息素。
人群是海,灯光是浪,我站在浪底,听见自己漏水的生命,一滴,一滴,砸在耳膜。
——
七点整,场馆玻璃门全部敞开,冷风裹着雪沫涌进来。
我穿一件黑色长风衣,腰带勒得很紧,像给自己绑了一道止血带。
口袋里是一罐全新的 Omega 抑制剂,冰得烫手。
指甲刮过罐身,沙沙——像在数过去的旧伤。
“沈老师,资方到了。”助理小游凑过来,声音被电音盖得只剩口型。
我点头,抬眼,看见入口处的灯影里,季凛正在脱大衣。
动作慢,像电影里的升格镜头,黑色羊绒大衣从肩膀滑下去,露出里面的深灰西装。
他瘦了,也高了,背影像一柄被反复打磨的刀,薄得发亮。
我把香槟杯递给小游:“去,帮我换一杯葡萄汁。”
“啊?”
“我今晚不想醉。”
醉太容易被原谅,我要清醒着疼。
——
我转身往人群深处走,脚步稳得像踩在刀尖。
其实每一步都在发抖,只是风衣遮住了。
空气里混着十几种信息素,玫瑰、朗姆、海盐、烟草……
我闻得出来,却独独没有冷杉。
我像一条味觉失灵的蛇,在等最毒的那颗露珠。
——
七点十五,乐队换歌,鼓点砸在胸腔。
我低头检查腕表,再抬头,冷杉味来了。
不是一缕,是整片山林倾倒,雪线以上的风,带着树脂的苦。
我后颈的腺体瞬间发烫,像有人按下打火机。
白茶味自己跑出来,软得可耻。
我转身,先看见他的第二颗纽扣。
三年前我替他缝的,用的是画廊仓库里翻出来的白丝线。
线头留得长,我怕他扯断,打了个死结,还咬了一口。
现在那颗纽扣还在,只是边缘磨得发白,像一块被反复舔舐的糖。
我抬眼。
季凛站在三步之外,手里也握着一杯香槟,没喝,只是晃。
“好久不见。”他说。
声音比记忆里更低,像被雪水泡过的木头。
我笑:“季总,洗手间在哪?”
他挑眉:“我带你去。”
——
隔音门合上的瞬间,世界被拔掉电源。
白瓷墙,白炽灯,空气里飘着消毒水与冷杉的混合物。
我把手伸进口袋,指尖碰到抑制剂,金属罐身冰得我指节发青。
咔哒——
喷雾还没出口,他的掌心已经覆在我手背。
“别浪费。”
他的指腹有薄茧,是常年握笔留下的,蹭在我皮肤上,像砂纸。
我抬眼,镜子里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他站在我身后,下巴几乎搁在我肩窝,领口散着冷杉味,像雪崩前的第一声裂响。
我喉咙发紧:“让开。”
他反而低头,鼻尖贴上我颈后的腺体,轻轻吸了一口气。
“还是那么软。”
我腿一下就软了。
白茶味汹涌而出,像失速的电梯,从喉咙坠到小腹。
我恨它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指甲抠进瓷砖缝,一字一句:“我恨它只对你软。”
他笑,声音低得发哑:“那怎么办?”
镜子里的我,眼尾是红的,嘴角却扬着:“忍着。”
——
我推开他,拧开水龙头。
水声哗啦,盖过心跳。
我接一捧冰水,拍在脸上,再抬头,嘴唇在滴水。
他递过来一张纸巾,我没接,用袖子胡乱一抹。
“画廊怎么样?”他问,像寒暄。
“托你的福,没破产。”
“听说你策展的主题叫——”
“《风穿过裂缝》。”我截断他,“专门纪念那些来不及说再见的人。”
他沉默两秒,把香槟放到洗手台上,玻璃与瓷面相碰,清脆一声。
“沈杳,我们非得这样说话吗?”
“那应该怎样?”我转身,背靠大理石,冰凉透过衬衣钻进脊椎,“像三年前那样,你说走就走,我哭着求你?”
他眼神暗了一下,像灯丝突然短路。
“我那天如果留下来,你会更恨我。”
“至少比现在少一点。”
——
门口有人敲门,砰砰砰。
小游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沈老师,剪彩要开始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抑制剂塞进他西装口袋。
“拿着,省得你一会儿被我熏到。”
他按住我的手:“你怕?”
我抬眼:“我怕我忍不住,咬断你的喉咙。”
他笑,拇指摩挲我手腕内侧的青色血管:“那你记得咬深一点。”
——
我推门出去,鼓点重新砸进耳膜。
人群像潮水,涌向展厅中央那幅巨大的空白画布。
我跟在后面,后颈还在发烫,像被烙下一个看不见的印。
小游把葡萄汁递给我,小声:“沈老师,你脸好红。”
我抿一口,冰得牙疼:“灯太暖。”
剪彩的丝带是红的,刀是银的。
我站在最左侧,季凛被主办方拉到最右侧。
中间隔着七个人,三米距离。
我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那一秒,世界静音,鼓点消失,只剩冷杉与白茶在空气里厮杀。
刀落,丝带断,掌声雷动。
我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
——重逢完成,诱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