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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
      秦放嗓子有点干,他忽然又想亲苏听竹了。
      可是,他还没有听到答案。
      于是,他盯着苏听竹的脸,不放过上面任何情绪,哄小孩似的:“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我了?”

      苏听竹点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丝颤音:“是。”他拽过一旁的被子似想盖住自己,倒是成功了,也把秦放的手一起盖进去了。

      “什么时候?”秦放问。
      苏听竹脸红,眼尾更红,因为秦放不规矩地动作,他的舌头也有些打结,但那一句还是说出来了:“你会赶我走的。”
      秦放被他逗笑了,手指放在他腋下将他抱在怀中,因为这个动作,苏听竹身上被子滑落下去,秦放盯着苏听竹因为惊吓攀在他身上的手臂,微微垂首,顺着对方的指尖,一点一点亲吻到指根,惹来对方抑制不住地喘息声。
      秦放弯了弯眼眸:“竟有此事?你不妨说说看。”

      “我曾经做过一次错事。”苏听竹想拉开和秦放的距离,但秦放随手一勾,对方又跌进自己怀抱里了。

      “我曾经做过一次错事。”苏听竹没再反抗,只是重复了一遍,他抬起头望向秦放的方向,眼里似有祈求,“你听完之后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什么错事?”秦放仔细辨别近在咫尺的面庞,似乎想在上面看到一些熟悉的影子,但他失败了。他只看到了一个涣散着眼睛,鼻尖微红,嘴唇上还渡着一层水光的秀色可餐的小甜品,那水光是怎么弄上去的,没人比秦放更知道。
      他有点后悔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听什么故事,有些事可比听故事有意思多了。

      “我有一个师父。他的肩上经常停留着一只黑蝴蝶。他说那只黑蝴蝶是他爱人送他的。”

      秦放目光转向桌上栖着的黑蝴蝶。小东西很有灵性,知道如果还在苏听竹肩上呆着的话可能会被揉成一团,于是便翩翩落在桌上,映着烛光拉出一条细细的黑影。虽然不清楚苏听竹第一次跟自己见面怎么扯上了他师父,但秦放选择继续听下去,苏听竹的一切事情,他虽然之前一直没问,但并不代表不好奇。此时,苏听竹鼓起勇气选择告诉他,他没有不继续听的道理。
      只是——
      “说出来如果让你痛苦的话可以不用说。”秦放抚上了对方的眼角。
      以前他可没见到对方这么多泪。

      “不,我要告诉你。”苏听竹紧紧抓着他拭泪的指尖,“因为我是一个坏人。”
      “人的所有想法都会欺骗自己,唯独心不会。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的心便告诉我你是个好人,可不是什么坏人。”

      苏听竹深深地喘气,想把喉中的酸涩感喘出去。秦放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你可以不说。”

      苏听竹费力摇了摇头,他咽下那一口梗在喉中的气,小声道:“蝴蝶寿命很短,我师父每隔一段时间便养一只新的黑蝴蝶,养来养去便学会了养蝴蝶。他离开家乡的时候,扬言道,回来便要八抬大轿重新迎娶自己的心上人。旨在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爱人不会跟他一起过苦日子。哪知此去一番,竟是永别。”

      “师父是个穷小子。即使已经迎娶过他的爱人,但对方时不时的追求者仍让他有危机意识以及浓浓的自卑感,他不想让对方跟着他过苦日子,便想着去海上赚大钱。”

      “哪知第一次出船没经验,海上暴雨,罗盘失灵,师父辨别不了方向,随着风向刮向远方。”

      “等师父从别处发家,顺便把我捡了,凑足路费回家后,早已物是人非。他找不到他和爱人的小家,那里重新翻新,换成气派房间,问周围邻居,邻居们都怕事,说不知道。”

      “有人早把消息封锁了。没人知道他的爱人在哪,只知道一夜之间,整个家空空如也。”

      “师父不死心,央求官府彻查此事,官府将其拒之门外。”

      “后来不知道师父从哪打探的消息,将矛头指向当今四大家,秦家、白家、王家、刘家。”

      秦放嘴角一点一点绷紧了,他手抖得几乎搂不住苏听竹。
      老头给他的药其实也让他成功得忘掉了沈玉薇,但随着记忆的复苏,之前压在心底的、迟迟不敢翻出的记忆重新翻涌上来。
      沈玉薇总是空洞的、漠然的眼神,她明明还活着身上却一团死气,或许她早已死了,但不知什么原因还在行尸走肉地活着,或许是秦仲山断掉了她所有筋骨,让她一动也不能动;也或许是她一直在等待什么人。
      什么人呢?反正不是他们秦家人。

      苏听竹抬手搂住他,似乎想给予秦放他身上一点点的温度,但他哆嗦得比秦放尤甚。

      “那时候我想帮忙,便自告奋勇去秦家、白家。我师父告诫我,让我在家呆着,他心里急躁,自然无暇顾及我。”

      “师父先去的是距离最近的白家。他速度太快,蝴蝶跟不上,便停留在我肩上。”

      “我便偷跑出去,去秦家。”

      说到这里,苏听竹眼眶一红,竟是落下泪来:“我只知道那蝴蝶平日里像个宠物般一样伏在师父肩头,并未料到,自打入了秦府,那蝴蝶上下翩飞,竟是自己飞向秦家后院。”

