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拖拉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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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大早天还黑着，村里的人就忙碌起来了，一筐一筐的蔬果扛上车斗，周乐行见这次出门的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乡亲，干脆站在车斗边上负责扛东西。
“哎呦，真是谢谢你啊！”
“老三这是懂事了啊！元香你是个有福气的，好日子在后头哩！”
乡亲们热火朝天的议论着，一大早就精力旺盛，透出几分兴奋劲。
周乐行笑着往人群里一扫，这下人堆里唯一黑着脸抽着旱烟不说话的老头，就在这欢天喜地的氛围中显出来了。
周乐行不免多看了两眼，等东西和人都上了车斗，才意识到这老头是负责开拖拉机的。
一旁和他更为熟稔些的人开口招呼道：“老杨，你这是怎了？难得去镇上一趟，每户还能赚两角钱，这好买卖你还不乐意啦？”
被叫做老杨的老头哼了一声：“你以为这钱好赚啊？这拖拉机且金贵着呢！修一次就要几十块钱，每年还要摊钱，赚了三瓜两枣，真是不想干了！”
老杨嘴上抱怨着，抽旱烟抽得更凶了，眉眼都是苦涩。
这拖拉机的价格可不便宜，靠一户人家出钱是不可能的。
周家村这台拖拉机每家每户都沾了边，攒了好多年才买成的，年底会按比例给村民提成，但每次用这台拖拉机都需要给老杨相应的费用。
维修和管理也一应由老杨管，他拿大头，自然也要出更多的力。
最近他愁啊。
眼看着快要到月底了，每家每户要赶集，家里的青壮年还要进山，等出了山自然又有东西要卖，而且现在快到早稻收成的时候了，那可是正正需要用到拖拉机的时候啊，他每年赚的最多的就是这个时节了。
但前几天村里临时喊他开拖拉机拉人去镇上看医生，老杨就发现这拖拉机不对劲了。
往常任劳任怨的老伙计最近总是启动不起来，上次大半夜的出发，更是急得村里人连连催促。
外行人哪里懂这些，还当他是拿乔，让他有苦说不出。
等到了镇上，老杨趁机又去找了镇子上修自行车三轮什么的徐老四，结果对方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他五十块钱，老杨落下脸子就走，可当时走得爽快，现在每日每夜却都在愁苦这件事情。
这方圆十里会修车的就一个徐老四，他总不能直接开着拖拉机跑到城里去，那耗的油费就更不值当了。
想来徐老四就是拿捏了他这一点才敢这么要价，也不怕他跑了。
老杨愁苦了好几天，终于决定在今天大家伙去镇上赶集的时候，再找一次徐老四，试试看能不能把价格谈下来。
但他心里也清楚，这种上赶着买卖的肯定是拿不下好价格的，想到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一下子就要被割走五十块钱，周老杨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呦，得了吧，老杨！村里谁不知道你是大户，你要是赚得少，那我们这些人更是穷得叮当响了！”那人开口调侃，老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人堆里又有人冒了出来。
“别侃大山了！咱们赶紧走吧，晚到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是哩是哩！今天人且多着呢！”
村民们一致附和，老杨只得暂时把这件事情放下，钻进了驾驶座里。
众人见他回归岗位，都收回视线，互相说起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可话题从家里那芝麻事转到田里琐碎的农活，从田里琐碎的农活转到村里的八卦，车子却还是一动不动。
“诶！老杨，你该不会在车里睡着了吧？！”有一个人扬声高喊，立刻有好几个人跟上。
“快走吧！再耽搁天都要亮了！”
“老杨你这样拿乔可不行，我们每户人家可都给了你两角钱，这都是早就说好的，这些年一直是这个价，你这样拖拖拉拉的到底是几个意思？！”
这话一出，就算是原先没有多想的人，也不免嘀咕起来。
场面顿时变得吵吵嚷嚷。
周树生原本还傻乐着在那里吹周乐行给他做的风车玩，察觉到周围慌乱起来，渐渐地也收敛了笑容，有些忐忑的挤在周乐行身边，眼睛四处张望着，手里木质的风车杆子都在他的力道下发出即将断裂似的咯吱声。
周乐行蹙眉，和担忧地安抚周树生的周元香对视了一眼：“我下去看看。”
周乐行一下车斗，后头立刻有几人跟了下来，很是气愤地跟在他后头往驾驶座里望。
“老杨！你三番四次这么搞，我们可不依啊！”
说话的正是上次免费搭了一趟车，帮忙送周老庄等人去镇上小诊所的。
上次车斗里的人吵了几句，老杨就启动了车子，这次却是拖拖拉拉，到现在都车轮子都还没有挪位置的意思。
老杨急得汗都要出来了，因为着急，脸上的沟壑似乎更深了，显得他越发的不近人情：“催什么催！你要是有本事就别站在那里叭叭，直接到这儿来！把车子开走！”
那人听到这话，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老杨，你这话就不地道了！我们要是懂得开拖拉机，还要你做什么！”
当年村里出钱买拖拉机的时候，抢老杨这位置的可不少，最后还是老杨当初在生产队里学过开拖拉机的事情占了优势，不然这有油水的事情还真不定落在他头上。
眼见着两拨人就要吵起来了，周乐行看着老杨的动作，开口问道：“拖拉机出问题了？”
老杨到嘴的粗口一梗，这突然语塞的模样，一下子就让众人抓到了重点。
“老杨，村里把拖拉机交到你手上还没两年吧？你这就搞坏了？”
“是啊，你自己也说这是个金贵的玩意儿，怎么这么快就出问题了？这可不是件小事！”
这也是老杨始终没有将拖拉机的事情详细地告诉其他人的原因。
他掌了拖拉机的事情本来就让村里不少人眼热，要是寻了个这个由头，把他的位置薅下来了怎么办？
老杨神色讪讪，哼了一声：“这机器哪有不坏的？这得亏到了我手里，要是到你们这些大老粗手里指不定早就坏了！而且我有说不修吗？！我这不就是要到镇上找徐老四看看吗？你们急什么急？”
双方一言不合，立刻吵得更凶了。
周乐行抬了下手：“行了！还有孩子在，你们说的都是什么狗屁脏话？！难道互相骂骂拖拉机自己就会动吗？！”
周乐行可是有恶霸名头在的，加上前几天周老庄到他家闹事，他出手的那几拳可是震慑了不少人。
村里人虽然没有当面说，但背地里可是议论的热火朝天，对他的战斗力有了更加鲜明的认知，现在他开口，所有人就像突然被掐了脖子似的，一下子就消了声。
车斗上探出来的脑袋里，除了周树生这个小孩心的之外，的确还有几个5岁到10岁不等的小毛孩在睁着溜圆的眼睛朝着这头望。
几个大老爷们对上那几个小毛孩好奇的视线，更是悻悻地移开了视线。
“您老下来，我上去试试看。”
周乐行敲了敲车沿，老杨张了张嘴想拒绝，但是看到周乐行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和不笑时显得过分冷漠的面容，莫名地觉得渗得慌，特别是当他的视线落在周乐行手上打人后破口还未愈合的伤痕时，立刻就老老实实的从驾驶位上下来了。
周乐行顶替了他的位置，试着启动拖拉机。
老式拖拉机挣扎启动的声响在清晨安静的环境里可不算小，周乐行安静地看着始终归零的仪表盘油压指针，又熄了火，下了拖拉机，俯身贴近发动机舱缝隙。
在拖拉机余转的引擎声中，的确是隐隐约约能听到老牛喘咳般的“突突”声，凑近了能闻到腐蛋臭味，虽然光线不清，看不见烟，但周乐行心里多少有些底。
“应该是喷油器出问题了，您家里有没有扳手和螺丝刀？还要点柴油，要是手脚利索点，或许还能赶得上。”
镇上赶集的可不只周家村，去晚了，怕是连市集的门口都没得摆，现在虽然没有早年那些买卖的限制，但可不允许随便当街摆摊，买卖的东西有讲究，摆摊的时间地点也有讲究。
只有黑市和鸽子市没有这些限制，可不是那些个有限制的物资，谁会专门跑到黑市里去买菜。
老杨见到周乐行这副笃定的模样，心里的狐疑去了三分，但还是谨慎的问了句：“你小子真会修拖拉机？”
原主身为一个合格的混混，那是东家串西家溜，寻常是见不到人影的，周家村的人也不知道他平日里在忙活些什么，所以怀疑归怀疑，更多的却是希冀。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爷您得先把工具给我凑齐了，我做了检查才能给您一个准数啊。”
周围的人听到这里，心里的焦急引得他们忍不住催促：“那就赶紧查吧！”
“是啊！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这些菜可等不到下个月，到时候都烂了算谁的？”
众人一阵附和。
老杨心里不是不激动的，但在让村里一霸动手之前，他还是不得不问清楚：“那，那你要多少票子呢？”
周乐行本来想说不用钱，但见到老杨带着怀疑的审视目光，迟疑了一下，说到：“那就给我家车费免了吧。”
毕竟原主名声在外，他要是说不收钱，估计这老头还要多想。
果然，老杨听到周乐行的话，这才松了口气：“成成成，我这就去拿！”
这可比五十块钱来的划算得多得多，老杨简直是喜形于色了，一下子就窜了出去，身手看着可不比青壮年来得笨拙。
他那套工具还是在村里购入拖拉机的时候一起买的，到现在还晶晶亮，基本就没用过，终于算是有机会重见天日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