      “那后院有一女子,靠着窗,膝上伏着一熟睡孩童,看着好不温馨。

      我便以为是找错了,师父口中的爱人对他一心一意,怎么可能会跟别人生孩子呢。

      但那蝴蝶却是飞向那女子,我着急追上去,却看到那女子情绪波动起来,她直直看着那蝴蝶,竟是从窗户上探出身来。

      熟睡孩童被惊醒,试图去抱住她,但那女子却纵身扑向那蝴蝶。”

      后面的事秦放很清楚,他一直封藏在内心深处,不敢乱动的记忆,但均在这一个夜晚全部翻涌而出——

      沈玉薇不知哪来的气力跳窗了。他恍惚地跑下楼梯,便看到一只黑蝴蝶停在她的眼皮上。

      沈玉薇表情没有一丝痛苦,反而挂起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个笑容没有阴霾,像是见到什么人开心又甜蜜的笑。

      接下来的事,他记不清了,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喊着快去叫老爷,有人喊着去找医师,他眼里却只有那个黑蝴蝶和沈玉薇最后挂起的一个笑。

      他跪在那里,似乎想去碰触这个恍若透明的人,伸出的手哆哆嗦嗦,不记得被谁抱起,他挣扎,无声的喊叫,滔天的恨意疯长,他恶狠狠地咬向被抱住的那双手。终于,他成功了,他扑向地上那个女人,紧紧抱住她,喊出那一声:“娘——”

      沈玉薇死了。

      浑浑噩噩不知多久,似乎有人鼓起勇气摸了摸他的头,他睁开眼,那人肩上停留着一只黑色的蝴蝶,想看到那人的脸却怎么都看不清。

      只记得看身量似乎是个少年,伸手间暗香浮动,虎口处一颗小小的痣。

      秦放又昏睡过去,玉雕的小脸上满是擦不完的泪。

      秦放捏着苏听竹的手腕,看着对方的泪大颗大颗落下来:“前来找我的师父见到此事,失了分寸,想去夺回那女子身体,但他独木难支,反应过来的秦家侍卫试图将他杀死。”

      但他抱着那女子的尸体死不松手,周围人顾及他怀中的人,没敢下手。

      此事将秦家家主秦世安惊动了。

      后来,我师父抱着那女子的尸体跳入坟墓,自此再未出现。

      我便知道,师父常挂在嘴边的爱人便是你的母亲——沈玉薇。”

      秦放闭上了眼睛。

      “因我冒冒失失,失去了师父,也让你失去了母亲。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倒不必如此。”秦放睁开眼睛,眼底情绪复归于平淡,他看着面前哭成一团的人,伸手轻轻给他拭泪,“别哭了,别哭了,这并不关你的事。”
      该哭的他早已经哭完了,眼睛里已挤不出一丝泪水,只心脏还在一抽一抽毫无规律地犯着疼意:“这并不关你的事,也无需为此道歉自责。”

      苏听竹泪流得更凶了,他抽哽道,“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师父……”

      泪眼模糊中,头被轻轻抚了抚,耳边传来秦放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不知经历多少个日月才将心底伤口舔舐至堪堪愈合:“自责是你这种人才有的情绪。秦仲山那种人才不会有这种情绪。别自责了。我娘她,她最后……很开心。”

      沈玉薇最后那个笑容是秦放认识她以来从未见过的。没人问过沈玉薇喜不喜欢呆在秦府。秦府的人大多拿她当个物件,就连秦仲山也早已忘记后院里还存在着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人。

      苏听竹哭声更大了。秦放抱住他,轻拍他的脊背:“好了,别哭了别哭了,都过去了。”哄着哄着便微微叹息道:“你这种人是怎么拿起刀的?”

      苏听竹内里并不像他表面那般淡然,反而敏感又脆弱,总是怀揣着对他人的愧疚。或许他之前也是个活泼的少年,但发生那件事之后,他渐渐不在言语,只有面对秦放时,便想着弥补点什么,再弥补点什么。

      以前的事里,苏听从走不出来,秦放轻拍着怀里人,小声哼哼,那是沈玉薇神志清醒时常哼的一首歌:
      “雁阵南去掠过长天,我把心事叠成纸鸢
      若能飞过这重重关,替我看看柴门是否还依然……”

      他跟着沈玉薇时间长了些,渐渐也能看着那口型,辨认出那几句话。

      秦放没再继续问苏听竹第二个、第三个问题,只默默看着床帷上的刺绣。
      苏听竹哭完便静静地躺在一旁一动不动,也没说下去的事了。
      秦放长臂一揽,将他搂在怀中,苏听竹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不会赶你走的。”他摸着对方的眼角,“你别躲着我,也别胡思乱想。”
      话毕,秦放微微一顿,感觉到指尖湿意漫延:“你再哭我就脱你裤子,也不给你被子,让你光着屁/股。”
      苏听竹成功止住泪水。
      秦放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睡吧。”

      烛火被挑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以往的记忆里,不止秦放被困在原地,还有一个少年也一样被困在原地,他看不到那少年,对方却看到了他,然后一点一点靠近他,从秦府追到南岭,又从南岭追到秦府,似乎想用身上不多的热度来暖住他日益冰凉的内心。

      明明……明明你自己也是千疮百孔啊,怎么还想着给别人打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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